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河野春枝就讓錢小寶趕驢車送自己去白泡子走親戚。
“我不認識路啊。”錢小寶說道。
“我認識路。你負責趕車就行了。”
錢小寶趕車拉著河野春枝向東出了老密山。
白泡子地處興凱湖邊上。特別是冬天的時候,對面的情報人員穿過寬闊的結冰湖面進入密山。興凱湖也幾千平方公里,這讓防守的日軍防不勝防。
河野春枝坐在驢車上依舊低頭想著心事。
“十多年從來沒有犯過錯誤,十多年從來沒有犯過錯誤……”河野春枝不停的反復重復著一句話。
河野春枝的不停念叨最后讓錢小寶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這老太太神神叨叨的!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你說起來就沒有個完!你看前面的驢,它一直在搖尾巴,連它也受不了了!十多年不犯錯連神仙都做不到!”錢小寶不耐煩的說道。
河野春枝大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說話。但是她突然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錢小寶。
“剛才你說什么?”河野春枝問道。
“我說你發神經。”錢小寶毫不客氣的答道。
“不是這一句!還有什么?”河野春枝說道。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還有驢……”錢小寶答道。
“不是!”河野春枝不耐煩的說。
錢小寶想了想答道:“那就剩下最后一句了。我說神仙也做不到不犯錯。我這么聰明的人隔三差五也犯錯。”
河野春枝心里靈光乍現。就是這一句。森田朗說跟著他的老張十多年沒有犯過錯,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尋常。
看來回去要仔細調查一下這個老張了。
終于放下心里想的事情,河野春枝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了很多。
她一邊給錢小寶指引著道路一邊暗中觀察這個身上不時冒出匪氣的小子。
錢小寶多次頂撞過她。奇怪的是河野春枝反而因此對錢小寶放心了很多。
而且河野春枝感覺與錢小寶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年輕時與東北土匪相處的那段日子。
“店鋪里有我的股份。你回去后要暗中盯著所有的人,不要讓他們黑了我的錢!你聽明白了嗎?”河野春枝囑咐道。
“所有的人?就是說三個人都要盯著?”錢小寶反問道。
河野春枝點點頭。
驢車從蜂蜜山前繞過向南直奔興凱湖方向。
“老孫大嬸,看來這里你來過不少次啊,要不不可能這么熟悉。”錢小寶說道。
“嗯,來過幾次。”河野春枝簡略的答道。
“范大叔把你的名字告訴我了。你的閨名叫孫玉梅,一聽就是賢良淑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的名字。可是你一個人總在外面跑什么?”錢小寶笑著問。
河野春枝心里冒火。錢小寶剛才說的話暗指她不守婦道,不是一個正經的女人。
“閉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河野春枝罵道。
驢車停在一個叫長林子的小村子。由于前面就是當壁鎮與蘇聯接壤,幾十年來一直都有貿易往來所以在這里也有一家大車店和一家飯鋪。
“走了半天了,就在這里吃一點東西吧。”河野春枝說道。
“老太太,你千萬不要摳門兒!給我點一個拉饞的菜!”錢小寶急忙說道。
兩個人坐在只有三張小桌卻空蕩蕩的飯鋪里。
河野春枝用手指在桌角敲了三下喊道:“掌柜的,來客人來還不過來招呼?”
一個三十多歲穿的油漬麻花的中年人跑出來。
“燉一條魚。”河野春枝簡單的說道。
然后她又轉身對錢小寶說:“你先坐在這里等著,我去解個手。”說完河野春枝轉身走進飯鋪的后院像是要找茅廁的樣子。
河野春枝站在后院看著一間上鎖的小屋沒有動。
那個中年人端著裝著一條大白魚的大盆也走了過來。
河野春枝默默的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鎖頭走進小屋。那個中年人端著大盆也跟了進去。
“這里就你一個人?”河野春枝問道。
“就我一個。當壁鎮的那個情報點有三個人。”中年人答道。
“森田最近一次到這里是什么時候?”河野春枝接著問。
“三個月前。”中年人蹲在地上一邊收拾魚一邊答道。
聽見森田三個月前才來過一次河野春枝不由得皺起了眉。
第十一師團正在附近修筑南大營,這里的位置越來越重要了。可是森田那個該死的三個月前才來過一次。
河野春枝過了很久才從后面出來。錢小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中年人端著一條去鱗破肚收拾好的大白魚準備下鍋。
“掌柜的,燉魚的時候多擱一點粉條兒,那東西滑溜!”錢小寶看了河野春枝一眼說道。
河野春枝心里明白,這小兔崽子是諷刺自己去茅房的時間太長了。
“吃完飯咱們就回去吧。要找的人已經搬家走了。”河野春枝說道。
像是在配合她,正在灶前忙活的掌柜的笑著說道:“這里都是沙土地,種莊稼不容易。來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走了。”
傍晚的時候錢小寶和河野春枝又回到老密山。森田對河野春枝這么快就回來了有些意外。
“明天我搭過路馬車回縣城見一下第十一師團情報方面的人。那個小子就留在你這里。”河野春枝對森田朗說道。
然后她就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正低頭修剪驢蹄子的老張。
這一次河野春枝離開就是針對老張。她要把這個總是低頭不語的滿洲人當年是怎樣進入關東軍情報機構的和這些年的經歷統統仔細的調查一遍。
“你在這里好好的待著,過半個月后我就回來。你的眼睛放亮一點。”河野春枝對錢小寶囑咐道。
第二天河野春枝一走,錢小寶就正式的當起了伙計。他在前臺給燕子打下手。老張趕著驢車負責拉貨。
而森田卻像是個大閑人似的東游西逛。
深夜,錢小寶和老張躺在炕上。
對面屋子里傳來森田朗的喊聲:“燕子,給我端一碗水來!”
然后就聽見隔壁房間女孩子怯生生的答應聲。
正在熟睡的老張好像在夢中發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