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機步九連組織了一堂95槍族的射擊與維護保養理論課。
九連這次換了裝，軍區的相關后續保障都跟了上來，其中一項就是針對九五槍族，派了專家過來講解授課。
95槍族，無論是從性能上，還是構造上，與81杠都有著顯著區別，集中為戰士們講解一下，也是應有之義。
這位專家，是軍區軍械訓練大隊的資深教員，一位技術軍官，叫彭先勇。
彭教員在講臺前面講著各構件的名稱作用，任然和吳奎生都老老實實坐在最后面，當學生。
“……需要注意的是，在保養槍管時，不要用手握準星座，否則容易造成準星位置偏移，降低武器射擊精度，給再次校槍帶來麻煩。建議正確的握法是：……”
彭教員講得很細致詳盡，任然很認真地一邊聽一邊做著筆記，不少戰士都像他一樣。
這時吳奎生湊到任然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老任，你說，用慣81杠的射擊高手，用起95步，射擊成績會更好還是更差？”
任然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吳奎生射擊水平很一般，像這種理論課，估計他也提不起什么興趣。
“說說嘛！”吳奎生輕捅他一下。主要是，他覺得實在很無聊。
任然想想，放下筆，小聲回道：“那你覺得呢？”
“不知道。”吳奎生道，“不過我剛才聽彭教員說95步上靶更容易，但是精度反而不如81杠，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可能普通戰士的成績會好一些，但是對于高手而言，更強調射擊精度，恐怕成績反而不如81杠。你說呢？”
“那也不一定吧！”任然想想道，“你只聽了上半句，還有下半句呢！人彭教員也講了，因為這里面有一個習慣的問題，如果你簡單按照81杠訓練的方法來練95，最后要打上好成績是不容易的。”
“啊？有嗎？我好像沒聽見。習慣？什么意思？”吳奎生道。
“就是習慣啊……”任然道，不想理他，他還想繼續聽彭教員講課呢。
“誒老任，說說嘛。反正他現在講保養，問題不大。”吳奎生拉拉任然袖子道。
“嘖！”任然嘖了一聲，知道吳奎生這會兒無聊，不給他說清楚了，只怕還得纏著自己，想想道：
“剛才教員不是也講了嘛，95步在設計理念、彈道性能、瞄準方法和內部結構、外形尺寸上與81杠都有明顯區別，尤其是覘孔式瞄準，與以前的準星缺口完全不一樣。所以在訓練時要注意區分。老吳，你知道這把槍在射擊時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吳奎生下意識問道。
任然：“……”
他道：“看來你是真沒聽講啊！”
吳奎生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什么，剛走神了。”
“呵，那你倒是想想啊？”
“呃……難道是……據槍瞄準？”
任然點點頭，道：“有兩個最重要的因素！據槍瞄準只是其一！還有一個是擊發要快扣穩響，這與81杠不同。這也是射擊高手能不能打出好成績的關鍵。”
“快扣穩響？啥意思？”
“你看啊，我們的81杠射擊時，要求慢扣，在不知不覺中槍響，精度也很高，而95步則要求快速、平穩的扣響扳機。彭教員不是也講了嗎？基于600多名戰士實彈射擊考核成績對比分析，快扣組的平均射擊成績92環，明顯高于慢扣組的88環。”
“哦，原來是這樣！”吳奎生有些恍然道，在心中模擬了一下快速噠噠噠的感覺，道：“我總感覺打快了會脫靶。”
任然笑了笑，道：“不只是你有這種感覺，凡是用慣81杠的都會這樣想。所以有很多用慣81杠的，就按81杠射擊的方式去打，能打出好成績的自然不多。
咱們下來不是要組織訓練嘛！我準備先把連隊的四會教練骨干先抓起來，讓他們當小教員，一個一個地帶著其他人練習。”
吳奎生想想道：“那個史今……那可是全團都排得上號的射擊高手，師里面的示范教員，你就不準備把他用起來？”
“那肯定啊！必須的！”任然道，“不過史今剛來，其他戰士們對他還不夠了解，不一定服他，你說咱們得想個什么辦法讓史今露一手才行？”
“這不簡單嘛？你直接讓他打一組不就完了？”吳奎生有些疑惑。
任然卻道：“不是，這里面有個問題，95步對史今來說，也是新槍，我怕他萬一打不好，這不反而搞砸了嘛！”
