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左右錯位,巴爾德已經死了,披尸魔還活著,它不得不完全接管寄生的軀體,正式披上尸體。這個時候,披尸魔將之前積攢的營養釋放出來,通過神經和血管來改造尸體,擠壓它血管中最后的物質,刺激其肌肉活動。這種狀態不可能長久維持,因此披尸魔需要尋找新的寄生物,至少是更加完整的尸體才行。
“殺死神靈點化者,再用他的皮,這太有趣了。”披尸魔一瘸一拐地向熊蜥走去。血液從他心臟的創口處向外流淌,速度越來越慢,數量越來越少,顏色開始發黑,味道越來越臭。一些細小的絲網狀觸手從傷口附近蔓延出來,如同亂爬的蛆蟲。
巴爾德的尸體即將不堪披尸魔的使用,因此這怪物變得越來越焦急。它踉踉蹌蹌,兩步一停,軀干和四肢扭曲著,半片腦袋似乎在朝下脫落。待走到熊蜥喘息而起伏的身體前,披尸魔努力控制好口條,使勁一甩手,說了句:“起來,滾遠點,別壓壞了。”
熊蜥抬起腦袋,眼睛里布滿血絲,眼眶里都是淚水。它努力用前腿撐起肩膀,然后就朝側面翻倒。兩柄斧子插在它的脖子與腋下位置,也隨著它一起翻到側面。
它為達貢擋了這兩斧子,達貢便有機會從它形成的血泊里躍起,沖向披尸魔!
尾纂朝前,先戳喉嚨;長柄橫掃,打折胳膊。巴爾德張牙,達貢已經踹向它的膝蓋,在膝蓋骨向后彎折,在喀嚓撲通的聲響中,獵首斧已經翻轉過來,錘頭側擊命中耳朵和太陽穴中間的位置。
披尸魔的整個上半腦袋直接飛了,露出里面紅色核桃一樣的魔物組織。“這是什么鬼東西?”達貢強忍住惡心,繼續展開攻擊。之前劈開腦袋、擊穿心臟都沒能殺死它,說明沒有命中要害,沒有形成足夠的追擊。這一次,達貢使用獵首斧,將錘頭當成蒜錘,將巴爾德當做臼窩,噗嗤噗嗤敲打起來。
“去死去死去死!”達貢一直揮舞武器,直到肩酸背疼,直到已經分辨不出他面前還剩下什么東西。他被魔物嚇壞了,但凡面前的這攤泥還能有哪怕一點抽搐,都會被他再次敲打。
“嗷嗚……”一旁的熊蜥血流太多,奄奄一息,它的叫聲讓達貢完全停手。那兩斧子造成了嚴重的傷勢,從它血流如注的程度,達貢便知道自己救不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你的傷口,我救不了你。謝謝你,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我一命。”達貢來到熊蜥跟前,將手放在它的額頭上。“巴爾德在被我攻擊之前并沒有完全死掉。他給我們講述獵人生活的時候是真實的,是快樂的。你是一只好熊蜥,不僅因為你救了我,更是因為你一直到最后,都忠于你的好戰友。”
“嗚……”熊蜥抬起兩只圓圓的大眼睛看著達貢,那里面的光芒在逐漸暗淡,但是智慧并沒有減少。它聽懂了,它接受了,這給了達貢一絲欣慰。
“你能聽懂就好。”達貢撫摸著熊蜥,說道:“每一只熊蜥死后都會和它的戰友在奧力大神的磐石圣地重聚。磐石圣地,沒有魔物可以進去,所以你將在那里看到巴爾德。到時候抱抱他,舔舔他,向他抱怨一下沒吃飽飯的難受之處,然后你們再一起去找奧力大神蹭吃蹭喝。巴爾德依靠騎著你擁有了威風,到了那邊你也可以騎著他,自己威風一下。熊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告訴我好……”
熊蜥的眉頭舒展著,永遠閉上了眼睛。
達貢抹抹眼淚,然后用自己的淚水擦拭它臉上的血痕和污跡,讓它顯得漂亮一些。“熊蜥先確定巴爾德死了,它明白控制了巴爾德的是一個魔物。它不能說話示警,于是就救下我,它知道我肯定會消滅魔物,為它的巴爾德報仇。”
“好熊蜥,真是好熊蜥——不過我未來的熊蜥肯定比你更好。”
戰斗已經結束,收尾工作卻還有不少。之前披尸魔強大的復原力和生命力令達貢非常忌憚,即便已經剁成肉醬,他還是不太放心,想要消滅的更徹底一點,于是他就打起了火化的主意。
魔物的一般特性是耐火但又怕火。一般的火焰,比如火把和油燈之類,完全無法傷害大部分魔物的身體。但是當魔物脆弱、虛弱的時候,一把大火卻可以將它焚燒殆盡。這個不能一概而論,的確存在很多反例,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一把大火都燒不壞,那肯定是魔物還在活著抵抗。
燒!可是用什么燒?達貢寄希望于熊蜥帶來的鞍囊,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不少好東西。一大團泥炭,一皮囊可以加強火焰燃燒的火焰噴射藥劑,一捆用火繩綁起來但是濕透了的管子,一些放在防水鐵盒里面的食物和調料,一皮囊“飲料”,四包用防水油布收藏的熊蜥熏香……
“哈!奧力大神保佑,我的獵人試煉還有救。”達貢一直戴著自己那份熊蜥熏香,哪怕為了跳上鐘乳石脫去全部裝備時,他也沒取下來。無情的河水帶走了熏香,有情的奧力大神又借著熊蜥的手給他送過來一份。
有了泥炭和火焰噴射藥劑,焚燒巴爾德的“剩余部分”就有希望了。達貢用沾了熊蜥血的斧子——他不愿磨損獵首斧,哪怕活鋼可以恢復——挖了一個更大的燃燒坑,把“剩余部分”放在中間,低下墊著泥炭,周圍環繞泥炭。隨后,他打開火焰噴射藥劑,準備給火坑加點料。
吸吸……“這味道怎么這么香?”達貢將火焰噴射藥劑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這個氣味的確很熟悉。于是他裝起膽子用舌尖稍微抿了一口,終于確定這就是之前自己喝過的“烈酒”。
“我喝的是火焰噴射藥劑?我記得那東西是不能喝下肚子的吧?”
