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好吧,給點吃的吧……”
三十多名乞討者聚攏上來,將載滿堅古族人的貨車團團圍住。不夠白的公主揚起馬鞭,大聲呵斥,讓他們遠離車輪,否則后果自負。
堆疊在行李上的堅古族學員們緊張起來,有人舉起戰錘,有人拿起長矛。見到武器,乞討者紛紛止步,前面和后面的人撞在一起,撲棱棱倒了一片。貨車趁機加速,趕緊進入犬齒要塞的崗哨范圍。那里有木頭拒馬,還有拿著長戟的守門哨兵,也叫作鐵器拒人。
“怎么這么多乞討的?”翰摩多姆咚的一聲放下盾牌,皺著眉張望。聚集在犬齒要塞南城門的乞討者很多,隨便一數至少有四五十,隱藏在小路、角落或者建筑物后面的就不知凡幾了。這些人大多是人類,還有一些人類混血,他們……
“好像是北地的蠻族。”達貢與北地蠻族照過面,還一起吃過飯,因此做出這個判斷。“這么多蠻族怎么來到了犬齒要塞南面?”
“不知道。犬齒要塞看起來很好,不像被打穿了。”翰摩多姆說道:“聽說犬齒要塞周圍有些艱難的小路,軍隊沒法通過,但是一兩個人還是能走過來的。這些會不會是從那些小路過來的?”
達貢沒法回答,他繼續觀察。在道路旁邊乞討的大多是一些婦孺,男性,不管是年輕人還是年長者都很少見。這些人穿著陳舊原始的毛皮衣服,看向他們的目光中除了祈求,還有一些仇恨。
戰爭難民?達貢想到了難民這個詞,是瑞德教他的,眼前這些人遭了災,受了難,不是難民還能是啥?發生在北地的這場戰爭分出了勝負,但是沒法分出對錯。從犬齒要塞堅古族人的角度來看,雖說是精靈飛升計劃搶走了四座山峰導致矛盾激化,但北地蠻族和犬齒要塞的戰爭一直就沒有停止過,顯然不能用這個來分對錯。最初,兩個人都看中一塊荒地,你說是你的,我說是我的,那肯定我對、你錯。
戰爭的主要部分是立場問題,這是主要矛盾,剩下的都是次要矛盾。達貢目前就有些矛盾。在立場上,他肯定和犬齒要塞的堅古族站在一起,但在情感上,他見不得人饑寒交迫。雖然那些人很快被木頭的、鋼鐵的、血肉的拒馬攔在城墻外,但達貢將他們牢牢記在腦海里。
他們要從城南進去,城北離開,從而進入北地。將馬車更換成狗拉兩棲車(硬地雪地兩棲)的車馬行位于城北,他在這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
“你說城門外的那些人啊!早就在那兒了,都是些不能干活兒的。”車馬行老板肯特是一個胡須濃密,大腹便便的堅古族中年人,他有著自己的一套理論:“能干活兒的都在北門,跟著雇傭兵進入北地,反擊那些總來搶我們的蠻子。這次真好,飛空城一到,蠻子都嚇傻了,一個個抱頭鼠竄。現在北地到處都是機會。哦,咱們不是去搶劫,而是拿回曾經被搶的東西——這叫做物歸原主!”
“冬天快來了,那些人缺吃少穿……”
“精靈準備帶走他們,送到開拓城工作,你操什么心?”肯特說道:“精靈好心腸,準備照顧那些婦孺。而婦孺的的丈夫、兄弟、父親正在北面跟著雇傭兵掙錢。他們能照顧自己,也有人照顧。哼,誰來照顧我們?還不是得在這里苦哈哈地撐著,掙不了幾個錢。”
“二十多個金幣是不少錢呢!”達貢說道:“押金五十金幣,我們到春天才回來,你可以用這五十金幣再掙一點。我覺得這個生意挺好的啊!”
“你們是給錢的,別忘了還有不給錢的。再說,還要交稅。”肯特搖搖頭,用力敲了敲大腿,說道:“那幫精靈,收稅的時候不會落下,可到了我賠錢的時候卻不會幫我。如果遇到災疫,我的腿不允許我去北面,估計就只能去南城門要飯了。”
“你的腿?”
“跟著領主大人戰斗,運氣不好,中了一棒。雖然沒丟掉腿,但是只要陰天下雨或者天冷了就會疼。”肯特說道:“去找牧師看過,治療費太貴,把我自己賣了都不夠。所以也沒什么好辦法,硬挺著唄。我一直想湊夠了錢,搬去南方,比如去磨盤城,聽說那里暖和。可錢哪有那么好湊,能吃飽就不錯了。好了,看看這些狗,覺得怎么樣?”
如果有可能,達貢很想要去年那些狗,更熟悉、更信任。但是他在車馬行找不到那些狗,估計已經被別人租了去。由于他可以召喚坐騎傀儡,對狗的需求就沒那么大。稍微檢查一下,沒有傷病問題就可以了。
“對了,你這里有受傷的狗嗎?”
