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鋒,跳起,重擊而下。
獵首斧的錘頭狠狠砸在露出半截的重弩弩矢根部,火星四濺。伴隨著噗嗤和喀嚓的聲音,標槍一樣的弩矢更加深處,穿透奇美拉的肌肉,可能還擊穿了一些器官,然后撞在它的骨頭上。它彎了、斷了、碎了,達貢的巨大力量變成翻滾的金屬碎片,在奇美拉體內橫沖直撞。
劇痛之下,奇美拉的四根脖子全都挺直,眼睛瞪出、嘴巴張開、舌頭豎起、嘶吼不停。
攻擊會結束隱形狀態,達貢對此心知肚明;奇美拉即將展開反擊,他同樣心知肚明。在下定決心開始攻擊的時候,達貢就已經想好了該怎么辦。第一擊尤其重要,他可以用獵首斧的矛尖穿刺、用斧刃切割,或者用錘頭猛擊。但綜合考慮殺傷效果,已經有半截弩矢插在傷口里,干嘛不讓它更進一步?
“希洛艾,維持法陣,別讓它起飛!”
達貢站在奇美拉四條脖子中間,傷口就在腳下。他的地面開始搖晃,那是奇美拉從地上翻身站起;他的戰斗空間開始縮小,那是四個向內聚攏起來的脖子。奇美拉將會使用所有的手段來對付自己,達貢也會拿出自己最強的手段來對付它。在怪獸的身上作戰,這才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獵首斧轉了半個圈,被達貢雙手抓住,尾纂朝下,直刺下去。雖然矛尖很尖銳,但這一場戰斗中尾纂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是決定性的。達貢將它斜著捅進奇美拉的傷口,偏向蛇頭所在的脖子,然后啟動符文。
“堅!”
平時隱形的符文放射出亮光,那是達貢全力輸出法力造成的。獵首斧可以接收土屬性或者金屬性的元素能量,啟動“堅”字符文后可以完全固定自身,與地面組合形成反沖鋒的拒馬,可以將沖擊力傳導至地面。但是這一次并不是與地面組合,而是與奇美拉。
達貢將尾纂盡可能靠近蛇的脖子(感覺這個說法好奇怪)下面,那里更接近金元素富集環境。他用綁帶套住胳膊,相當于把自己拴在獵首斧上,然后抽出短闊劍。這一戰,他能用的武器不多,短闊劍將成為主力。
符文亮起,金元素匯聚上來,獵首斧和奇美拉充分結合。斧柄突然變得異常穩固,仿佛成了奇美拉身體的一部分,達貢就知道自己的辦法成了!他一只胳膊穿過綁帶并且夾住獵首斧用作支撐,另一只手倒握寬短劍,把它當做鑿子一樣使用,一刀一刀向著傷口劈砍。他要殺進去,破壞重要器官,或者想辦法從內部挖斷奇美拉的脖子。
不甘失敗的脖子甩過來,就像鞭子抽過來,只不過它的周長需要雙手環抱才能丈量,而且表面還覆蓋著堅硬的鱗片。達貢只能盡可能伏低身體,因為越是靠近脖子根的位置,脖子的動作幅度就越小,沖擊力就越弱。
只是這一片區域本來就不大,勉強落腳而已,而且堅古族人又是前后左右都寬大的體型。達貢被脖子撞過來擠過去,一次又一次和獵首斧進行親密接觸。獵首斧可不是光禿禿的長桿,這一次斧刃、錘頭就在達貢腦袋旁邊晃悠。就算沒把自己斬首或者錘開花,武器的側面也是有一些可以造成殺傷的凸起,更何況長柄本身也處于“堅”字符文作用下,根本不會退讓,因此每一次的沖擊都是實打實的。
達貢現在正在體會沖鋒者一次次撞在獵首斧上的感覺。
軀干部分還好,從博爾赫那里繳獲的盔甲起到了很不錯的防護作用,沖擊力得到分散,這保護了內臟與骨骼。不過達貢的胳膊和腦袋并沒有全保護,大部分的擠壓和扭挫傷都發生在這些部位。奇美拉不斷搖晃身體與頭顱,又蹦又跳又顛又滾,他根本無法保持平衡。將全部重量掛在胳膊和肩膀上,依靠手臂與腋窩的力量支撐自己,還要以此為基礎來發力揮動武器,這注定是一場艱苦的戰斗。
見脖子不管用,于是奇美拉歪倒在地上,然后將爪子伸了過來。見過貓或者狗用后腿在耳朵邊撓癢癢嗎?現在奇美拉就是這個動作——只不過它的爪子更尖銳鋒利,如同刀刃的部分有差不多一米長。這種攻擊根本沒法格擋,尤其是只有短闊劍和一只發力手的時候。達貢死死趴在獵首斧根部,甚至要嘗試鉆進傷口里面,總之暴露出來的越少越好。
“之前撓不到,現在也撓不到,撓不到!”
