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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太學開學了

  二年的三月中。

  地方上面又有受災的消息傳過來,朱見濟照例安排人手和物資前去救災。

  才剛剛忙完這件事,他又聽到了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

  安遠侯柳溥病重。

  作為他伴讀小伙伴柳承慶的爸爸,柳溥的存在感還沒他兒子強大。

  但柳溥長年執掌神機營,一直兢兢業業,少有出錯,也算是一個好用的手下了。

  可惜,柳溥從去年開始就得病不起,在各種藥物治療下拖到了今年,最后倒春寒一吹,直接讓他病上加病,一只腳踏進了閻王殿。

  柳承慶早就從甘肅那邊打馬回來,陪著父親養病。

  奈何天意如此,終究是沒能阻止柳溥的壯年而逝。

  “陛下……”

  當朱見濟前來看望的時候,柳溥的精神還算振作,正拉著一大家子說遺囑。

  柳承慶眼睛通紅的站在一邊,鼻子被搓破了皮。

  見到皇帝親臨,柳家人就要跪下行禮。

  “不必了!”

  朱見濟給了柳承慶一個眼神,想問他柳溥眼下還能撐多久,結果讓那小子又是一頓大哭。

  二十出頭的年紀,經歷的事情多,塞北江南都曾去過,柳承慶本來都快混成老狗比了,在親人離世這件事上,卻還是沒能忍住。

  “我要跟陛下說說話!”

  柳溥讓攔在床前的兒子走開,請朱見濟過來。

  “臣這些年……多謝陛下扶持柳家!”

  朱見濟一過去,就聽到柳溥如此說道。

  柳溥自己心思清楚,作為勛二代,他的才能遠遠不及祖先,長的也毫無將門子弟的英武之氣,反而像個書生。

  也先兵臨城下時,作為定遠侯的自己也只敢縮在城里做些防護的工作。

  當初先帝還有意調動他去廣西平叛暴動的土司,柳溥自覺得受苦受累,給祖宗摸黑了,卻是被朱見濟給打斷了施法,留在了京城繼續執掌神機營。

  當時的北京防衛已經成了以團營為主,原來的三大營在精銳被抽調離去之后,便大為衰敗,很多的將官都變成混日子的了。

  柳溥管理神機營,除了努力的維持原來的體面,幫皇家剔除一些實在過分的人物,別的也沒能耐做了。

  可后面他兒子柳承慶被選為太子伴讀,又有燧發槍等等新裝備配給,讓柳溥不由得多了幾分威風。

  其他跟他情況類似的勛貴也是一樣的待遇。

  柳溥清楚,這是朱見濟有意扶持他們。

  “諸位的先祖為大明立下過汗馬功勞,朕不過是做了些應該做的事罷了。”

  朱見濟輕聲說道,讓柳溥不必掛懷。

  “臣子年少,又跟隨陛下多年,難免跳脫驕橫……還望陛下日后能嚴加看管,莫讓其走上歪路。”

  “爹!”柳承慶忍不住喊了一句。

  “安遠侯說得對,聽說你在南京的時候,還跟著別人天天跑青樓楚館去?”朱見濟反過去對著人哼了一聲,“虧你在京城的時候,朕讓你帶著人去掃黃過幾次,還多次強調朝廷官員勛貴,不可以混跡花柳之地,怎么著?”

  “你去照顧別人生意,得把自己掃進去了?”

  柳承慶嘴巴動動,不敢吭聲了。

  “現在好好聽你爹說,以后就沒機會了。”

  朱見濟也是心疼小伙伴,轉而又嘆息一聲。

  柳溥繼續說道,“我兒曾帶回家一副地圖,上面載有寰宇列國,也曾說過陛下宏志……臣沒有隨陛下開創盛世的命,但求到了下面,能隨大明的諸位先帝繼續馳騁……”

  “承慶,你要好好輔佐陛下,知道嗎!”

  柳承慶跪地發誓,“柳家必然為皇帝馬首是瞻!”

  朱見濟見狀,只能繼續嘆氣。

  “處理完了這些事,還回甘肅嗎?”

  等柳溥的精神頭淡下去后,朱見濟出去跟柳承慶對坐,問他道。

  柳承慶點頭,“去!”

  “我爹以前就不停讓我跟著西寧侯學,也不讓我……為他多服喪……”

  說到后面,柳承慶聲音低了下去。

  “而且陛下之后不是要對西域下手嗎?我早點過去,也能早作準備。”

  “今年倒也不著急,關西七衛從來不是問題。”

  朱見濟打算再讓北邊那些用新的操練方法訓練出的軍隊打打草原部落的草谷,練兵磨刀,最后結合梁白開收集的情報,一口氣打服他們。

  跨過關西七衛,就要跟東察合臺這個老派的蒙古汗國正式碰面了。

  那些才是大明真正的對手。

  而且在經濟方面,海關初開,是需要呵護和完善管理的,不能等幾年過去才想起亡羊補牢,卻發現東南已經出現了難以控制的龐大財團。

  本來東南的士紳就是條大肥蟲,讓他們鉆朝廷管理的漏洞吃著海貿利潤,指不定就提前破繭成大撲棱蛾子來惡心人了。

  朱見濟需要在那邊加強些管理,擴張南京都察院的權力,順便在那邊也設立太府寺,各州府則是建起來工商所。

  還要培訓原來的收稅機構“稅課司”的職工,升級他們的收錢能力,以防某些人偷稅漏稅。

  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除此之外,朱見濟還要給新建立的太學和工科院編修教材,小小年紀,已經活成了大人忙碌的模樣。

  “應該要等到明年才會有新的大仗。”

  “那就等明年!”

