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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偶遇陳獻章

  “咱們廠子的待遇是最好的,我家里親戚就特別羨慕我能來這兒干活呢!”

  “我也是,我現在賺錢給自己買花簪子,家里也有人過來提親了……不過我自己日子過得去,才不想嫁人呢!”

  朱見濟到了紡織廠后,除了過問管理人員近來的工廠情況,還問了一些工人的話,盡量做到“體察民意”。

  好在聽到的大多是好話,看說話人臉上的笑容也不像是被人提前警告過的,頗具真誠。

  這讓朱見濟有些自豪。

  因為紡織廠里的人員仍舊是女工居多,而以此時女子的社會地位,能讓她們當著皇帝的面展露出輕松快意的笑臉,明顯是生活里無憂的。

  女性大多感性,心思也純潔,加上朱見濟最近又把肉養了回來,讓自己顯得圓潤親和,比起皇莊中老農的拘謹,這邊的女工卻是開放不少。

  至于她們口中的待遇問題,更是值得朱見濟往自己臉上貼金。

  誰讓帶皇家招牌的都是國企呢,相比起私人開的紡織廠,皇家各種廠子已經在民間培養出了良好口碑,每次對外宣布招人,都能吸引來無數人。

  而女工話中透露出來的其他信息,也讓朱見濟捧著茶水呼了口氣。

  在新式紡織技術出現的第六個年頭,最先搭上這個風口的很多女子,手中已經積累起了足夠的生活資產,可以說實現了“經濟獨立”。

  而她們大多出身貧寒之家,家里老幼都依靠于女工紡織來獲得收入,在正常情況下,她們的家庭地位也得到了提升。

  這種變化讓女工的精神世界得以稍稍蛻變。

  “我爹娘催我嫁人,說沒男人過不下去,可我自己活的很好啊!”

  “而且我還不用纏腳呢!”

  旁邊的女工嘰嘰喳喳的說著。

  “朕也不喜歡人纏腳……要是下旨禁了這東西,你們覺得怎么樣?”朱見濟忽然笑道。

  她們停了話,沉思后卻是無所謂的說道,“我等小百姓纏腳不纏腳都是小事,得那些老爺們不喜歡看我們纏腳了才行。”

  要按照基層人眾的生活方式,纏腳對他們進行生產活動其實是一種很大傷害,因為女人好歹有力氣能干活,但腳被獨束住了以后,那她們的勞動能力就下降了。

  可沒辦法,此時的話語權很大程度掌握在讀書人手里。

  這些人科舉有成之后,最差也能在鄉下當個清閑的地主,然后控制住他名下的佃戶和附近的農民。

  他們吃喝不愁,當然是要按自己的心意來收集好玩的。

  這種情況,北邊還好一點,東南富庶多年,什么揚州瘦馬,江淮名妓,早就糜爛開了。

  不過東南不是才被清理了一遍嘛!

  朱見濟派兵殺了一群腦子有病的,鎮壓了骨頭缺鈣的,又收留了一些懂眼色會跪舔的……

  加上對外戰爭的勝利又給他添了一層威望,大明此時的各種老爺們都對之膽顫。

  讓他們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又有何難?

  他的圣旨,誰聽不懂?

  這可比以前的情況舒心多了。

  于是朱見濟對著自己的秘書處長馬沖吩咐,“回去后找孔公誠,把朕的意思告訴他。”

