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鎮的居民被震動的房屋驚醒,悄悄地、忐忑地從窗戶向外觀望。他們首先看到大雨之中兩個人正在戰斗,雷光閃爍時能辨別出其中一個是治安官蘭莉,另一個則是某個矮人。再仔細看看,鎮口的地上有許多尸體,這是死人了啊……
達貢拿起彈弓,蘭莉用水流形成護盾。達貢射,蘭莉擋,彈弓發出啪啪的響聲,鐵珠仿佛弩矢一樣飛行。
“你從哪里買到的彈弓?好重!”蘭莉雙臂揮動,水流橫掃,但是她得用彎刀再格擋一下,才能完全偏轉鐵珠的威脅。她品出來了,這樣下去不行。當使用水流護盾的時候,她就無法像之前那樣靈活地跳躍躲閃。而達貢的射擊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非常準確且陰險地瞄準身體各處要害。別說被打中眉心,若是膝蓋上中了一擊,她也會輸掉這場戰斗。
于是她不再后退,不再試圖叫醒更多的鎮民,她開始前沖、進攻!彎刀揮舞,水流奔涌向前,撲向達貢的面部。達貢立刻丟掉彈弓,后退兩步避開水流沖擊最強勁的方位,同時拿起獵首斧。
水流在空中散開,其后是若隱若現、如同驚鴻的刀光。達貢趕忙向后跳,終于完全避開水流,同時揮舞尾纂,用長柄武器的末端撥擋刀光。他試圖纏住蘭莉的武器,用杠桿的效果對她實施繳械,或許還能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制伏她。事實證明這是一個錯誤。
蘭莉雙手使用單手彎刀,同樣在運用杠桿。彎曲的刀刃可以更方便使用拖拽和滑刮,被彈開的反而是達貢的獵首斧。只見蘭莉從腳腕開始轉起,膝蓋、腰肢接連彎曲和旋轉,刀尖立刻朝達貢的臉部刺來。
他雙臂扭旋,好不容易躲開這招,然后繼續向后退。刀尖帶著水流,水流比刀尖更快,已經撞上了他的鼻子和眼。幸好這不是用來轟擊房屋的沖撞水流,而是普通的水。
普通的水?達貢立刻發現不太對勁。這些水并沒有離開他的臉部,反而蠕動起來,想要蓋住他的口鼻?!這是要憋死自己嗎?
看蘭莉的表情,她無悲無喜,眼神嚴肅,顯然專注于戰斗。這場降雨成了她的幫手,水元素親和在這種環境中便是主場。無窮無盡的水供她驅使,這都是武器。想要戰勝達貢,并不一定必須靠刀尖,憋死他也是一樣的。矮人都不擅長游泳,同樣也不擅長憋氣。
達貢已經感覺呼吸受阻,這樣下去會影響他的戰斗力。蘭莉不斷扭轉出刀光,雖然刀鋒被獵手斧阻擋,可水流一股一股過來,無法完全避開。臉上,水元素的能量感覺已經非常清晰,它們正在合流,試圖形成不透空氣的水口罩。等等,憑什么我的臉要被你的元素力量占據?
達貢運轉法力,命令土元素在臉上集結,擋住這些水!他是土和火元素親和,火被水克制,但是土克制水,尤其是在阻擋的時候。土元素充盈,達貢的臉色稍微轉向褐色,但流水就被頂出去,產生了足夠呼吸的空間。重獲氧氣便是重獲活力,達貢明顯松了一口氣。而蘭莉朝地上啐了一口,顯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憋不死(暈)他了。
既然這一招無效,那就用下一招。水流開始圍繞蘭莉旋轉,形成漩渦,并且加速她的動作。刀鋒越來越快,越來越飄,越來越詭異,達貢不得不跟著高速旋轉,小心躲避那些閃爍不定的刀光。達貢的動作,已經超過了堅古族人在不借助法術時能夠達到的最大身體靈敏性,他能堅持到現在,沒被命中一次,已經讓蘭莉驚訝,甚至驚恐不已。
這還是矮人嗎?
驚人的動作并不能確保勝利,達貢心里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保持這種壓力,他遲早會出錯,然后被刀光卷進去。那水流的漩渦不斷制造困難地形,時而拖拽、時而橫移,產生了巨大的吸力,就是不讓達貢遠離。與此同時,刀光向外延伸,形成內外夾擊一樣的絞殺局面,達貢必須破局。
要破局,就必須拿出全力,達貢心里對蘭莉說了聲對不起。
泥土攀附上來,形成巖石,裹住達貢的腿。水流沖擊而上,在礁石上撞成碎片。海浪或許能將嶙峋礁石打磨圓滑,但不是短促之間可以完成的。短促之間,只有海浪破碎,礁石堅挺。
達貢屹立不動,獵首斧劈下,蘭莉必須躲。
攻敵必救,逆轉戰局,達貢的胸口被切了一刀。裝甲衫表面裂開,里面由矮人工匠打造的甲片嘩嘩作響,分散承擔了這一擊的危險。吃這一刀沒什么,但是蘭莉不敢吃獵首斧的攻擊,她甚至不敢招架。圓弧運動大大增強了長柄武器的威力,彎刀若是嘗試承接沖擊,要么被劈開,要么被砸彎,這都會毀了武器。
如同沖浪一般,蘭莉滑了出去,繞著達貢旋轉。她開始回旋,彎刀在她身側跟隨旋轉,以此蓄積力量。獵首斧沒有命中目標,它繼續向下,然后被達貢向后拖動,畫著圓弧持續改變方向。此時,泥石崩碎,達貢也跟隨著回旋,同樣在化解、引導和積蓄獵首斧的威力。
有一瞬間,兩個人背貼著背,如同默契的舞者;下一瞬間,兩個人眼對著眼,目光流轉。他幾乎能聞到她的呼吸,她仿佛能聽到他的心跳。此時此刻,蘭莉比達貢更快,但也就在此時此刻,達貢張開了嘴巴。
“爍!”
