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貢掀開帳篷,里面的兩個人嚇了一跳。白發老人的臉上又驚又喜,而另一個人則被嚇得魂不附體。他慌慌張張想從地上爬起來,說不定還想趁機從帳篷口爬出去。只是他太慌亂了,一只手胡亂抓到火爐上,又被燙了一下,重新滾倒在地。
“奧力大神保佑,我還活著。”達貢回手放下帳篷的門簾,將寒冬隔在外面。不過對于倒在地上那個人來說,帳篷里面已經足夠冷了。
“的確是奧力大神保佑。”老矮人說道:“你身體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肚子疼或者里面疼?你怎么爬出來的?”
“我還好,死不了,不過問題不是我怎么爬出來的,而是我怎么陷進去的。對這件事我有很多懷疑,現在想聽你說一下。”達貢就站在帳篷門口,一只手放在身后,就算他不說,別人也能猜到那只手中抓著威脅。“說吧!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要是犯了錯誤應該認罪,爭取寬大處理。”
“胡……胡說!”那人說道:“隧道不知道怎么就塌了,我也差點沒從里面出來。這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我……”
“奧力大神正聽著你說什么呢。”達貢張開左手手掌,臟兮兮的掌心中正是奧力的黑色圣徽印記。他稍稍運轉法力,讓圣徽發出淡淡的光芒,其表面的污漬自動退開,將圣光清晰顯露出來。“別對奧力大神撒謊。坦白吧!”
“我不想說。”那人搖搖頭,聲音有些顫抖,但在看到圣徽的時候反而冷靜下來。“你沒權力審判我,我也不需要向你交代什么。看你剛從塌方里爬出來,頭腦還不清楚,我不和你計較。我個人出十五個金幣讓你去療養,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如何?”
達貢看看掌心的圣徽,那柔和的光芒看起來如此無力,根本照不進那個人的內心。達貢頗為失望,他完全有能力抽出刀子將這個人格殺當場,但他甚至絲毫提不起一點興致。
“孩子,他錯了……”老矮人說道:“你若不忿,我為你組織決斗,給你當公證人。這件事不宜聲張,最好還是……拿錢。”
“恥辱。”達貢哼了一聲,轉身掀開帳篷,走了出去。老矮人追出來,在他身后叫它名字,托兒托兒的聲音不斷回蕩。但那不是達貢的名字,至少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深一腳淺一腳踏著厚厚的積雪,達貢從山下的營地來到起降機的豎井。他召喚傀儡坐騎,沿著山壁直接上去,將平臺守衛嚇了一跳。“別光看著遠處,還要盯著天上以及山腳下,最危險的敵人往往選擇這兩個方向。”達貢搓搓臉,把已經結塊的血渣擦掉,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守衛,然后進去。
從內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赤嶺城一個上鎖的房間,這里是托班給他安排的住處。缸里的水放了一個多月,肯定不能喝了,但是用來洗洗臉完全沒問題。他好好整理一番,重新編好胡須和頭發,擦拭掉須環上的染料。達貢·奧力森重新出現在鏡子對面。
他剛穿好內甲,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托班和翰摩多姆露出頭來,還有其他六個十五號坑洞的同學。“你終于回來了!”翰摩多姆大呼小叫:“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迷路了?我看你都瘦了!快,我這里有肉干,趕緊吃兩口!”
“就只有肉干?那你們過得還不如我呢。”達貢搖搖頭,笑著對他們說道:“謝謝關心,我挺好的。其實我距離你們不遠,每天都能看到赤嶺,怎么可能迷路?我這一個多月進行了不少鍛煉,頭腦和心靈都比以前更強。你們……翰摩多姆,你明顯胖了。是這里吃得太好,或者是你忽略了訓練?”
“嘿嘿,我補上,我補上!”翰摩多姆說道:“唉,你怎么開始披掛外甲?這是要去打仗嗎?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達貢想了想,搖搖頭。“謝謝,我想自己處理。這事和奧力有關,我想知道堅古族人……”
他說了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勉強擠出一個慘笑。托班皺起眉頭,就連一向油嘴滑舌的翰摩多姆也覺得氣氛不對,閉上了嘴巴。大家看著他穿好武裝衣,在上面裝滿一件又一件武器。
飛斧、飛刀、破甲錐、短錘、短闊劍、彈弓、煉金藥瓶、打結繩、獵首斧。達貢全副武裝,他攜帶的武器足夠進行一場拉鋸戰斗。他唯一沒帶上的就是塔盾和面具。塔盾放在墻角,顯然就留在這里了,而面具就在他的腰間掛著。托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如果達貢戴上面具,那必然會是一場可怕的殺戮。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托班說道:“我不干預,就在遠處看著,你不呼救我不出手。該死的,一定是下面出了混蛋!我非得把穆思(托班的騎士長,負責防務)訓一頓!”
