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之后,腰酸背疼腿抽搐,這是過度疲勞再舒心大休的副作用,問題不大,達貢知道只要好好做一下拉伸和熱身就能緩解。
在夢境——哦,應該叫魂靈中間界——拒絕了更換熊蜥之后,達貢發現星盔更親近自己,也更黏糊了。它暫時放過了達貢的頭發,選擇爬到脖子下面,把胡須當做被子,在這里安了新家。
“嘿嘿,你還挺聰明呢!”達貢的手指穿過胡須,摸摸趴在鱗片上的星盔。小熊蜥在他的手指下輕輕扭動身子,一邊蹭癢,一邊用舌頭填他來表示親近。“呆在這里挺好,能直接吸住身體,不會像揪頭發那樣疼,我也能安心地戴上頭盔。”
“魁!魁!”星盔在胡須簾子后面發出認同的叫聲。
在母親的督促下,達貢去胡亂洗了把臉,然后就拿著梳子慢慢打理頭發和胡須。連續出去十多天,他沒有一天不在偷懶的,因此頭發和胡須早就成了兩團亂麻。打結是普遍的,灰塵是豐富的,梳理起來非常麻煩。但是不梳理不行,因為今天要去奧力神殿,必須要表現出足夠的尊敬。
“昨天夜里我已經把你回來的消息傳到領主府去了,”科羅娜從達貢手里將梳子拿過來,非常自然地承接了這項工作。“以后你不能再用小孩子不懂事來搪塞,該執行的禮節不能少,領主府那邊要多去,發生事情要向他們匯報。”
“哦,我記得了。”達貢向前探著下巴,非常熟練地讓胡須突出,同時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不說,只不過安托萬領主很忙,一般見不到他。總能見到的甘勞妲領主呢,她似乎不太喜歡我,每次見到都會盡快趕我走,所以我就不想去。”
“為什么會是甘勞妲領主趕你走?我想不明白。”科羅娜三下五除二將達貢的胡須收拾得服服帖帖。她順手將探頭探腦的星盔按了回去,接著說道:“甘勞妲才完全是尼爾家族的人,當初前領主艾格也是將你托付給她。按照堅古族人的傳統,她應該承擔這份責任,否則會被人恥笑。”
“其實她可能對我挺好,而這些都是我的錯覺;也有可能她看到我,就會想起她死去的兄長,所以心情不好吧。”達貢摸了摸胡子,嘿嘿邊笑邊說:“媽,還是你梳得好,這胡子總不聽我的。對了,有沒有那種便于熊蜥趴伏著的發型?”
“現在不知道,先讓我想想。你是想讓星盔繼續趴在頭頂上?”科羅娜雙手叉腰想了一會兒,然后道:“我覺得先梳辮子,然后扎成籠子或許會好點,但現在肯定沒時間。我給你弄個最簡單的,你跟著托蒙德去神殿,飯在路上吃就行。回來之后我再給你仔細琢磨琢磨。”
去神殿就不需要全副武裝,所以簡單的套頭皮衫、皮短褲就夠了,獵首斧也要放在家里。整理好達貢的胡須與頭發,科羅娜拿來毛巾用力擦了擦兒子的臉,盯著他刷了牙,這才允許他出發。
托蒙德騎著庫庫,星盔騎著達貢,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
這句話絕對沒有開玩笑,因為奧力大神在世界最初的混亂時期教給堅古族人如何冶煉、鍛造和戰斗,他的知識為地底帶來了光明,所以前往奧力神殿的路就是光明的前途。
在路上,達貢就在想奧力這個神。準確的說,奧力最初也只是個堅古族人,他因為對整個族群做出了偉大功績而成為神靈,而且是第一個和最重要的堅古族神。按照瑞德的說法,達貢對堅古族做出貢獻,就會得到獎勵,這似乎和奧力有點像。當然,達貢很清楚自己不能和奧力相比,只是他很難不去想一個問題:
現在獎勵我的,與當初獎勵奧力的,會不會是同一種規則和力量?
“嗨!達貢,活著回來了?真是奇跡!”路上的行人看到他們,無不帶著驚喜和激動打招呼。“奧力大神保佑,如今堅古族人也有會游泳的了!哈哈,這是要去神殿?做得好,快去吧!回頭來給我說說是怎么回事!”
托蒙德得意的捋著胡子,在熊蜥背上搖晃著腦袋,用更高的聲音說道:“又想騙我兒子?你應該請我,咱們去冒泡的金杯好好聊一聊,得你請我才有故事聽,別慫啊!”