超近距離的閃光符文直刺蘭莉雙眼,她的影子頂天立地,幾乎要捅破漫天黑云。在一片白茫茫中,兩顆紅色的寶石更加璀璨,它們看破了誤導的光明,看到了堅硬鋼鐵武器蘊含的冷冽殺意。
靠著紅色雙眼的異能,蘭莉依舊能夠保持對達貢的觀察,沒有完全致盲,只是身體反應丟了一拍節奏。就這一拍節奏,讓獵首斧得以追上彎刀,兩把體型不相稱的武器撞在一起。
那是兩個旋轉的碰撞,一個是流水的漩渦,一個仿佛是流沙的陷坑。彎刀被彈開,但獵首斧也沒能建功。由于距離太近,近到就算彎刀都施展不開,于是他們都選擇繼續旋轉,在下一次交匯中尋找戰機。
還是不分勝負。又一次不分勝負。達貢擋開了揮向他鼻梁的拳頭,他想抽出胸前匕首的企圖也被阻止。蘭莉從獵首斧的鉤掛下拯救了武器,但是飛向矮人要害的一腳也被長柄格開。兩個人還在旋轉,互相吸引著,互相傷害著,誰也停不下來。
數次碰撞之后,彎刀承受不住。不是說蘭莉的武技弱于達貢,而是達貢攜帶了更多的鋼鐵。兩個人都知道分勝負的關鍵瞬間即將到來,他們都想好了應對之策。在旁人看來,那只是短短的一秒鐘多一點,但一百年,或者六百年的生命就要在這里被無情決定下來。
“堅!”獵首斧斜插在地上,斧刃和矛尖就在前方等著蘭莉。達貢判斷彎刀已經殺不死自己,用傷換勝是可以的。而蘭莉將全部注意力放在達貢被射中的部位,那里被弩矢穿透過,刀鋒更容易進去。
腕鞘里探出鋒利而尖銳的刀刃,彎刀只是佯攻。
來自腕鞘的鋒利刀尖割下一撮兒胡須,準確地找到了被弩矢命中的點。蘭莉從手上的回饋知道,她找到了被甲片被擊穿的部位,并且刺了進去。但她沒想到的是刀刃被新的防護擋住,尖端被滑開,那種震顫的手感仿佛是……鱗甲?
誰會在裝甲衫下面穿著鱗甲?
達貢解放了雙手,放棄了防守,直接絞住蘭莉的重心。她失去平衡,不可阻止地向著支撐好的獵首斧沖去,仿佛一匹被愚蠢騎士控制的,沖向長槍陣的無助馬匹。
蘭莉倒了下去,她已經感覺不到手腳,只知道自己被達貢抱在懷里。腕鞘的劍刃上沒有一滴血,只有一塊損壞的鱗片,顯得甚是古怪。溫熱的血從頭頂流淌而下,遮住了右眼的視野。她抬不起手,沒法確定傷勢,但……那么快的速度,被達貢按壓著撞上斧刃,估計頭蓋骨已經飛掉了吧?
“你贏了,開心嗎?”蘭莉虛弱地說道。
“傷心死了。”達貢回答,他同時從心臟前面的倒掛鞘里抽出刀子。那刀子樸實無華,看起來甚至不夠鋒利,但它足夠了,殺人足夠了。
“我有些冷,別讓我冷死。”蘭莉說道:“解除我的痛苦,然后陪我一會兒,好嗎?”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看到有人跑向領主府……”
“你殺了我,直到下場戰斗之前,抱著我,好嗎?”蘭莉說道:“我想……我想至少死的時候是寧靜的。”
“行。”達貢舉起刀子,砸下去。
蘭莉的腦袋歪了下去,緊緊貼著達貢的胸口。她癱軟無力地松開手,袖子下面,另一只手上還有個沒彈出的腕鞘。達貢給她整理一下頭發,然后把滿是鮮血的手掌在她身上擦擦。他看看蘭莉頭頂的腫包,確保只是腦震蕩而不是骨折,然后松了一口氣。
在最后時刻,他用盡全力扭動獵首斧,將斧刃那面換成了錘頭。血是他的,手掌上一道明顯的傷口。不過趁著蘭莉撞了頭發懵而擊打蘭莉頸椎,讓她暫時失能的,也是他。至于最后的匕首,只需要刀柄一砸,蘭莉已經到了極限,她必然會暈過去。
“得把你找個地方放著。”達貢看看一地的尸體。“肯定不能和他們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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