兩個皮壺的外表是一樣的,只是一個上面還僥幸留著標簽,另一個被水沖跑了,這才進了達貢的肚子。之前不知道的時候還沒什么問題,現在達貢只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仿佛有座小火山在噴發。
“我不會是要被燒死吧?”達貢越來越緊張,甚至大汗淋漓。“不行,我得先確保將魔物燒死,不然它會不會進入我的尸體,再去禍害我的家人?”
趕緊把火焰噴射藥劑倒在“剩余物”和泥炭上面,此時他的肚子越來越難受,一種急切想吐的感覺向上猛頂。如果沒有施展“爍”符文的經驗,達貢或許還不能聯想到這是一種法術反應。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達貢于指尖匯聚法力,使勁戳向自己胃部,然后順著嘔吐的感覺來。那股火熱的能量猛烈上沖,然后噴發出來!一道火紅的烈焰撞在地上,隨后反彈射出足有十米遠。
火焰持續不斷,達貢靈機一動,微微歪頭就把火焰對準火葬坑。霎時間,火焰引燃了火焰,形成了升騰的火龍卷。“剩余物”迅速被這法力大火引燃,噼噼啪啪燃燒起來。
達貢大約噴了十秒鐘的火,又從嘴巴和鼻孔位置冒了幾秒鐘的黑煙。等到煙火造成的嗆咳結束,他小心翼翼舔舔上下牙齒,將它們碰撞一下,確認這些吃飯的家伙什兒都還在。
“這藥劑真神奇,居然不傷身,沒把我的嘴燒爛。”達貢摸摸肚子,難受的感覺也全都消失了。“嘿呀,其實還是有點可惜。要是早知道能噴火,剛才就直接燒死那魔物了!”
火焰熊熊燃燒,焚毀尸體的速度比達貢預計的還要快。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畢竟還沒有人給他講解地形力、元素力的支持、補充和克制的關系。他只知道在大約一個小時后,他用獵首斧的矛尖撥動殘骸,那里只有灰燼,完全不存在未被焚毀的東西。
“終于可以放心了。”達貢長舒一口氣,然后緊緊捏著拳頭來慶祝自己第一次殺死魔物的戰斗。
狩獵隊的對手是野獸,遇到魔物的幾率并不大。真正對抗魔物的戰士需要更專業的訓練,比如領主的近衛,那是有可能跟著領主去蓋魔城面對每八十年一度的“魔物沖擊”,需要去消滅大量魔物的。
神殿系統也有自己的專業訓練序列,比如戰牧和滅魔牧師,前者站在一線,后者使用法術支援。達貢就聽父親托蒙德講述過與這些專業滅魔者并肩戰斗的故事,憧憬他們的強大,但還是有錢有糧能照顧家人更重要。
“魔物不好對付,需要更多的訓練——我可等不起。”達貢將巴爾德背包與熊蜥鞍囊里面的東西合在一處,精簡內容,準備繼續出發。唯一的問題是兩個背包里面的食物有些少,只剩下兩天左右的霜蛇肉,干糧在泡水之后基本都丟失了。
看著倒在一旁的熊蜥尸體,達貢很是猶豫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說服自己,不要從救了自己性命的熊蜥身上取肉。他花了點力氣,將熊蜥也推入火場之中。
香味刺激著鼻腔和心靈,但達貢只當自己得了進食就要死的病。剩余的火焰估計無法將熊蜥完全燒毀,但同在一團火焰中離世,或許能更早地重聚吧。
“不管怎么說,烤肉就是挺香的。”達貢帶上背包和獵首斧,穿戴著巴爾德的部分服飾,腰帶上還掛著兩柄飛斧,開始攀爬墻壁向著塌方的洞窟前進。他摩拳擦掌,腦子里想的都是怎么燒烤下一個遇上的獵物。“不管是霜蛇還是穴釣蟹,食肉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