  以這位孔家主的靈范,朱見濟知道他會怎么做。

  而問完了這些話,朱見濟便離開了紡織廠,又去周圍轉了轉,算是微服私訪了。

  他此時身量已經長的差不多了,一身肥膘更是橫添了幾分富貴之氣,讓人一看就知道此子不凡,有王騰之資。

  加上這幾年持續的“掃除黑黃勢力”運動,讓京郊之地的風氣大為好轉,于是根本沒人敢去瞎惹穿著便服的皇帝。

  這讓朱見濟還有點小失望,感覺失去了一次極好的裝逼機會。

  騎著特意挑選出的溫順矮馬走在京郊的水泥地上,本想著要不要買一點小玩意兒回去給兩個妹妹當禮物,朱見濟卻是見到了陳獻章。

  因為看過這人的文章,對其上心后,他還特意讓人拿來對方的畫像看了一眼,知道對方長的大體模樣——

  按著科舉的嚴格流程,考試之前是要對畫像,看是不是別人替考的。

  更重要的是,陳獻章一口的廣州口音,在北京大老爺們“地道”的官話中不停的“咩啊”,極為突兀,讓朱見濟想不認出都難。

  他坐在路邊的一棵樹下享受樹蔭,讓人去把陳獻章請過來。

  關于陳獻章如何在民間野蠻生長成今日模樣,朱見濟還是很好奇的。

  根據錦衣衛的調查,這人在正統十三年,便因為中了會試副榜,進入國子監學習,等景泰二年再參加會試,不幸被蕭滋看低,辣手摧花了一回,之后對考試失去了信心,去了地方游學。

  當時的陳獻章,也就二十四歲。

  還處在思想活躍,并且有勇氣探究世界真理的階段。

  等到此人二十七歲時,又聽聞當時大儒吳與弼在江西隱居講學,跋山涉水的過去求教,于是成功拜入其人門下,跟他學習宋明理學源流,“明圣人之道,復孔、孟之傳。”

  不過陳獻章的求知精神過于豐富,導致他在某些問題上跟吳與弼產生了分歧,于是在第二年,他又辭別了吳與弼,返回老家自己隱居苦讀去了。

  到現在才走出舒適圈,重新上考場搏殺。

  眼下,陳獻章已然三十四歲。

  至于吳與弼其人,朱見濟也是久聞其大名。

  他爹景泰帝之時,就想過請這人入京給自己講課,還特意讓江西巡撫韓雍親自前往,結果被對方拒絕了。

  氣的景泰帝難得引經據典的對著兒子抱怨過,“吳與弼有類于商山四皓,可我家青哥兒卻不是漢惠帝!”

  于是放棄了對這人的拉攏,父子倆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

  對于吳與弼,朱見濟的印象便是此人身上,“當時賢人”、“理學宗師”等虛名過重。

  他是個注重實際的人,再怎么宗師,不替皇帝打工那就是不可以的。

  剛登基的時候高谷也曾提議讓新帝招攬些名人替自己收取人望,但朱見濟直接搖了頭。

  “學東西講究經世致用,閉門讀書的人朕是不喜歡的!”

  “人望一說,難道此時朕還要他人托舉才可立穩腳跟不成?”

  名氣都是吹出來的。

  而替天子傳播聲望這活,德云社早就在干了。

  如今世間,誰敢說當今天子是個不懂事的少年?!

  地方的農會中,還有不少人給皇帝立牌位,把朱見濟當神供著呢!

  陳獻章那邊,他本在認真聽路邊攤的老板說著近些年京城在天子領導下產生的變化,就被人叫了一聲。

  “這位先生,我家公子想請你過去飲些茶水,討教下學問。”

  陳獻章順著侍從指的方向一看,就見一名體態富貴的少年坐在樹下,身邊不少人圍著伺候,明顯出身大戶人家。

  能在京城這邊擺出這般排場,身邊人還隱隱透出一股倨傲輕狂之氣,這個大戶,估計也不是一般的“大”。

  陳獻章沒有拒絕邀請,起身走了過去。

  朱見濟讓人給他搬了個凳子坐下,假裝不了解情況的問道,“我剛剛聽到了你的口音,是外地來的舉子?”

  “明天就是會試放榜的日子,怎么不去城里熱鬧,卻跑來郊區?”

  “是怕名落孫山,見不得人嗎?”

  對方一身布衣,聽了話也不生氣,反而落落大方,“回這位小貴人,在下的確是外地的。”

  “至于會試放榜……當初筆落交卷,結果已經成定局了,何須多做關注?能不能考上,不是多說兩句話就能決定的。”

  “我久未來京城,見這里變了不少,干脆不悶在房里,出來走動一番。”

  “我出來的時候,就算不多關注,也總能聽到街邊人在言論恩科放榜事宜,你這人倒是不同!”

  朱見濟笑了,“既然如此,你的學問應該也是和他人不同的。”

  “正好我在家中也常聽些老生常談的話,早就聽膩了,不如你來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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