  柳承慶看著某個角落里隱隱約約的白布,情緒又低落下去。

  在他爹宣布病重后,其實已經在為之準備后事了,也許再過兩三天,整個安遠侯府都會掛上白布。

  “如果我以后立下功勞,能讓我爹進英烈祠嗎?”柳承慶忽然問道。

  朱見濟搖頭,“不行,英烈祠是給為國捐軀的戰士建的,你父親……不一樣。”

  “那還是等以后我進去吧,能進英烈祠也算給柳家爭光了。”柳承慶失望的低下腦袋。

  朱見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跟著一塊沉默對視,隨后返回宮廷。

  過了兩天,柳家公布了柳溥病逝的消息,朱見濟讓禮部為其選了個中上的謚號,謚為“武肅”,命馬沖以天子名義前去吊唁,以示哀榮。

  等到五月份,柳承慶結束了他短暫的孝期,就打馬往甘肅而去,繼續暗中幫助還掙扎在混亂局勢之中的梁白開。

  京城里面,則是迎來了一件新的大事——

  教育改革后的新太學終于重新營業,宣布開學了。

  作為大明朝的最高學府,太學的校區規模其實一直很大。

  畢竟它每年都要從地方上面招來很多學子,平時還有不少各種捐款入學的捐生和憑借祖先恩蔭入學的蔭生,以及仰慕天朝上國風范的留學生在校讀書。

  永樂時期的太學規模到達了巔峰,根據記載,曾有九千多名太學生在南京國子監,也就是太學中讀書,之后的幾朝雖然因為大明國情從昂揚開放走向內斂,但太學生的規模還是穩定在了六七千人左右。

  北京這邊的太學略少一些人物,可也有四五千學子之多。

  這么多人,意味著他們會占據很大一塊地方,也難免出現管理混亂。

  誰讓學生的成分太復雜呢!

  像一些出生于富貴家庭的學生,要么直接回家去住,要么會在學校范圍內為自己修一個小院子“占山為王”。

  普通學生的校舍則是年久失修,即便在北方,木制房屋也難免陰暗潮濕,長出一些奇怪的小動物。

  而且學習的地方也四處分散,逼的學生跑來跑去,浪費了不少學習時間。

  朱見濟作為一名前世受過十九年完整教育的文科生,對這樣的學習環境感到非常不滿。

  于是在宣布教育改革之后,他便命工部趕緊的抽調人手對太學校區進行改建。

  這些年制造出的水泥不論產量還是質量都有所提升,朱見濟還大為豪邁的自掏腰包,從鼓囊囊的內帑里給工部批了一筆資金,讓他們用水泥給太學生修建新房屋。

  至于修成什么樣子……

  直接按著后世的學校模樣來安排!

  雖然沒有鋼筋做骨和高質量的水泥,讓房子難以修個四五樓高,但二三層樓是可以的。

  一些顯得混亂的地方被推平,開辟出空地來撒上了草籽,沒幾天就長出了青青小草,周邊用細細的沙石圍了一圈,壓平以后就呈現出了一個標準操場的模樣——

  這是用來給太學生跑馬鍛煉的地方。

  還新建了一個食堂,為的就是提高寒門學子的生活水平。

  校舍內部,也是套用了后世的模板,搞了上床下桌,安裝了玻璃窗戶,撲了地龍,使得房間大為敞亮。

  唯一的不好之處,便是下水道設施還沒弄起來,學生還是只能去公共廁所方便。

  教室也是一樣規制,里面還裝了黑板,以供老師能夠更好的傳達他的教學思想。

  為了陶冶情操,朱見濟還讓人在學校的道路旁邊放了古往今來名人的雕塑,以供學子瞻仰。

  話說這件事還讓一些學者鬧了起來,不但在《文政雜談》上大放厥詞,還通過各種門路,希望皇帝能把自己這個學派的先人安排進去。

  朱見濟起初沒想明白,畢竟他忙著編書呢,后面了解情況后,不由得啞然失笑。

  原來在世人眼里,學校一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是教書育人的偉大場所。

  而能在其中占據一個角落,樹立起自己或者自己先輩的塑像,對于任何一個讀書人而言都是無比的榮耀。

  為了能給師門爭光,讀書人是能給朱見濟擺出很多姿勢的。

  可惜,朱見濟心里已經決定好了把這些榮耀歸于何人,他們的鬧騰只能算是無用之功。

  打著“尊孔復古”的招牌,孔夫子終于從被人供養香火的廟宇里面回到了他最喜歡待的校園中,其他的先賢也隨之被請進了新的太學。

  比如張衡,比如鄭和。

  前者還讓人說不出多大的反駁點,但后者卻是又引起了騷動。

  區區一個太監,憑什么進入那么神圣的地方?!

