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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集?籠中鳥 飛向田間地正忙

  林黛玉正在為兩人的不謀而合暗暗竊喜時,繼續聽李修娓娓道來。

  “修來京城已有兩年矣,走村過鄉的,已把京城附近的田莊,估算的差不多。故此心中有個計劃,卻遲遲不得推行。只因為,我手中無地無糧無本錢,更認不得國公家和內相,耽擱至今。眼下好了,在下雖然無地,族姐手中有地,也能讓我小試牛刀。”

  衛若蘭疑惑著插問了一句:“李兄,京城糧食雖貴,卻真的不缺糧。直隸山東河南三省的糧食供給著京都,想從這上面賺錢,怕是不易吧。”

  李修含著笑掃視了一圈在場的諸人,招把蒲扇當做羽毛扇扇了幾下,痛快的一笑:“誰說要把糧食賣給京城了?”

  趁著眾人不解其意時,用扇子指指西北:“我要收購一定量數的糧食,賣到河套去!”

  “不可!”

  “胡鬧!”

  賈政和戴權紛紛喝止了他。

  河套丟失已過百年,現在是韃靼人、回鶻人放牧的草場。

  百年間總有犯邊的爭斗,朝堂因此下令糧鐵鹽禁售河套。

  李修誒了一聲:“諸公勿惱,容在下把話說完。河套本是難得的產糧區,可惜被逐水草而居的胡人所占。他們只知道放牧養馬,何曾種過糧食。因此,缺糧就是他們的常態。一旦全族吃不飽了,就要集伙南下,男女老少均上得馬,控得弦,幾百人就敢渡黃河劫掠中原一番。朝廷每年花在這上面的軍費,若是給了我,早就收了河套以南,變成了千萬畝的良田。”

  戴權呸了他一下:“大言不慚!滿朝諸公皆不如你這個小秀才么。還不閉嘴!”

  李修不以為意:“現在說來好像是話大了一些,不過,只要給我足夠的糧食,我不僅能幫著諸位賺一個豪富的家產,還能幫著朝廷排解一下邊境的困擾。”

  他也是喝了點酒,一上頭,就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略微說了說。

  原本漢家和游牧之間,成了一個死循環。漢家強大時,他們自然歸順,遠遠的放牧,定時來朝拜。

  漢家積弱時,他們就逐步的南向,一點一點蠶食長城以北的土地,直至在長城腳下放牧,窺時機就要劫掠一番。

  開市、通婚、清剿、分化。

  本朝百年間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總是收效甚微,好幾年歹幾年,一直拖成了大患。

  朝堂內也是煩心的不行,干脆禁了糧鐵鹽,緊守關隘,日夜提放著他們南下。

  李修不同,出身在敦煌,見慣了廝殺,也曉得胡人的虛實。原本他也是個無計可施只能喊著以死報國的書生。自從讀了幾卷“天書”后,眼前的迷霧盡散,一條金光大道出現在了腳下,所以躍躍欲試的想要試試。

  戴權看他說的誠摯,猶豫著看了一眼院中人,用眼神警告了一下李修,端起茶杯慢慢的品茶。

  李修心中自有數,對著帷幕內的族姐說道:“族姐,您莊上的糧食留下些口糧外,就不要再賣了。都運到張垣去,那里有朝廷的互市,拿這些糧去換羊。”

  李紈問弟弟:“換了羊運回來賣嗎?”

  “非也!族姐,要把整只羊分開來換。羊毛最貴,羊肉次之,活羊最賤。”

  “這又是為何?”

  李修目光閃爍的說道:“我要讓他們嘗嘗資本意志的味道。記住了,寧肯只收羊毛,也不要活羊,留給他們繼續的放牧。”

  轉身對薛蟠說道:“你把皇家專賣留給賈璉,讓他分你份子,然后去專門的做這事。有我給你...家的織機,又有源源不斷的羊毛進來。你家拿下京城、直隸兩地所有的絹布生意,不在話下。皇家專賣,就當是個零花吧。”

  薛蟠最是聽李修的話,一拍胸脯對賈璉說道:“我兄弟說了,我就得聽。璉二哥你想要,就都拿去,我老薛不和你爭了,換羊毛去嘍!”

  賈璉大喜,帷布后面的王熙鳳也大喜,林黛玉卻蹙蹙眉頭,在熙鳳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

  王熙鳳咳嗽了一聲,不安的說起話來:“妾身賈王氏,有話要問李家的兄弟。”

  “嫂子盡管問來。”

  “上用的器物,都是與民間的有區分。貿貿然拿出來賣,逾制了怎么辦?再說宮里也是有發賣的,兩家起了沖突,又該如何?”

