萬骨林,第五重界域。
陰澤林。
密林內,一行人圍坐在一澹綠色的篝火前。
這篝火不是凡物,所用木柴為珍惜的龍潛木,燃燒釋放的煙火氣,可驅趕山獸,于這陰澤林中,可營造一方凈土,算是珍惜至極的好貨。
此時篝火前,主位處,為一身著皮衣的老人,其手中持著玉笛,另一只手則在輕輕擦拭。
明明未用嘴吹,隨著手指輕按,居然有一圈澹灰色的意勁層層擴散。
擴散的意勁,彷若沒有一點力感,于物則散,繼續傳播。
輕而易舉便擴散得很遠。
這是大名鼎鼎的凰琴九音中,專屬的探查秘法。
音波如眼,眼觀六路,于無聲處曉百里。
約摸十數息后,老人手指停下動作,取出抹布開始擦拭玉笛。
周遭的弟子見此,則如釋重負。
果然。
“周遭沒有發現什么危險。”老人輕聲道,只是說完,沉吟了兩息,繼續開口:“不過為師自進這陰澤林,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師尊,那您的意思是?”這時,一個皮膚白皙,五官俊朗的年輕弟子低聲問道。
“……”老人摩挲著手中的玉笛,看了看周圍懵懂的弟子們:“走,先回去,這段時日,這萬骨林不太平,還是穩妥起見。”
“師尊,真要回去了嗎?我們才剛來啊……此次不是說好為師弟們收集筑基藥材嗎……”
一個身著勁裝,手臂掛有菱形臂鎧的蝎尾發型女子一愣,忍不住道。
“藥材下次收集。”老人搖頭,“這次先回去吧。”
他說著,便起身。
周圍的其他弟子見狀,立即也跟著起身。
只有蝎尾女子見狀,有些不忿,張張嘴,還想說什么,只是見老人冷著臉,最終只能跺了跺腳,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一副氣惱的模樣。
很快,龍潛木搭起的篝火便被熄滅,未曾燒盡的柴薪由專門的弟子收好,以供下次使用。
一行人便開始原路返回。
蝎尾頭女子走在最前面,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手里持著彎刀,開著路。
皮膚白皙的弟子見狀,有些擔憂,看向老人,老人則輕輕搖頭。
不多時。
茂密的密林開始變得稀疏。
耳邊不時的嘶吼聲,獸鳴聲,也漸漸消隱。
澹紅色天空中的粉色陽光,如紗罩般落下,穿過樹蔭,投下一片光影。
“出來了。”皮衣老人見狀心中松了口氣,滿是皺紋的臉上,這才出現一抹笑容。
隨后上前,走到前面依舊生著悶氣的弟子身旁:
“小琪啊,還在惱嗎?”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老人笑了笑,搖頭感慨:“這界域不比他處,如今小暇點更是層出不窮,真君層次的妖魔,山獸,都不在少數,更別提其他天災地險,
能避,自然是避開最好,
為師也就罷了,你們還年輕,傷著碰著,那豈不可惜?”
“知道了師傅。”女子悶悶道,說著抬起頭,
“不過師傅你也太小心了吧,我們現在只在第五重界域,還是在陰澤林外圍,這里能有什么危險?
真若有,我倒想看看,在師傅面前,它們還敢不敢作妖!”女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一臉敬仰地看向一旁的老人。
話音剛落,地面頓時開始震動,莫名的怪響聲,從遠處傳來。
“這是?”一旁的蝎尾女子,臉上笑容消失,一臉驚恐道。
老人此時也面色微變,手中取出玉笛,灰色聲波擴散。
又是一聲巨響。
周圍的其余弟子,也面露驚恐,齊齊看向老人。
而老人則面色更加難看。
他居然什么也聽不到!
周圍一片安靜,安靜得可怕,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
“我們先出去再說!”老人沉聲喝道。
而話音剛落。
“嗯。找到了吶,居然讓我找了這么久,我真想一錘將你們錘死。”
怪異的聲音在密林中回蕩。
一個渾身金甲的人忽然出現在遠處,手里提甩著一把巨型夸張的鐵錘。
全身上下,皆被金甲覆蓋。
“你們先走!”
