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出沒,至少是疑似白龍出沒,這讓兩個旅行者的精神緊繃起來。法力鷹開始不斷繞圈巡邏,監視天空的每一個方向;達貢則用大地聽力持續環顧四周,每時每刻都在尋找可以容納眾人的藏身之所。
“如果這里的本土動物都害怕地藏起來了,為什么雪橇犬和大角鹿不害怕?”
這個問題把希洛艾給問住了。只要有白龍經過,那么龍威就會殘留一段時間,從而畫出龍的領地范圍。那是一種對身體和智慧兩個方面的威懾,而堅古族和精靈這種擁有智慧并相信自己很強大的種族對殘留龍威不那么敏感,野生動物就不一樣了,而家養動物的情況會比野生動物還嚴重。
堅古族和精靈用墻壁和籬笆劃分邊界,野生動物用氣味和氣勢,因此野生動物更能捕捉殘留的龍威。它們寧可餓肚子,也不敢出來幫龍填飽肚子,但它們并不知道即使隱藏在地下,龍也能發現它們。而家養動物,因為失去野性并習慣了被“主人”管理,它們會比野生動物更快屈服,懾于龍威之下。
“是不是你的惑控法術把它們的腦子弄傻了?”
希洛艾非常不喜歡達貢的指控,但想來想去,這似乎是最正確的答案。為了不讓雪橇犬被狼群嚇壞,希洛艾的確對狗腦子動了點手腳,讓它們更服從、更勇敢。現在看來,似乎它們勇敢過頭了,連殘留的龍威都感覺不出來。
如果能察覺到殘留龍威,那肯定能提高安全,至少可以避免兩個人走向龍穴而不自知,現在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們駕駛雪橇沿河而上,一路向著西北方向的莽莽群山前進。雪、冰、山,這三個正好都是白龍生活環境的要素,他們能不緊張嗎?
如果真遇到白龍該怎么辦?兩個人都沒有十足把握可以逃命。龍族將強悍的身體與威力巨大——但不精湛(希洛艾認為)——的法術非常平衡的結合在一起,在面對任何敵人、任何情況的時候都不吃虧。龍可以天然威嚇敵人,可以利用龍感尋找隱形的敵人和躲藏在障礙物后面的敵人,這讓它的對手——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獵物——無所遁從。
在仔細回憶龍的強勢能力后,達貢實名表示羨慕。
由于龍的存在,兩個人可不敢繼續大張旗鼓,這代表他們不敢生火,不敢在路上練習法術,不敢隨便丟棄垃圾,就連雪橇犬和大角鹿的排泄物都要挖坑隱藏起來,以免暴露自己。在綜合考量之后,他們決定每天至少有四到五個小時要在冰面上行進,這樣可以切斷雪地上的痕跡,減少被追蹤的風險。
一路上,他們又發現幾處受害者的遺骸,同樣是被直接冰封,然后當成棒冰直接啃咬吞噬。受害者包括北地的蠻族和他們飼養的家畜,而野生動物因為更分散,發現的相對較少。當達貢和希洛艾以為這只是野外襲擊時,他們在冰河邊找到了一整個村落,它遭到了同樣的命運。
十五棟覆蓋著獸皮的石頭圓屋全都被破開,就像敲碎的雞蛋那樣。村子里到處是冰封的殘骸,龍息噴吐的錐形放射沖擊痕跡比比皆是。這一次,白龍沒法將整個村子一次性凍住,于是它飛進來,降落到村子中央,然后向四面八方展開噴射。許多村民是在驚慌中向外逃跑,并在這個過程中被活活凍住,然后成為食物。
村子里沒一個活口,就連藏在地窖中的堅果、肉干都被翻出來吃掉。龍可能是餓瘋了,也可能只是壞,它殘酷無情的掠奪著一切。說到底,它連生命都不尊重,還能尊重某樣東西的所有權嗎?
“至少四十到五十人。”達貢快速檢查了現場,說道:“這頭龍的體積相當巨大,能夠把這么多東西都塞進肚子里去。我估摸著,體型至少得有五十米了吧?”