  李修目視戴權,宮里不管是偷著賣還是明著賣,都躲不開身為大明宮總管的他。

  戴權放下了茶杯,不以為然:“你們和宮中是兩回事。戶部每年定購大批的朝堂應用,多的堆不下,還不能草率清理。往往是舊的沒用清,新的又來了。所以才推到了咱家身上,想著和宮里的御用之物一并的發賣。圣上也是想著節儉持國,不可靡費。這才有了這個專售。東西都挑過的,你們賣的時候,再仔細的過一遍。”

  李修插了一句話:“宮里出幾位內侍專管挑選,鋪子里給每月封一份銀子。”

  王熙鳳當然說好,戴權卻不太高興,責任又給推了回來,萬一有個眼花,挨罵的是他。

  李修剛想說什么,王熙鳳倒是先開了口:“也不能讓戴公相擔驚受怕的白費心力。這樣吧,薛家讓出來的份子我給留一股,總不能讓薛家白白的忙活。剩下多出來的股子,我給湊上整兩成送給戴公相做個壓驚錢。”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暗暗點頭,本就是個無本的買賣,全靠著人脈支撐。東西不是天家的就是戶部的,轉手一賣,得了銀子大家都有份才能長久。

  王熙鳳早就算好了帳頭,天家占三成,戶部占兩成半,自己和戴權一樣各占兩成,薛家拿走一成后,剩下的半成放在那里做開銷,總有用錢的地方。

  戴權表示了認可,也是皇上沒家底的緣故,正如李修上的折子里說的一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太上積攢了幾十年的舊東西,放著落灰也占地方,既然都是皇上的了,變成銀子多實惠。

  當然李修可不是這么說的,他是說能買的起的,非富則貴,讓他們把銀子換成這些裝點門面之物,與朝與皇,都是相得益彰的事。

  至此,賈、薛兩家爭分子的事,告一段落,李紈三人剛想著走,就聽李修喊住了雪雁。

  “雪雁可在?”

  雪雁躬身回話:“奴婢在。”

  “請轉告你家小姐,皇莊的糧食一并的交給我族姐,林家從此轉為耕讀之家吧。啊,還有一事。戴公相,那皇莊在哪里?也該讓主家去看看才是。主家要是不便,修可以去幫忙,轉了名字,認認佃戶,再談談新的租子。小子在家可是管著這些事,熟門熟路的很是拿手。您說呢?”

  戴權允了:“也是這個道理。誒,你小子不會是想趁機出去走走吧。”

  李修一攤手:“修每天被困在這方寸之地,您看看,兩步就能到了頭,難受的緊吶!”

  賈政不愿意,外甥女可是養在深閨的閨秀,怎么能跟你一起出門。

  “我派我家的管家去幫著辦就好了。不勞賢侄費心。”

  戴權笑著看李修要罵人的神色,知道這些日子是把他給憋苦了。院子再好,不能出門也是牢籠。他一個十六歲的男人,怎么能受的了這份羈押。

  “政公!”李修臉色難看至極:“貴府的糧價,堪比皇宮!誰家能吃得起?派貴府的管家去,不出三年,林家女要出門乞討過活你信不信?”

  帷幕后面的林黛玉真想罵人,你才是要飯的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王熙鳳碰碰她胳膊,擠擠眼睛:“還挺向著你的哈。”

  李紈又氣又笑,哄著黛玉:“他也是憋壞了,才口不擇言的。我訓他,保你消氣。”

  黛玉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胸口呼哧呼哧的挺了又挺,早晚得機會,我要還回來這次的!

  外面呢,哄笑起來,薛蟠更是落井下石:“璉二哥,該管管了。要不闔府等著管家放飯,那成個什么樣子。”

  大家伙更是笑的大聲,衛若蘭是個實在孩子,還給告了一狀:“叔父,寶玉同我們出去飲宴,就沒花過錢。兜里比臉還干凈。”

  馮紫英等紛紛訴苦:“說好了是輪著請,一到寶玉這里,不是病了就是出不來府。求叔父多給他些零用吧,也讓寶兄做回東家,長長臉面。”

  賈赦不是好心的問弟弟:“二房困難到如此了嗎?咱家子弟出去,不說花費多少,可沒有個逃席的規矩啊。”

  賈政一張白白的方臉,變成了關二爺,嘟嘟囔囔的要親自管教寶玉。

  林黛玉和李紈也偷笑,這可不是什么長臉的事,男人家在外應酬是常有的事,哪能輪到自己請客就躲了不出來呢。

  王熙鳳沖她們眨眨眼:“你們猜,寶玉怎么沒錢了?”