“你就算了,你太能喝了,現在我可請不起。”路人總會笑著擺擺手說道:“等我掙點錢肯定叫你,肯定叫你……”
是啊,得掙點錢,得富起來。達貢跟在庫庫后面,用力記住這句話。他可沒忘屢次救了自己性命的獵首斧是怎么來的,那是托蒙德硬生生戒掉了喝酒的喜好,攢了好久的錢才給他買到的。
就在托蒙德的鞍座后面,這次準備敬獻給神殿的食物塞滿了包袱。由于是達貢第一次打獵給他們帶回來的東西,鋼鑄夫婦還是吃了一點,然后喜笑顏開地說了“真香”。看到父母那樣的笑容,達貢也很開心,但是絕對沒有滿足。他決心要在狩獵隊好好工作,多帶回一些食物,爭取捕獵到高價值的魔法獸,好讓托蒙德能夠在保證健康的前提下多滿足一些愛好。
“你的想法很樸實,但是你的能力不止于此。不光是你,每一個人的能力都不止于此。”
達貢循著聲音向左面看去,發現瑞德就和他肩并肩同行!周圍的人仿佛并沒有看到瑞德,否則一個高個子的人類突然出現在堅古城中,一定會引起警覺的!
“他們都看不到我,現在只有你可以。過一會兒,奧力神殿的神術雕像也能。喔,順便一說,你只要在心里默念,就可以與我對話,不需要真的說出聲來。”瑞德將雙手抱在腦后,居然雙腿一抬,盤坐著漂浮在半空中!他的身子后仰,背后仿佛存在著看不見的靠背。沒有牽引、沒有推動,他卻能夠始終與達貢保持平行。
“你可以出來了?”達貢豎起大拇指,心中默默說道:“不錯,你至少遵守約定,敢于在奧力神殿露面。”
“我也只能在奧力神殿露面,其他時候不得不呆在魂靈中間界里。”瑞德指向前方,不遠處就是奧力神殿正門前的向上臺階,能夠識別和打擊邪惡的奧力雕像已經俯視著他們。“在你成年儀式的時候,我就附在奧力的神像上。那個時侯你剛剛覺醒法力,還不足以支撐我像這樣現身。我叫了你幾聲,你只當是幻聽。”
“對,我記得有這回事。原來那個是你啊!”
“沒錯,那是我。你后來走得太遠,我就沒辦法再喊你了。唉,那個時侯你還有點笨,現在應該……”瑞德上下打量達貢,然后說道:“考考你是不是變聰明了。我為什么只能在神殿以及你附近顯形?在走完臺階之前回答。”
“唔,讓我想想。”達貢開動腦筋,盡可能將發散思維,提取線索中的要素加以組合,很快碰撞出一個答案:“你平時呆在魂域和靈界之間的中間界,魂的位置是我本身,而神殿仿佛就是通往靈界的大門,因此我和神殿的交集就仿佛魂靈中間界,因此你可以現身行動,對不對?”
“子可教也。”瑞德說了四個字,很明顯達貢沒聽懂,于是他解釋道:“我就是說你能夠自己思考,因此可以給你傳授知識。好了,我已經在神像下,不是邪惡的吧?”
達貢撓撓頭,臉有點紅,說道:“成人儀式時,巴爾德領隊也曾在神像下,神像也沒察覺他。所以,你還有其他證明的方法嗎?”
“處于休眠狀態的披尸魔仿佛物體,可以完全不觸發反邪惡偵測。你挺小心的,那這樣吧,你看著我去附身神殿的奧力圣徽,讓它散發神圣的光輝力量。這個舉動會消耗一部分你的法力,但足可以證明我是堅古族神認可的靈了吧?”
“當然可以。”
來到神殿臺階下,所有人必須步行上去,包括托蒙德。他離開熊蜥,然后伸出手,說道:“達貢,來抓著我。”
達貢愣了一下,然后人生中第一次攙扶父親。這個武器大師一直保持著自己的驕傲,即便傷殘也沒有改變過。他只會讓庫庫幫忙行動——因為在健全時庫庫就是坐騎——從來沒有讓其他人伸過手。他像石頭一樣頑固,如同他像石頭一樣堅強。
“不是讓你攙著我,而是我領著你的手。臭小子想什么呢?以為成年了,這個家就靠你了?你想多了,先能照顧好自己,先讓我們省省心吧。”托蒙德用假肢拍了下達貢的手,然后將它甩到達貢的肩膀上。“很早以前有個習俗,那就是由父母帶著完成成年試煉的孩子前往神殿祈禱,意味著相信孩子可以獨立,由奧力大神見證。懂了嗎?現在不太講究這個,但我不想你錯過。”
“是,父親。”達貢乖乖跟著,按照托蒙德的節奏邁上臺階。
“以后要好好的,要對得起自己。然后永遠記住,你是驕傲的堅古族人,這是你父親說的,奧力大神作為見證。”
此時,瑞德飛向神殿大門上方的圣徽,融入進去,利用達貢的法力讓它發出圣光。那是火焰般的紅色,伴隨著火花狀的金色小流星。它照耀在父子兩人身上,它們落在他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