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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集 金聲玉振

  年初一,林黛玉掐著時間進了李修的房內,紫鵑打著哈欠過來開門:“幾時了?”黛玉嘿嘿一笑:“寅時一刻了,還沒醒呢?”紫鵑哎呀了一聲:“沒誤時辰吧。還要去叫他嗎?”

  “我自去叫。你先洗漱了過來,磕了頭領了壓歲錢就家去,初三你再回來。”

  紫鵑挽著頭發去了,黛玉輕手輕腳的走進里屋,聽著李修的呼吸一頓,連忙說話:“是我,吵醒你了?”

  李修放松了一下神經,努力的睜開眼睛。黛玉點著了燈,笑嘻嘻的看著他。

  那天騙賈母的話,不幸一語成讖。皇后點名讓林黛玉今天去祭天大典,她要在今天向天下頒布她的女則,女錄十一篇。

  本來也是要選著朝中大臣家的四個未嫁女孩兒陪著祭天,林黛玉是第一個被點了名的。

  卯時在天壇皇乾殿隨皇后上香,然后捧著獻禮到祈谷壇等著文武百官朝賀后敬天。

  李修恨得給自己了幾巴掌,多嘴多出毛病來了。這大清早四點就得起床忙活,黛玉更得三點多起來沐浴熏香,要保證自己干干凈凈香噴噴的當作祭品之一展示一下。

  “過來給我聞聞。”

  黛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過去我就走不了了,一大早的準備可不能讓你給攪合了。

  用手狠狠戳了一下他腦門,忍著兩處作怪的手,俯身啄了他一下,跳起來就跑:“快點快點。說好了送我和爹爹過去的,不能食言。”

  李修無奈掀開被子起床,洗漱更衣。

  寅時三刻,林府的馬車駛過了寧榮二府,看著他家馬車還空著沒上人,也不等他們,徑直奔了城南。

  大街上,不時的有各家的車架匯入了車流中。胸前穿著九門提督府號衣的兵丁把守著各個路口。

  李修挑開車簾去看,他來此第十三個年頭的第一天,就是在這樣令人稱奇的場景中拉開了序幕。

  “世叔,玉兒過了二月就十五了吧。”

  “十六再嫁。”

  “我們可以要孩子晚點,十五不小了。”

  林如海煩躁的閉上眼睛,任憑女兒掐著李修胳膊。

  卯時整,李修聽著天壇里面吹響了祭天的號角,讓二牛趕車去大理寺。

  倒不是要回去,在這等著也是等著,還不如去大理寺找口熱茶喝,還能聊會天,萬一見到車把勢,順手把車錢結了。

  林黛玉捧著雕龍刻鳳的盤子立在皇后的身后,上面蒙著金黃布的一本書就是那本女錄。

  她身旁是禮部侍郎的嫡女,趁著此刻只有后宮這些人,好奇的打量了黛玉幾眼,小聲的問她:“姐姐就是江南才女林黛玉嗎?”

  “才女可擔不得,正是黛玉。”

  皇后聽見了回身一笑:“我朝第一個才女可不要自謙,否則本宮可怎么說。”

  黛玉知道是說的女錄,只是笑:“皇后娘娘訓誡的是。那臣女就當仁不讓了。今年我先當一年,明年讓旁邊的妹妹在當一年,后面還有個兩個姐妹,一人一年的就是四年。皇后娘娘您看可好?”

  皇后滿意的笑起來,黛玉很委婉的告訴她,自己是她的臣子,您高興就行。

  看看自己選的這四個小姑娘,都是秀外慧中的一時之選,這也是為自己的十二司準備的人手。

  “都說親了嗎?”

  黛玉第一個說話:“臣女已經說給了金陵國子監李祭酒家的三公子。”

  剩下三個姑娘吃驚的看著她,可以這么直接的嗎?我們還沒害羞呢,你倒坦誠了。

  皇后點點頭,剛才一番試探,林黛玉最符合她的條件,有親事了又有賢名,以后就能以命婦的身份出入宮中,不會招惹口舌。最主要的是,圣上不好人妻這一口。

  “本宮知道,他不是還坐牢呢嗎。快出來了吧?”

  好家伙,這一句話的信息量可是沖擊了在場的所有人。

  賈元春,也就是如今的賢妃娘娘,早就在暗中打量著林黛玉,原來她就是姑姑的女兒啊。怪不得祖母幾次捎話進來,讓我想辦法把她說給寶玉。

  果然是鐘靈毓秀風流委婉的一個人。

  說親了?

  還坐牢了?

  坐牢好,坐牢寶玉有機會。

  “皇后娘娘,臣妾看這個女孩與我很是投緣,莫非是臣妾娘家姑姑家的女兒?”

  林黛玉心中一緊,賈家的人都是這么說話嗎?還莫非,根本就是好不好。娘,您是怎么長大的啊?

  皇后哦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她,繼續和黛玉聊天:“大過年的辛苦你一趟,還有那三個大小姐們。想要什么盡管說,就當本宮給了壓歲錢。”

  那三個又裝鵪鶉說不敢不要,黛玉咬咬嘴唇:“求字。”

  皇后嗯了一聲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舉步迎向了率領文武百官過來的皇上。

  帝與后見禮畢,同登祈谷壇,共祭后土。

  禮部官員一板一眼的按著規制,引導著流程。皇后也終于撤下黛玉手中托盤的黃布,向天下宣告作為皇后的她,為天下女子又制定了一本女錄。

  黛玉朗朗背誦著全篇,祈谷壇前回響著文王百子,紹姜任太姒之徽。溈汭二女,紹際唐虞之盛。涂莘雙后,肇開夏商之祥。宣王晚朝,姜后有待罪之諫...稽古興王之君,必有賢明之后,不亦信哉。

  誥命之中,賈母方信了那日之言,原來我的玉兒來這里金聲玉振了!