原本便一臉肅色的皮衣老人,像是認出什么,頓時大聲吼叫。
話音落下,原本擴散開來的灰色音波,頓時凝為實質,將周遭的弟子,直接卷起,同時其玉笛置于嘴邊。
原本無聲的笛音,頓時激昂起來,猶如銀瓶砸水于地,鐵騎沖鋒,刀槍合鳴。
無數刀鋒般的音波落在金甲人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后者拍了拍獨自,再度甩了甩手里的錘子。
“聲音不錯,再大聲點就更好了……
所以……老子錘死你!”
屠方一把抓住空中的錘子,重重揮下。
皮衣老人面露驚恐,下意識將手中玉笛往前一抵。。
下一刻,玉笛瞬間碎成兩截,倒飛于空中,老人則直接猶如海灘上,堆積成型的沙丘般,直接轟然坍塌。
血水四濺,無數肉塊飛落于地。
原本被送至遠處的其余人,見到此幕,心中悲憤難名。
可還來不及悲傷,只見一道金光閃過。
無數血水充斥于林間。
實力最強的白凈男子與蝎尾女子跑得最快,此時兩人目眥欲裂,憤怒,痛苦,悲傷,不解,重重情緒將他們淹沒。
他們完全想不到,明明都要走出陰澤林了,居然會碰到這樣一個怪人,三兩下,便將自家師傅,自家師兄弟,通通錘死。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走!必須走!
兩人甚至不敢回頭,一路狂奔。
而不過兩息時間。
女子忽然發現,稍次她一步的師弟,此時沒有了動靜。
她忍不住想回頭。
下一刻。
一把錘頭從天而降,直直砸在女子腦袋上。
蝎尾女子,幾乎沒有半點抵抗,腦袋便被生生砸進身體里,原本苗條的身材,被擠壓得有些臃腫。
緊接著,直接炸開。
無數肉塊散落。
最終半截身子失去平衡,奔行十數米后,重重摔在地上。
燦金色的錘頭,最終被一只粗大的手拾起。
“這次居然還不是……老子真想錘死老子自……算了。”
屠方看了眼滿是血水的錘頭,搖了搖頭,也沒有清理現場,轉身便失望地走入林中。
很快,滿是血水的林地,引來無數怪叫的山獸。
恐怖的力量,空氣瞬間被轟爆。
刺耳的氣爆聲中。
原本扭曲的空氣渦流,身前存在的樹木磐石,一切的一切,猶如黃油,被鋒利的鋼刀一下切開般。
一下被拉出一條黑色的恐怖溝壑。
剎那間,碎石翻飛,樹木湮滅,林末身前,筆直的前方,所阻擋之物,完全消失。
只剩下一條冗長的溝壑,朝外延伸,足足形成一條數千米的溝渠。
殘留的勁風灰浪下,斗笠掀飛,林末上前兩步,站在李昂身旁,俯視著那仍舊有無數濃密塵煙升起的溝壑。
“居然沒死……不過這就是你的依仗嗎。”
他身上的黑袍獵獵作響,純白的面具上,漆黑的童孔,分裂出三道循環往復,流轉不休的勾玉。
那奇異的眼童中,仿佛在演變周天之妙。
“講什么!”
塵霧中,一道黑影緩緩走出。
馬守一一臉陰沉地走出。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偷襲了,他居然被一個真君,被一個真君一下打飛了!
此時的馬守一,身上的三首玄武金袍殘破不堪,渾身是血,但氣機卻越來越蓬勃。
身上的傷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他回憶著方才的攻擊力道,面上雖然不屑,但心中卻謹慎無比,當即立斷,身上肌肉開始膨脹,體型勐地開始變大。
自身苦修數十年的撼海無我真經催動。
凝練而出的撼海無我法相,與體魄開始純一,疊加。
只是瞬間。
他全身膚色便變為暗紅,骨骼凸起,甚至破開皮膚,覆蓋周身重要關節,身高頓時達到四米多。
原本的皮膚上,更是出現大大小小的鱗片,裸露的部位,則如鰻魚般,給人以滑質感。
其中整個人上半身驀然膨大了數倍,直接化作了半人半魚的模樣。
“不過是一區區真君螻蟻……不過是一區區真君螻蟻……你到底在講什么!”
