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幾只畫眉叫破了晨曦,林黛玉坐在書桌旁想著心事。雪雁躡手躡腳的進來給她換了一杯熱茶,讓她繼續的沉思她的三郎去吧。
“回來。”
雪雁吐吐舌頭轉過身看著小姐。
“二牛家的是怎么說的,你學一遍。”
雪雁只好又把昨晚發生在李家的事又說了一遍。
“不對。”黛玉一雙眼睛清凌凌的看向雪雁:“昨晚出手的不是火器營。二牛家的可沒說有火器的響動的是不是?”
雪雁一愣,還有這說法?
黛玉想了想,拿過紙筆寫了一個條給她:“拿去,讓二牛等著我父親下朝,然后給他看。”
“什么事啊小姐,要這么急的給老爺送信。”
“有人欺人太甚了,三郎為了會試忍了下來,我卻忍不得。有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若是正面在朝中對決,縱然三郎輸了也只怪自己位卑言輕,技不如人。暗中下殺手是何道理,無賴小人才會有的行徑。三郎為了我家做過了什么事,世人皆知;我林黛玉又豈能讓他受人欺侮!”
雪雁穩穩心神,接過那個條子出去找了二牛。
林如海下朝后,還沒回衙門呢,差役就來報了信,家里下人有事等著見。
拿過黛玉寫的紙條,林如海也是臉一沉,不要臉是吧,派殺手半夜殺人,你是當王爺還是做盜匪,自甘墮落到如此地步,恐不是一個好征兆。
也罷,我就給李修去討個公道去。
回到宮門前遞了牌子,沒過一會兒,裘世安接了出來。
“林公,圣上有請。”
兩個人前后進了宮門,直趨御書房。
裘世安在前一個身位帶著路,扭頭跟林如海聊了起來:“林公是為了昨夜的事來的吧。咱家倒是有句話勸勸您,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林如海苦笑一聲:“當年,我也是這么想的。結果呢,差一點去見了老妻和幼子。裘公公,李修這個混小子可是說過一句話,本官深感于內。”
裘世安就笑:“不提他倒好,提了他老奴還一肚子火呢。先說說看,您這個女婿又說什么了?”
“忍著忍著,帽子就綠了。”
“哦?哈哈哈哈,是他能說的話。林鴻臚您請,圣上今日心情不錯。”
“謝過了。”
林如海邁步進了御書房,見禮永正帝:“臣,鴻臚寺正卿林如海,請旨陛下。”
“林鴻臚難得來見朕一次,有事可講。”
“臣懇請圣上移步,攜臣去請見太上皇。”
永正一愣,呀,林如海你想干什么?還忘不了太上皇嗎?
“你這是何意?”
林如海昂首挺胸:“臣要去問問太上,是不是可以隨意的殺人了。”
永正帝的臉就一抽,原來是給女婿打抱不平來的。好,朕就等著你這樣的老臣子去鬧一鬧呢。
“準了。裘世安,你去通報一聲,朕攜林愛卿一同前往。”
太極宮內,太上聽了奏報,無奈的搖搖頭,水溶還是太年輕,你要落多少把柄在人家手里才知道適可而止啊。
罷了,我來見見這位當年朕欽點的探花郎。
不多時,永正帝和林如海進宮參拜了太上皇,太上一看林如海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怕是不能那么輕易的過去。
閑話幾句君臣當年事,林如海不想兜圈子了,抻了一個話頭,就跟太上交了底:“如海承蒙太上當年的恩典,先為探花進翰林院,又任職都察院做了蘭臺寺大夫;義忠親王之事后,臣奉旨去了揚州做鹽道,一去就是十五載,喪妻棄兒志不悔,為朝廷牢牢守住了鹽稅底線。不到一年前,臣以為此生就此了斷,除了對不起我的妻女幼子外,不負朝廷不負太上,死也可瞑目了。”
說的這,林如海動情了,熱淚盈眶,垂首嘆曰:“只是,臣無言去見老妻!忍了又忍,不想卻落個林家死絕的下場。太上,臣若該死,您又何必當初讓臣用世家名義坐陣揚州呢。”
永正趕緊勸:“林大人勿惱,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你妻女的仇,不是已經報了嗎。”
林如海強忍悲痛說道:“圣上也知道這仇是怎么報的。他幼年遭人陷害,漂泊海外受盡欺辱,終得回歸故土。先是救了臣的命,再獻反傾銷之策盡收三千萬稅銀與陛下,又了結了臣老妻幼子被害之仇。如此,臣對他無可報,惟有一女與他情投意合,又蒙皇后欽賜姻緣,臣也想著就此享天倫之樂,讓他多為朝廷出力。不承想,就連這原本平常之事,如今也成了奢望。殺我不成,又要殺他。
太上,念在老臣為了朝廷破家盡責,請賜老臣一死!保全那對小兒女吧!我讓他們遠走海外!”
永正心里叫了聲好,果然是當年的探花郎,殺一個林如海不難,老臣之心盡喪矣。不殺,就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太上默然不語,他怎么交代呢?老北靜王為了他和義忠死磕,臨死托孤與朕,朕也是答應了的。
朕,不老,才有六旬年歲,朕不想憋在這太極宮內!如海啊,委屈你了。
林如海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心內一涼,頓首拜曰:“臣未曾聞過有暗害他人的賢王,此乃小人惡人之行徑也!如惡賊難治,誓以死,清君側也!”