  文官紛紛凝神細聽,皇后這是要立言,不由得他們不慎重。

  黛玉換口氣,念出了李修最為得意的一段,沒想到皇后竟然未刪改一字:而有才者,必貴乎有德。德本而才末,固理之宜然,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故經濟之才,婦言猶可用,而邪僻之藝,男子亦非宜。

  群臣驚異,這是女子要掌財權可經商之意嗎?

  然也!

  前面怎么拍馬屁,怎么述古,李修都不在意。唯獨這句,是打開林黛玉,或者說天下女子枷鎖的第一把鑰匙!

  女子掌財據都在內宅,所謂女主內。

  而經濟之才婦言猶可用,可就把女人放出了內宅。

  這一手打了龜山循古派狠狠一個巴掌。

  群臣心內惴惴,帝與后好手段,面對著皇后,理學大家也不敢輕易喊出奸后二字。你跟她辯贏了不露臉,辯輸了不夠丟人。聽吧,與自己的理念沖突;不聽吧,你又有違皇命之罪。

  皇后也是皇,滿天下就她能跟皇帝平著站在一起。

  厲害厲害,皇上這手連消帶打,還不用自己出面,就給天下一半的女臣民下了口諭。朕準你們向夫家要財權,不給就鬧。

  永正帝與皇后相視一笑,新年新氣象,該敲打敲打你們了。

  眾誥命卻聽得是心曠神怡,尤其是這句話前邊還有一句治安大道,固在丈夫,有智婦人,勝于男子。遠大之謀,預思而可料,倉卒之變,泛應而不窮,求之閏閫之中,是亦笄幃之杰。

  齊齊喊了聲皇后萬歲,陸續跪倒在地。

  皇后可說了,遠大智謀女子也可勝于男子。以后錢歸老娘不算,家也得我做主一半。不聽咱們就告御狀。

  皇后一揮袍袖,說了聲平身,向文武問情:“本宮所做女錄然否?”

  “大善!”林如海帶著頭喊了一句。

  我女兒女婿寫的,可不就是大善。

  眾官縱有不情愿者,也不好在今天這場合跳出來唱反調。

  大過年的何必呢,再說,自己老婆也在誥命堆里站著呢,先忍了吧。

  群臣喊了聲萬歲,就算集體投票通過了,再有問題的話,寫文章論戰吧。

  永正帝志得意滿,小聲的夸了皇后幾句:“梓童可是幫了朕的大忙。要什么賞盡管說。”

  “梓童還欠著別人的賞沒給呢。”

  “哦?是誰有這么大面子,讓朕的皇后欠情面?”

  皇后指指后面站著的林黛玉。

  皇上回頭一看,心里明白了是誰:“好說,梓童賜了她婚就是。朕把一個潑猴提前放出來,給朕鬧他們去。”

  皇后點點頭:“陛下此言也是大善啊。不過呀,她可是求我的筆墨呢。能寫么?”

  “只要不是什么丹書鐵卷,梓童盡管寫給她就是了。”

  皇后了然。

  辰時三刻,鐘鼓齊鳴,祭天大典結束。總理內庭都檢點太監裘世安捧著一疊文書,立于文武之前,開始了今年第一次封賞。

  念過二十幾位之后,裘世安一咧嘴笑了:“懿旨,鴻臚寺卿林如海之女,品貌端莊,才情通達,可稱華朝才女;又聞金陵國子監祭酒之幼兒,雖自幼多舛,然自強不息,有去留肝膽兩昆侖之志。二人相識于病父榻前,守禮知節,不已私情為甚,專著匯總行卷之精義,為天下學子開尚學之道,功莫大焉。有此佳女良男,錦瑟合弦,當結同心。”

  賈母身子一晃,兩眼直冒金花,這就賜婚了?

  裘世安繼續念完了最后一句欽此后,林黛玉跪倒接旨,林如海趕緊謝恩:“臣代小女謝恩。只是良男還在大理寺,臣也代他謝了恩吧。”

  永正帝哈哈大笑:“還沒做老丈人呢,林愛卿倒是心疼上了。罷了,派人把他叫回來吧,朕也想見見這個提舉了。”

  林如海嚇的一身冷汗,李修他沒在大理寺啊,就在外面等著接我們呢,這可如何是好?

  大理寺少卿也一臉的郁悶,早知有今天這么一遭,我都多余讓他回家。這要是去了找不到人,我和他都欺君啊!

  陸鳴咦了一聲:“李修不是昨晚回去了嗎?”

  眾臣嘩然!

  沒等圣旨到就先走了,你們這是玩呢。

  皇后也看向黛玉,剛想問問是怎么回事。

  王子騰出班奏請:“臣派提督衙門的人已經去了大理寺,不多時便見分曉。臣不信大理寺會私放。必要給爭個清白。”

  林如海牙都要咬碎了,大理寺不會私放,那就是李修私逃。王子騰,你好毒!不行,我不能讓修兒背這個鍋,我來!

  剛想說是自己私放的李修,忽然鐘樓有磬聲亂響,不遠處黑煙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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