“你要干什么?我的狗受了傷我也養著,不會給別人吃!”
“是這樣。我是一個見習牧師,正在學習治療神術。如果有受傷的狗,我可以嘗試治療它。治療神術無法向沒有傷勢的對象施展,而我一開始的法力也沒法治療重傷,因此可以一直治療狗,通過這個過程……”達貢看肯特根本不想弄明白牧師神術的原理,便換了種說法:“以奧力大神的名義起誓,我好好養著狗,不吃它、不傷它。”
他拿出圣徽,這是在犬齒要塞路過奧力神殿時領的,剛好有奧力牧師制作了一批,向過往的人分發。雖然只是批量澆鑄的黑鐵圣徽,但達貢能感覺到它比學院的圣徽更能穩定靈域通道,便拿了一個。看到圣徽,肯特才勉強同意,用四個金幣的價格賣給達貢一條瘸腿的狗。
“它被雪橇壓了腿。一個笨蛋家伙,真應該禁止他再使用雪橇。”肯特將那只黑色的細腰瘦犬給達貢牽來,它一副非常害怕的樣子,不停嗚咽著。“這狗不是頭犬,沒名字,你好好待它。如果不想養了就直接放了,要是神靈保佑,它在野外也能多活一陣。這種狗可以做獵犬,只是腿壞了,什么理想都沒用。”
腿壞了,理想就沒了,肯特說的也許不僅僅是那只狗。
這只狗的腰特別細,四條腿也是又細又長,鼻臉也呈細長形狀,達貢干脆管它叫“瘦子”。它不想跟著達貢,還努力試圖掙脫,但肯定徒勞無功。達貢拿出一截半身人出品的飼料腸想要喂喂它,卻被它一鼻子從掌心拱到地上。“笨蛋。”達貢彎下腰,撿起來,再給它送過去。
這一次它吃了,然后也乖巧了很多。
七個人一共租了一輛大車,車上放著整套雪橇,必要時可以卸下輪子換上雪板。整整二十只狗帶著他們七個人以及行李,因此不能所有人都在車上,那會把狗累死。大家一批一批輪流下來走路,這也是保持訓練的一部分。收拾妥當后,肯特將他們送到北門口。
“別理會那些雇傭兵,也別找北地的蠻子當向導。”肯特囑咐道:“現在北面很亂,凡是你們不認識的,都可能是盜匪,就連一些矮人也不能完全相信。好了,我多說也沒用,你們自己小心點。”
到了北城門,果然有很多人圍攏上來,這次不是拿著碗、伸著手,而是晃動著長矛或者木棒。他們希望“七個小矮人”能夠雇傭他們,他們可以提供向導,以及“遇到任何危險都有我們鏟平”的服務。
“讓讓,都讓讓,擋住路了!我們不需要雇人!”翰摩多姆吆喝著,但是沒人理會他。達貢眼看這些人就要把狗群圍堵住,那時真就沒法走了。于是拿出獵首斧,用尾纂進行擊打。每一次,他都能準確碰到那些人伸過來的手,在上面輕輕點一下,一疼,他們就會縮回去。
大部分人都被點中,有些人稍微閃躲了一下,但只能躲過一次。達貢顯露了武技,讓大部分人捂著手退了回去,但新來的人不知道前面發生什么,或者他們也不想知道,依舊聚攏過來。
回頭瞥了一眼北城門的守衛,他們完全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達貢嘆了口氣,調轉獵首斧,斧刃向前,為雪橇犬開路。
車輪滾滾,終于離開了擁擠的北城門,可眾人的目光還都聚集在那個方向。“他們要真是有本事,自己進入北地不就行了?”翰摩多姆說道:“蠻族潰不成軍,到處都能……”
“你是在鼓勵他們沖進蠻族的村落進行搶劫嗎?”達貢搖著頭,打斷了翰摩多姆的話:“北地有機會?北地一直就沒有富足過!今年蠻族全年都在打仗,還能有多少時間生產?別的不說,捕獵的強度肯定下降了,今年的食物儲備絕對會出大問題。現在還沒下雪,北城門的人還有最后的期盼。等開始降雪,絕望的人根本不想被雇傭,只想吃了你!”
“能去搶的,估計已經去搶了,剩下的這些正處在生死邊緣上。”達貢說道:“拿出盾牌,穿好護甲,時刻警惕。在劫匪眼中,咱們身上的東西或許比一些小村落的所有財物加起來都值錢。”
翰摩多姆咽了下口水,說道:“可能一些大村子也比不過。”
“你帶了什么?”眾人問道。
“精金。”翰摩多姆眨眨眼,說道:“托班說他要挖洞,我想著沒比精金十字鎬和精金鏟子更好的工具了,于是就帶了點。”
達貢揪著胡須,嘆了口氣:“唉,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向學生裝備處訂一臺弩車了。”
“學生裝備處還能訂那個!”眾人更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