太上震驚,當今大喜。
這是攤牌了,林如海為了女兒和女婿,決心跟北靜小兒要一決高下,連清君側都喊了出來,太上,您老考慮考慮?
“如海,你...你...怎可如此荒悖?”
“太上,臣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林如海豁出去了,要么我就死在太極宮前,去陪老妻幼子,玉兒自有李修呵護一生。要么,給我一個說法,否則我就和北靜王這一派系不死不休。
太上目視當今,好一個老臣離心之計,今日要是殺了林如海,我連本都賺不回來。好好好,既如此,你們就去斗,水溶是異姓王,被你們打敗了,只能怪他無能。要是他反殺了你們,嘿嘿,休得再來找我。
“朕知道了,林如海,你全了君臣之義,朕也不能寒了老臣的心。今日之事,朕會讓水溶給你一個交代。只是以后...再有爭斗,你們朝堂解決,朕不理朝政。”
林如海喊了一聲故臣林如海拜別太上,先一步出了太極宮。
永正看著林如海走后,嘆息一聲:“父皇,似林海這樣的忠臣,真的比不上那幾家么?”
“你若想削掉他們,就要有被反噬的準備。江山是交給你了,好也罷歹也罷,你看著辦吧。”
永正帝笑而不答,施禮后,也出了太極宮。林如海就在外面等著他。
君臣相視一笑,自此才真正的成了君臣。
“如海公,你可有打算?”
林如海擦擦汗:“臣哪有什么打算,就想拼著一死救下他們倆個。水溶不過就比李修大個四五歲,假以時日的話,臣這個愛婿,可比他出息的多。”
永正明白這是林如海幫著李修要一條路,當著自己的面不在口稱什么北靜王,還把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就是告訴自己,太上有水溶這個年少王爺,朕也有李修這個青年才俊。就看朕如何用了。
“如海且回去,昨夜李修留了一個活口給朕,朕就把這份禮給他送回去,識相的就低頭認錯,不然,朕的刀可是要出鞘的。”
林如海拱手謝恩,低聲說了一番話:“臣在揚州還有一個后手,就是要反制甄家的。如今可否動了?”
“先不急,戴權去了揚州,自會梳理好了回來。你那后手且留著,不斬草除根,朕不動。留著他們打磨打磨你的愛婿。”
君臣計議得當后,林如海這才回了家。
黛玉滿臉淚痕的穿著其母的誥命大妝等在那里,她寫的條子上除了昨晚的事,還有一句話:林家不負三郎。
父女兩個相擁而泣,壓在林如海心頭多年的頑石,終被他一腳踢回了太極宮。君不義,臣自保之。
是夜,水溶送重禮于林府,長史拜稱,小王錯了。
是夜,李修鉆進紫鵑和晴雯合力做的睡袋里,酣然而睡,一夜無夢。
次日中午,李修不耐煩的要交卷回家。
“寫都寫完了,又不讓改。我留在這干什么?”
翰林勸他:“你一出去就要惹事,那可怎么行。林大人可是吩咐過了,不到明天你出不去。”
李修啊了一聲:“你們不能聽他的,別看他以后是我老丈人,可他呀,膽子小又是個老好人,受了委屈還不敢說。你說,我這個做女婿是不是要幫他出口氣。”
翰林先嘆口氣,孽障,你是在貢院里不聞外面風雨了,哪知道你岳父是怎么用命換的北靜低頭么。
“你先說說,你出去要做什么。”
“回家、沐浴、吃飯還有睡覺,明天我再回來接著考。”
翰林收了他的卷子給他開門:“不是我信你的話讓你出去,本來也沒道理不讓你交卷。不過,明天必須回來。”
李修保證的很好,信步跟著幾位交卷的舉子同出了貢院。
找到了那個兵卒打聽消息:“昨天那混蛋是誰?”
“順天府的一個推官,叫傅試。”
“謝啦!回頭我請。”
兵卒樂了:“那可好,別忘了。”
忘不了,傅試你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等著,我找你主子去算賬。
左右看了看,二牛個憨貨,還真以為我出不來呢,自己走走吧。
沒走幾步,李修笑了,雙手一籠嘴喊了一嗓子:“車把勢!榮國府去不去?!”
一個車把勢噗通就從車上摔了下來,我的天爺啊,怎么又碰上他了呢,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跑貢院來了。
李修跳上他的車,嘿喲了一聲:“這騾子行啊,沒死又自己跑回去了?”
“回爺的話,大理寺給賠的錢,我又買了一頭。”
李修挺慚愧的,事后一忙,就把人家給忘了。
“這么著吧,咱倆也算有緣,以后你就給我拉車好不好。包食宿,每月一吊,還有賞錢。”
車把勢看了看李修的打扮,這次怎么又換了士子裝了,你不是已經做了官嗎。
李修又把牌子掏出來給他看:“喊聲大人你不吃虧。怎么樣,我身邊就一個車夫,平時他忙的轉不過來。”
車把勢一想,也行,這位大人雖然身份不靠譜,人還是不錯。跟他去家里看看,要是真有那么回事,一吊銅錢,不少了。
一路行來,到了李宅大門口,李修也知道了他名姓,又一個姓王的,王軼茗;正好和隔壁老王---王甲立湊成大小王。
好兆頭,王炸在手,炸死你個賣妹子的傅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