  太學生們也非常憤怒,覺得皇帝這是在故意侮辱自己,差點集結起來在皇宮門前跪成一片,請求將鄭和雕像撤出。

  但當朱見濟將世界地圖和鄭和船隊走過的航程擺出來后,這群人的聲音就小了很多。

  “鄭和雖為宦官,可出使列國,功勛卓著,不僅傳我大明天威,更于海外開疆拓土,掃除海寇!”

  “時至今日,尤有余威震于海外,海上列國如琉球者年年來供……”

  “此等事業,自成大丈夫之氣概!天下英雄若以出身殘缺而論,自恃清高而蔑視于他人,則太史公如何?左丘又是如何?”

  這兩個人,一個同樣被閹,一個則是傳說中的瞎子,但都成了此時讀書人眼里的賢人。

  “眼高手低,不足以成事;困于外物,不足以為賢。”

  朱見濟在給太學生的口諭里面,讓他們好好的思考一下。

  反正鄭和的雕像,

  他朱見濟,

  立定了!

  當皇帝下定決心的時候,讀書人靠一張嘴是阻止不了的。

  像朱見濟他大伯復位后給王振跟也先立廟供奉,誰攔住了?

  于京中百姓看來,這群學子更是沒事找事。

  皇帝自己掏錢給他們修學校已經是無比恩德的,結果還找茬起來了?!

  簡直是恩將仇報!

  要是自個兒,這群學子直接全給勸退,寧愿拿錢喂豬都不愿意給他們白嫖。

  不過這等風雨終究是會平靜的。

  四五個月過去,在徐有貞的親自監督之下,太學改造完成。

  皇帝親自到來,參與開學大典。

  太學生們都穿著統一發放的校服,坐著小板凳在巨大的操場上,等著仰望皇帝的龍顏,聆聽天子訓示。

  可惜放在后排學子的眼里,他們只能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常服的人球在高臺之上,自成風景。

  “今日朕也沒什么話可以跟大家說的。”

  朱見濟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沒有坐下,而是提著腰帶站在臺子上面,朗聲說道,“讀書,是自己的事。”

  “圣賢之言自在書中,各位可自去取那顏如玉、黃金屋。”

  “朕希望你們學的,也自在那著人編修好的教材之中了。”

  “不過還是要強調一番,今時不同往日!”

  “朕喜歡務實之人,學了東西,是要你們經世致用的,而不是學東晉的風流,流觴曲水,清談度日!”

  “何以為經世致用?”

  “便是要你們把自己知道的東西,用于實際之處,而不是流于表面!”

  “道德之高卻不去教化一方,學識廣博卻不想開門傳道,自以為高明不愿于庶民合流,吃著盤中餐,忘卻禾下土……這些都是酸腐文人喜歡做的。”

  “朕知道,給匠人官爵之位,讓你們不怎么滿意。”

  “可衣食住行,哪樣不是匠人所造?”

  “前幾年掃蕩蒙古,非有新式火器而不可得。曲轅犁、水車,哪樣不是造福一方?”

  “還望各位學子能明白讀書的道理,圣賢的知識傳承給你,是需要你運用起來的!”

  “切不可將其束之高閣以為神明。”

  皇帝說了這些話,最后又給學子一段開學祝福,讓周洪謨上來強調一番校紀校規,方才轉回。

  只留下數千名學子在下面腳踏實地仰望天空。

  “張兄,你覺得陛下此言如何?”有人暗搓搓的問旁邊的同學,心情激蕩。

  他是從鄉下一路苦讀到太學的年輕人,能聽到皇帝的金口玉言,已然讓他激動不已了。

  張兄拍腿點頭,“自然是大善!”

  “陛下的話,都說到我心坎里去了,字字珠璣啊!”

  “我也一直覺得,讀書若是不用來辦事,還不如不讀書!”

  旁邊的人驚訝了,“沒想到張兄看上去不學無術,心中竟然有這等超然想法?是我之前以貌取人了!”

  “日后還請張兄多多指教!若是能分到同一個宿舍,那更是你我緣份!”

  張兄擺手笑道,“好說好說……只是我什么都不會,指教就做不來了,你能幫我疊一下被子就好。”

  按照太學的最新規定,除了學生,外人是不允許隨意進入校區的。

  再怎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來了這里也要乖乖自食其力。

  “啊?這……”旁邊的人愣住了。

  就聽張兄理直氣壯的說道,“讀書致用嘛,我什么都不會干,自然什么書也不會讀嘍!”

  “那你怎么進的太學?”旁邊的人疑惑。

  “我是捐生啊,我父親掏錢送我進來的!”

  張兄胸脯一挺,非常自豪。

  聽到這話的人紛紛沉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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