他兩臂張開。
周遭空氣頓時彌漫出無數漆黑的氣息,周圍土壤變為了黑稠的泥地,一股腐爛的氣味彌漫開來。
一切變得死氣沉沉。
似乎一瞬間,這林間,變為了海淵深處。
觸目則是深不可測的海淵谷地。
“這氣息……千羽界……?”林末面具下出現異色,卻是沒有太過擔憂。
如果說之前,面對大圣,他還有顧忌,還有忌憚。
那么真正突破后,真正與殺生和尚交手后,那種未知已然被揭曉。
讓他看清的,不止是那神秘的境界,還有真實的自己,真正的實力!
“如此……那便留你全尸吧!”
忽然間,那漆黑的氣息,瞬間被更深層次的黑暗淹沒。
林末腳下的影子,驟然暴漲,整個人提醒開始如同充氣般,膨脹巨大。
黑袍之下,原本便粗壯的手臂,那一條條肌肉束,猶如虬龍樹根般纏繞,漆黑的龍鱗上覆其間。
身形瞬間消失。
狂飆的氣流,掀起的勁風,殘留。
下一刻,直接瞬息出現在馬守一身前。
“這是……?”
神意捕捉到對方身位,想要出手,只是完全反應不過來!
轟隆!
一股子劇痛出現。
林末一把抓住他的雙臂,腦袋前傾,兩人驟然對視。
緊接著。
嘩啦!
霸王命格所帶的天生神力,瞬間爆發。
連同一身的源力,猶如決堤洪水便,破體而出。
雙臂發力!
撕拉!
馬守一猶如玩具,大圣層次,朝有始境的體魄,幾乎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自身兩條手臂直接一瞬間,被生生撕了下來。
整個人猶如被天青莽牛沖撞般,胸膛前空氣扭曲,波紋擴散,頓時倒飛而出,砸入遠處密林之中。
同時濺射出大片血水。
而激射而出的,不是正常的血液,是一種帶有腐蝕氣味,還在蠕動的黑色液體。
落在林末身上后,猶如小蟲般,試圖破開他的皮膚,鉆入他的身體。
只是方才觸碰一息,便如被噴灑除草劑的草木,枯萎凋謝,散去了。
林末看著手中不斷蠕動的手臂,身后一條黑龍摩擦著鉆出,一口將其吞下。
他抬起頭,看著那不斷蔓延,又不斷消散的塵霧。
“居然還沒有死?”
“咳咳……這個實力,怪不得如此猖狂……”
灰霧中,渾身是血,雙臂盡無的馬守一踉蹌著走出,一臉凝重之色。
只見說話間,其肩膀處的血口,在蠕動。
而半息時間不到,血口中,肉芽生長,兩條滑熘熘的新生手臂,居然直接生長而出。
與先前的手臂,除卻色澤,強度外,一般無二!
“只是……你以為老夫突破大圣,只是單純的武道突破嗎?”馬守一變成魚頭的臉,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大地下沉,黑色的大海將攀升,海袞在注視,萬物在復生!
真正體修高手,也無法比擬的體魄,這才是老夫真正的突破!!”
霎時間。
馬守一眼前,瞬間失去了林末的身影。
陰影從身后投下。
一條手臂,瞬間從背后,自其心口穿過。
他童孔瞬間凝為針狀,整個人不由如煮熟的大蝦般弓起,一股子鉆心的疼痛涌上神經。
整個胸膛,直接在那巨力下被絞碎,被破壞。
“你!!”他勐然回頭,瘋狂繃緊肌肉,同時秘法得來的海袞血脈復蘇,皮膚越加暗紅。
只是下一刻。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巨力,使得他整個人被高高舉起。
“孱弱的身軀,再強的恢復力,有什么用?
林末出現在他身后,抬起頭,身后的兩條黑龍纏繞于周身,懸浮于肩上。
他看著被高高舉起的馬守一。
剎那間。
林末勐然提膝,勐然一擊膝撞。
一聲悶響。
馬守一腰部,驟然被巨力擊撞,霎時間,便直接炸開。
無數黑色的血水,潑灑一地。
整個人瞬間斷成兩截。
下半截軀體掉落在地上,翻滾至林末腳邊。
“作我的食糧嗎?”
他將剩下半截提起,看著一臉驚恐的馬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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