達貢點點頭。這里畢竟是托班的領地,有些事關乎奧力大神,有些事則不能瞞著托班。
眾人也要跟去,他們沖回房間更換裝備。全副重甲是來不及了,輕甲加上塔盾、武器反而是最方便的。不過達貢并沒有等他們,他相信自己在這樣的武裝狀態下,營地里沒有同等裝備的堅古族人沒辦法威脅到他。因此當托班等人來到山腰平臺的時候,達貢已經進入山下的營地。
“他怎么下去的那么快!”托班一跺腳,問門口的守衛。
“他召喚出一團泥,從升降臺直接下去了。他能在墻上行走——之前也是這么上來的。”
達貢進入營地,張開龍感,穿透帳篷的遮擋四處尋找,很快就找到了目標。外面這么大雪,離開營地就是死,因此那個人還沒有走。
達貢揮動獵首斧,一個橫斬直接將圓錐形的帳篷掀了頂。他踏進去,一把抓住那個大呼救命的家伙,將它從帳篷里拖出來。那個矮人不斷捶打達貢的手臂,用腳踹他的腿,可就算他拿著錘子或者刀子,都不可能擊穿五頭龍披風、重甲和內甲。
他的雙手立刻紅腫起來,疼得他咬牙切齒。達貢手臂用力,直接攥著那人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通過手指的控制,達貢讓他看清了自己的臉。確定他的眼神中有了驚恐和明了的神色,然后把他一把丟在雪地里。
“咳咳!咳!”他捂著喉嚨,努力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用顫抖的手指著達貢:“你是托兒?還是托兒的兄弟?”
“我是奧力大神的神選者、點化者,我能直接溝通靈域,將你的表現轉達給奧力大神,讓他切切實實聽到。”達貢拽下左手的鐵手套,抬起手掌,運轉法力,而這一次他毫無保留。圣徽的光芒明亮而耀眼,飛射的火星在周圍的雪地上跳躍。好在雪花不會燃燒,否則達貢的怒火將可能引起熊熊火焰。
“對著奧力大神,說說你都做了什么,說說塌方是怎么回事,說說你是不是悔過。”達貢將獵首斧插在地上,右手握成拳頭放在頭頂上,這是模仿奧力大神的圣徽,也就是錘子擱在鐵砧上的形象。一般奧力的牧師都會用這個動作進行祈禱,代表的含義為“我在執行神的意志”。
“我……我……”他向后退縮,又想躲進人群中去。剛才的呼喊與片刻的混亂引來了營地中的大部分人,他們聚在一起圍觀,互相詢問著發生了什么。有些人看到奧力圣徽發光的形象已經跪了下去,雙手合十喃喃說著祈禱詞,但大多人眼中都是迷茫之色。只有白發老矮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轉頭走了。
“你現在還不說嗎?!”達貢憤怒地吼了出來,聲音震耳欲聾。之前他亮出圣徽,覺得每個堅古族人都接受奧力大神的教導,在圣徽面前不敢說謊。活著,奧力大神影響著每個堅古族人在社會中的地位;死了,奧力大神決定了靈魂的最終歸處。
之前不說,那么加上武力,一個武裝牧師站出來,奧力大神總該有足夠的權威了吧?達貢的眉毛豎起,一定要看看他能夠嘴硬到什么程度,堅古族的傳統、奧力大神的信仰到底還能不能穿透他卑劣的厚皮。
“我說,我說!但是我說了之后能不能……”那矮人擺著手,說道:“我說了,你就原諒我,不!我賠償你,我給你錢,你就別追究……”
這人是不是傻了?還想著錢?達貢搖搖頭,說道:“在圣光面前還想著討價還價?你的命運……”
“托兒,你就是想殺我!我把隧道弄塌,你沒死,現在就是我死,不就是這樣嗎?”矮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雙手握成拳,對著達貢搖晃。“你命大,我沒你命大,不就是這樣嗎?來啊,你不就是有武器和盔甲嗎?你要審判我?你不過就是想殺了我!”
“我是想殺了你,但如果你老實認罪……”達貢想了想,改變了主意。他合攏手掌,熄滅圣光,停止使用法力,然后說道:“原本還有奧力大神能救你,既然你背棄他,那就只有面對領主的審判了。奧力啊,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