撓到了,但也完全沒撓到。鋒利的爪子從達貢頭頂掃過,鐺的一聲巨響砍在獵首斧上。“堅”字符文發揮效果,沖擊力沿著獵首斧柄向尾纂傳遞,再送給奇美拉,疼得蛇頭大喊大叫。這一次它的爪子砍在錘頭上,下一次它更加憤怒而且更加歪斜,正面撞在斧刃那一側。
喀嚓一聲,爪子被切了下來,也算是修剪指甲了。不過這一次修剪得太深,已經切到血管與神經的位置,奇美拉用兩個腦袋喊疼,總算學到了教訓。要是用斧子直接劈,可能都劈不出這種效果,現在是奇美拉向著奇美拉自己使勁,力量全都由它自己承受,達貢只是提供了足夠鋒利的斧刃,便斷了它最有可能撓過來的那根長爪。
斷開的那截爪子——準確地說是指甲——吊在達貢身邊,這可是好東西。達貢將短闊劍王傷口內的肉里一插,空出一只手來抓住那截指甲。這東西有差不多一米長,前端又薄又鋒利,后部有一個弧度,而且越來越厚。達貢將它往傷口里面一塞,然后重拾短闊劍,將它當做錘子,使勁往里敲打。
沒什么傷害比得上自己對自己的傷害。奇美拉吃疼,開始在地上打滾,并且將四個腦袋向四個方向分開。它向將脖子根處的達貢露出來,讓地面解決他,但奇美拉畢竟不是傳說中的五頭龍,甚至不是無頭蛇蜥,它的脖子還是太硬了,總是和地面先形成支撐。達貢一胳膊抱緊獵首斧,另一只胳膊抓住插在傷口血肉里的短闊劍作為支撐。他滾來滾去,他大喊大笑。
“哈哈哈哈!翻滾吧,傻蟲子!”
奇美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將它的巢穴弄了個底朝天,卻一點沒能讓地面碰到達貢。唯一能夠造成傷害的是原本鋪在巢穴底的石頭,它們飛起來能夠撞在達貢的身體。人在劇烈的受迫翻滾中根本沒法防護毫無規律亂飛的石頭,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蜷縮身體,減少受傷面積。即便如此,他還是挨了好多下,頭盔凹陷,鼻梁也斷了,手臂和腿上到處都是劃傷。
多虧盔甲的保護,目前骨頭——除了鼻梁——都還硬朗,都還沒斷。達貢繼續把奇美拉的指甲往奇美拉身體里塞,紫紅色的血水和黃不拉嘰的組織液仿佛小噴泉一樣往外涌,甚至想把那指甲頂出來。達貢依舊被甩來甩去,傷口附近變得非常濕滑,他一屁股坐倒,全身紅得發紫,黃得發亮。干脆,達貢雙臂抱住獵首斧,開始用腳踹指甲的末端,一邊踹還一邊喊。
“撓死你自己,撓死你自己!”
蛇頭開始噴血,這是之前從未顯現出來的重傷。它努力扭過頭來,四個腦袋向著達貢噴吐。火球、毒水、音波和金屬沖擊,就在達貢身邊不斷穿梭。雖然沒有一次命中,但它們逸散出來的能量還是會傷害到達貢。
四種元素近在咫尺,奇美拉的憤怒就像颶風一樣,達貢就在暴風眼。這種環境里,腦袋嗡嗡震,耳朵隆隆響,達貢甚至覺得肺都快被撕成碎片了。好不容易噴吐減緩了一會兒,他趕緊張大嘴巴喘一口氣,把命續上,眼角看到了一個身影。
希洛艾果然沒有走,她調動法陣剩余的能量,向奇美拉發起了攻擊。
“加油!”達貢努力喊著,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耳朵有了點問題,明明很用力吼叫,卻聽不太清楚。與此同時,他咳出一大口血,這是內臟受傷的表現。噴吐攻擊是區域性的,不像標槍,擦著邊躲開就不會受傷。只要在攻擊方向附近,就不存在完全免于傷害這一說。
粉白色的火焰射向奇美拉,這個狡猾的牲畜直沖上去,分開脖子,居然想讓達貢頂缸。達貢抬起頭,隱約看到遠處精靈女巫的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便也還以微笑。那一瞬間,他們似乎產生了默契。
法術打在達貢身上,完全沒有效果,然后便鉆進奇美拉的身體內。這是精神控制和情緒類法術,希洛艾在達貢身上施展過,沒有效果。達貢在一瞬間相信希洛艾想到了這一點,相信她不會使用火球、閃電或者持續灼燒一類的傷害法術,相信她不會誤傷自己。他們事先并沒有商量過這種戰術,他們都相信對方的戰術素養。
奇美拉四個腦袋剩下的眼睛里突然冒出粉白色的火焰,怪獸的整個身體都放松、遲緩下來,陷入了迷魂的狀態。希洛艾似乎在喊著什么,達貢看到她的嘴唇在動,但是聽不清楚,耳朵里還是轟轟嗡嗡的。
有了默契,聽不清也不影響大局。達貢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繼續擴大奇美拉的傷口。他感覺奇美拉的彎曲指甲碰到了某個硬物,于是加大力度,趁著現在基本不搖晃的時候聚集全身的力量。
終于可以正常發力,將腿、腰、胸腹、肩、臂的力量匯聚一處,然后重擊而下。短闊劍的劍柄猛擊在彎曲指甲末端的寬闊處,將這個鋒利而尖銳的武器向前推進了二十厘米左右。不管之前這東西的前端是什么,現在終于刺了進去。
一股綠色的液體從指甲和血肉結合的縫隙里噴射出來,壓力很大、噴得人睜不開眼;味道很臭,達貢只覺得惡心。而就在這個時候,奇美拉的虎頭劇烈抽出,眼球幾乎要瞪出來,舌頭已經凸出嘴巴。只過了五六秒,這個腦袋便耷拉下來,掛在脖子上,一動不動了。
莫非是刺穿了虎頭的頸椎?
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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