  寶玉可是榮國府里第三代人中,拿的份例最多的一個。

  每個月雜七雜八算下來,能有十五兩銀子,本來也就算著交友應酬的費用呢。上學的紙墨錢,出門的車馬費,每旬族中子弟分的錢糧他也是頭一份。要說他沒個請客錢,真真是玩笑話。

  李紈笑而不語,只看著黛玉。

  黛玉被她看得好沒意思,她也知道是寶玉的“通房丫鬟”襲人管著家,這是賈府中不能明說的秘密。

  李紈的意思就是告訴黛玉,我弟弟和寶玉放在一起比,身世、品格、模樣都比的過去,更不用說誰有用,誰沒用了。

  王熙鳳因為得了專賣,心里對李修滿意的不得了,心想著憑自己的本事,怎么也要比薛家掙得還多,而且掙得還是自己的。

  因此推波助瀾的湊趣:“你這個當姐姐的,就不說給你弟弟送個丫鬟來。他自己多沒趣。”

  李紈趁機夸贊弟弟:“他們家那一支都是長情的人,我弟弟自小就不許有丫鬟服侍。他的父親我的族叔,更是沒了原配后落發出家了。一輩子也沒個侍妾通房什么的,真是讓人唏噓感嘆。”

  “喲!那倒是難得!”

  雪雁使勁的點頭:“李家公子做人大氣,看我們都是平著看,從不調笑,更不用說欺負了。是個君子。”

  “呸!”黛玉啐了一口雪雁:“你才認識他幾天,就這么的幫著說話。快留你不得了,離了我,隨你怎么既見君子。”

  李紈噓了一聲,讓她們話音小一些,低低的聲音說道:“既見君子,云胡不喜。你要是不要雪雁,就讓她跟著我,時常的替我照顧一下弟弟,我看我兄弟喜歡雪雁的緊吶。”

  雪雁低下頭吃吃的笑,黛玉哼了一聲,橫她一眼,我的丫鬟,憑什么去伺候他。不給,就不給!

  不成想,五日后,她坐在車里比那天還要氣,趕車的是頭戴斗笠的李修,身邊只有無語的紫鵑陪著。雪雁早就坐在了車轅上,學著李修的樣子帶頂斗笠,拉著韁繩學著控馬。

  嘴里嘰哩哇啦的說個不停,看什么都稀罕。

  她們車后,是七八架大車跟著。李紈、王熙鳳和薛寶釵緊隨其后,都要去看看農莊,因為圣上準了李修糧食換羊毛的建議,他也想知道遍地是羊的外族們,還能不能養馬。

  李修也因此被解了足,在龍禁衛的監控下,有范圍的活動一下。

  畢星騎在馬上跟在李修的一旁,搖搖晃晃的很是得意:“兄弟想去哪就去,就是去教坊司都行。”

  話音一落,就聽后面車棚里砰的一聲響,畢星吐吐舌頭,忘了后面有女眷在內。

  李修揮揮手讓他滾遠點,自己靠在車門那里,貪婪的看著外面的一切。轉眼就是三個月,自己足不出戶的被困在一方院落中,辜負外面的春光好久好久。

  雪雁等畢星走了之后,才和李修抱怨:“您才待了多久啊,我和小姐都在那府里待了六年了,哪出來過呀。在揚州的時候,我們可不這樣,我們老爺是把小姐當小子養的,從不禁足,想去哪就去哪。唉一來了京城,連個二門都沒出過,最遠的踏足地,竟然是和您做了鄰居的地方。”

  李修不過腦子的來了一句:“你們小姐是假小子?”

  雪雁驚愕的看了他一眼,隨后捂著嘴吭哧吭哧的笑起來。

  “笑什么?”李修不解。

  雪雁無比同情的告訴他:“你可小心,她可記仇。”

  車里的紫鵑咳嗽一聲,雪雁趕緊閉住了嘴。

  林黛玉攥著小拳頭面無表情的看著車外,田地里的莊稼已經長成,綠油油的一片,真想扣在“車夫”腦袋上,讓他鮮艷無匹。

  哼!要不是假扮我的車夫,你哪有機會出來。第二遭了,你說我壞話第二遭了,我可都給你記著。

  眼睛一閃,瞧見路旁有一家賣燒麥的,拽了一下車鈴,李修勒住了馬,紫鵑告訴他,買一屜回來。

  李修等了一會,沒人給他錢,無奈的跳下馬去前面搶了畢星的錢袋子,一連買了好幾籠屜,挨個車上都給。

  重新駕車沒走多遠呢,鈴聲又響了,這回是要喝茶。

  李修瞪眼看著雪雁指給他看的小炭爐,說了聲乖乖,出趟門又不是要嫁人,這是帶了多少東西啊?難不成,你們連馬桶都帶著嗎?

  雪雁扭捏的點點頭,指使李修在道旁點火煮水。

  “別的車夫也做這個嗎?”李修覺得不對勁。

  雪雁沖他噓了一聲:“別說話,趕緊的干。她消了氣也就好了,否則啊,你就受著吧。”

  李修真想大喊一聲,唯女子難養也!卻沒這個膽量,蹲在路邊使勁扇著蒲扇,恨不得把煙都灌進車廂里去。

  我這個車夫是假的啊,何苦為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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