“這倒也是！那老任你什么意思？”
“我想搞個內部選拔賽，不管是史今也好，還是其他戰士也好，只要能率先用95步打出好成績，咱們就讓他當射擊總教頭。這樣對其他戰士也公平，他們也有機會，你覺得怎么樣？”
“唔……”吳奎生沉吟了一下，沒說話。
老實說，他覺得在一個連隊里面搞這種選拔賽，有點多余。
但任然的意思他理解了，這是要引入競爭機制，有效地調動戰士們的積極性主動性。從這個意義上講，倒也可行。
他沒有急于肯定，與沒有否定，而是問道：“那你打算什么時候搞？”
“就一周以后吧。”任然道，“一周時間，也看看他們能練出個什么樣子來。”
“那行吧！我支持你！”吳奎生最終同意了。
他們在后面說著小話，沒注意彭教員已經講完理論，正在做示范。
他正在分解一把95步槍。
黃子韜舉手。
彭教員點他名道：“這位同學，有什么問題嗎？”
黃子韜起身道：“報告，教員能不能給我們表演一下95步的分解結合？”
“可以呀！沒問題！”彭教員很干脆地答應了，一邊將已經分解了一些的零構件組裝起來。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雖然是軍區派過來的專家，但要讓戰士們聽他的，只怕還得露一手！
這也是應該的！
但是他不怕！這都是小兒科，作為一個槍械專家，分解結合這種最基本的東西，那是蒙著眼都能快速完成。
他答應了。
“教員最快用時多少？”這時黃子韜問了一個問題。
彭教員笑笑道：“我這個分解結合練得很一般，也就14秒多。”
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謙虛了，14秒多這個成績，在軍區部隊那都是排得上號的！
他以為會震住黃子韜。
但是沒有。只見黃子韜似乎很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是很一般哈！”
彭教員：“……”
他再看看其他戰士，居然都是一付同樣的表情，似乎認為14秒多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速度！
他卻不知道，任然在C師比武時，81杠的分解結合只用了11秒多！
何況還有比武第二名的史今也在！
史今雖然用時15秒多，但與彭教員這一成績已經差相仿佛。戰士們自然不會被驚訝到。
有了這兩個高底，戰士們自然會覺得他的14秒多沒什么了不起。
但是彭教員卻不干了。
他走過那么多部隊，自己這水平走到哪里都是頂尖的，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藐視了！
那可是14秒多啊！
不是24秒！更不是34秒！居然被藐視！
彭教員都不知道面前這些人真是心大呢，還是見識太少，這一瞬間他想了個主意，就當成活躍課堂氛圍吧。
因此，他將槍放好，緩緩站直身體道：
“這樣啊，我這14秒多的確不算什么，不過在坐的各位，有誰能超過這個成績，或者不說是超過了，能接近這個成績，我就算他厲害，行不行？”
此言一出，九連官兵們目光唰唰地集中回望，幾乎同時看向了自家連長。
任然！
任然本來正在和吳奎生私聊著，黃子韜問彭教員的話一開始他也聽見了，不過沒當回事，課堂上舉手發問，都是很正常的，讓教員露一手也沒什么。
但是后來彭教員說的話他也聽見了，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見戰士們將目光都投過來，他起身道：
“干什么呢你們！彭教員是咱們軍區的槍械專家，不辭辛苦大老遠地過來給你們上課，你們不好好聽講也就算了，怎么還對人這樣！
14秒多很一般嗎？我告訴你們，那已經是很牛比了！就這水平，在全區都是排得上號的！還一般？！人家蒙著眼都能比你們快！你們就知足吧啊！”
說著他瞪了一眼黃子韜，事情是他惹出來的，任然在責怪他。
黃子韜有些心虛地縮了縮頭。
彭教員聽了任然的話，心里自然高興，但是話已經放出去了，他也不好收回來，只對任然笑道：
“呵呵，任連長，沒事，你也不要怪他們，我看他們對這一成績沒什么直觀的感受，沒見過什么叫高手，不知道什么叫超快！這我都理解，我也就是想活躍一下課堂氣氛，讓大家互動一下，說不定講課效果更好。”