“應該不會。”希洛艾搖搖頭,說道:“如果有五十米,它降落下來一定會有非常明顯的壓痕,而現場的建筑都只是缺了頂,是被吐息或者鑿擊貫穿的,不是壓垮。周圍的地上也沒有足夠深的足印,而這里的地面是泥土不是石頭,它該有足印的。”
希洛艾繼續說道:“由于它能夠將食物——我也不想用這個詞,但也沒好辦法——冰凍起來,所以它完全不著急立刻進食,而咱們也沒法從這個方面來判斷這些人死亡與被吃掉之間過了多少時間。那頭龍完全可以隔三差五回來檢查,將這里的人當做儲備。”
達貢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有道理,我應該把冰凍多考慮一下。但它能夠隔三差五來,那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希洛艾,咱們要去的村子是不是也不遠了。”
“你別嚇我!”希洛艾說道:“蛋島的確不遠了,那里有洞穴和熱泉,非常適合做龍穴……希望那里沒被龍襲擊!我給精靈王準備禮物這件事就著落在它身上呢!”
“對了,我一直沒問,你想給精靈王準備什么禮物?”
“一塊從靈域掉下來的碎隕石,里面或許蘊含了神的部分殘余力量。”
“那種東西不會很珍貴嗎?你覺得蛋島的居民會將它給你?”
“我有北地蠻子需要的東西。”希洛艾說道:“我開了一張憑證,他們每年都可以去犬齒要塞領取耐儲存的食物,包括硬面包、奶酪、堅果和凍肉,這會大大改善他們的生存條件,減少每年冬天凍餓而死的人數。”
“雖然手里有碎隕石,但他們最多只能將它賣錢,而錢不能直接買到糧食,對他們的吸引力就沒有我這個大了。”希洛艾說道:“我給的價格非常優渥,不光是單次的收獲多,而且這是每年都有的收入。”
“等等,讓我捋捋。北地的蠻子經年累月與犬齒要塞戰斗,不斷南下威脅精靈,你卻準備給他們提供最重要糧食?你這種行為真的沒問題嗎?”
“議政會批準了,專門給我特別授權,因此你不用擔心我會受到精靈的責罰。而那些糧食也不是那么好拿,它們要自己從犬齒要塞運輸回去,自己保證它們的安全。你想想看,如果大家都知道有這么一批‘額外的’糧食在北地,而不是在犬齒要塞的堡壘與城墻后面,蠻族們會怎么樣?他們會坐下來好好商量嗎?”
“如果他們能坐下來好好商量呢?”
“不可能!”希洛艾搖搖頭,非常肯定地說道:“他們的文化太落后、太原始,無法產生強有力的領導人或者強有力的制度,只能亂下去、只會亂下去。我做的事情是交易,也是添亂,可蛋島的蠻族就算看明白了,也不得不交易。”
“為什么?”
“我只要碎隕石,并不在乎誰把它交到我手上。”希洛艾笑著說道:“北地的命運并不在部落少數智者那兒,而是被最笨、最沖動、最有蠻力的家伙所掌握。他們只會停滯不前、慢慢消亡,因為沒有未來前途,所以被叫做蠻族。”
“唉……如果咱們不快點走,等白龍回來了,咱們也是沒有前途未來的蠻族。”達貢搖搖頭,中止了這個話題,緊緊閉上嘴巴走向狗拉雪橇。
他想到了堅古族,他怎能不想到堅古族。精靈用在蠻族上的手段,似乎也用在了堅古族身上,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溫水煮青蛙,堅古族的好東西已經成了精靈族的好東西,而被榨干的堅古族慢慢成為“被遺忘種族”。
看到達貢的神情狀態,希洛艾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女精靈在自己腦袋上輕輕敲了幾下,她有些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了,又勾起了達貢的心事。不過,她也有些埋怨,為什么達貢的心事那么重,而且那么敏感。敏感這種特質不應該是精靈的嗎?不應該是她的嗎?堅古族應該整天傻樂傻樂才對。
可話說回來,如果達貢和其他堅古族人一樣整天傻樂傻樂的,希洛艾箱認為自己也不會喜歡他。嗯?希洛艾發現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可能是白龍造成的壓力太大了,讓她一不小心——不對,不是一不小心,而是錯誤地使用了某些詞匯。
一個心事重重,一個胡思亂想,兩個人依舊保持了某種古怪的默契。好在拉雪橇的犬和跟隨前進的大角鹿心思簡單,它們單純不喜歡這個被襲擊的村莊,便帶著兩個人趕緊離開這里。
有些人是不幸的,有些人就是幸運的。兩個人一路擔驚受怕,白龍并沒有出現,北地的蠻子出現了。三個人手持標槍從隱藏在雪窩里的藏身處出來,粗暴地喝止兩個人前進的企圖,威脅他們再不表明身份就直接擊殺。
由于距離蛋島也只剩一兩天的路程,這三個蠻子的出現至少說明蛋島沒有受到白龍襲擊。達貢和希洛艾如釋重負,相視而笑,這反倒把三個蠻子弄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