聽他這樣一說，不少戰士都在下面扁嘴，礙于課堂紀律，他們自然不好說什么，但心里面無一例外都升起一個想法：
“沒見過什么叫高手？不知道什么叫超快！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任然也覺得彭教員有些托大了，這話表面上是在維護他，但其中看不起戰士們的意思卻很明顯。
他就沒再說什么，坐下了。
吳奎生湊上來，小聲道：“老任，要不要待會兒上去露一手，讓他見識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高手！”
任然比武分解結合得了冠軍，九連官兵都知道，但他回來以后從來沒表演過，正好借這個機會露一手，讓大家都看一看。
吳奎生自己也想看一看。
誰知任然卻搖了搖頭，道：“算了，我就不上去了，別讓教員臉上難看！”
彭教員已經在點名黃子韜：“這位士官，你覺得我的水平很一般，那就請你先上來試一試吧？我幫你計時。”
黃子韜猶猶豫豫地上去，一邊不停拿眼看任然。
任然懶得理他。
黃子韜要出丑，還不是他自己找的！該！
果然，黃子韜試了試手，他對95步并不熟悉，這種槍的分解結合與81杠不太一樣，雖然之前彭教員理論講解過拆卸，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是另一回事。
黃子韜一頓分解結合下來，成績定格在45秒32！
他是老兵，初次上手，這一成績其實還說得過去，但對比人家14秒多的成績，只能用被完虐來形容！
黃子韜灰頭土臉地要下來，彭教員卻還沒放過他，讓他幫忙計時，彭教員自己開始上手表演。
他就是故意這樣設計的，讓一個戰士在先前面立個標桿，這才能對比出他的速度！
眾人都凝神靜氣看他表演。
彭教員準備好以后，隨著黃子韜一聲令下，他開始飛快地分解零件，只見他左手握著槍身，右手一按一拉，取下手銷，隨后擊發機、復進簧、活塞等等零部件，應手而解，被他一一放在桌上，他手指也很靈活，有些零件在他右手中利用指尖巧勁，輕輕一撥，就分開了。
零件分解完成后，他并沒有停頓，而是放下槍身，兩手開始協同組裝零件，又很快地將那些零件裝了回去，每一個步驟都是有條不紊，每一個部件都準確組裝到位，從拆卸到組裝完成，一連串動作完成下來，總共用時14秒93！
果然！
當彭教員喊出好來，黃子韜手中的秒表停留在這一成績上時，眾人都被震住了！
太快了！
尤其對比黃子韜之前的動作，彭教員的手速真是驚人。
果然專家就是專家！眾人都在心底贊嘆。
彭教員完成以后，也是樂呵呵地，他先心滿意足地看了看眾人表情，這才拍了拍黃子韜的肩膀，親熱地道：
“小兄弟啊，你還是太年輕！回去吧！回去好好練練啊！”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黃子韜就不干了。
他的不服寫在臉上。
他道：“我是第一次，當然比不上你！不過你這成績也沒什么可得意的，我做不到，我們連隊自然有人能做到！”
他說這話時，不停拿眼看任然。
任然就是不做聲，也不出頭。隨便他怎么看！
黃子韜頗有些無奈。
其實不論是任然，還是史今，都不是想出這個風頭的人，黃子韜只怕注定要失望了。
彭教員也笑了，他將95步槍往桌上一立，朗聲道：
“你們還有誰不服的，盡管上來試試。我說了，不奢望你們能超過我，只要能接近15秒，哪怕在20秒以內，我就算他厲害！怎么樣？沒人敢來嗎？這個成績很一般哦！”
他有意識地說著，特別是最后一句很一般的話，睥睨著眾人，意氣風華。
黃子韜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叫著任然道：“連長！”
任然縮在后面來了一句：“別叫我啊，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別找我！”
黃子韜：“……”
彭教員卻似乎發覺了什么，他正要請任然上來試一試，這時黃子韜又在求助史今了。
史今是師比武第二名，僅次于任然的存在，黃子韜自然也清楚。
“史班長……來露一手？”他試探著喊了一聲。
眾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史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