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席莉的傷勢全在口鼻處,再加上腦震蕩,身體其他地方沒傷。她想要一把鏡子,托班可能會有,但達貢不知道會放在哪里,于是他建議拉席莉用水盆代替。
“你鼻子的傷口挺嚴重的,抱歉。雖然這不是私人恩怨,但……”達貢想了想,說道:“當時我也想不出更好擊倒你的方法。”
拉席莉沒有回答,她擺擺手,不讓達貢攙扶,自己晃晃悠悠朝前走。她低估了達貢重拳帶來的腦震蕩效果,剛走了兩步,眩暈襲來。要不是達貢在她背后托了一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即將摔倒。
她沒有說謝謝,精靈不習慣(對其他種族)說謝謝,一般只是微微點頭。拉席莉還算不錯,專門回過頭來對達貢笑了笑。只是她現在的樣貌加上笑容,看起來特別凄慘。
低頭望著水盆,只看了一眼,拉席莉立刻把眼睛閉上了。“你說的沒錯,是該抱歉,你下手真狠。我這鼻子……一般法術可修不好,甚至有可能永遠修不好了。”
“那么……”達貢趁機試探著問道:“秘納米利斯有人會使用再生術嗎?”
“肯定有。艾絲·艾恩的高階牧師一定有人會那個神術,不過他們肯定不會免費給我治療,而代價往往是我承受不了的。”拉席莉搖搖頭,說道:“暫時沒什么好辦法,先靠變形撐一下吧。你說的沒錯,我是該去秘納米利斯治療,但肯定不能用精靈的樣貌去。”
“你這樣還能易容嗎?”
“咬個東西堅持一下。”一抬腿,然后疑惑地低頭。她的靴筒里有匕首,這時候應該飛出來才對。
“你想咬著匕首?容易劃傷嘴,還是咬個卷軸吧。”達貢將一幅空白卷軸遞過去,外面是羊皮紙,里面是木頭軸,這樣的軟硬剛剛合適。“你昏迷的時候,武器都被我搜出來放在那邊,沒丟。”
拉席莉摸了摸身上,胸甲還在,但是內側的武器也都沒了,看來是被摸了個干凈。她知道這樣做是很正常的,如果她抓了達貢,一樣會搜查干凈,武器全沒收。現在沒必要在意細節,她接過卷軸,擱在嘴邊,然后開始施展變形法術。
在面部還有傷口的情況下變形,傷口會被撕裂,那種疼痛是非常可怕的。她一念完咒語就趕緊將卷軸塞進牙齒之間,用力咬住,然后在一陣陣慘痛的悶嚎中開始變形。
耳朵變短、身體變粗壯,這些變化都沒什么疼痛,關鍵是眉眼、嘴唇以及面部輪廓特征變形時,牽扯就大了。她感覺自己的鼻子正在被痛擊,還是達貢那種強壯戰士不斷用拳頭碾壓的感覺。她肌肉繃緊,額頭上青筋直冒,全身汗如雨下。而鼻子的傷口再次破裂,血流如注,還帶著一些碎片,不知道是碎肉還是骨頭渣,或者只是之前凝結的血塊。
拉席莉使勁咬著卷軸,羊皮紙被咬穿了,木頭的軸心開始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她捏緊了拳頭,想用憤怒來轉移疼痛,避免自己暈過去導致變形法術再次失效。這時,達貢豎起了一只手掌,對她說:“朝這兒打,專注些,你就不疼了。”
這等好事?拉席莉揮拳就打,拳拳到肉,猛烈擊打達貢的手掌。達貢也沒有使詐,并沒有躲避,只是用了點卸力的技巧,免得手骨、手腕受到太大沖擊。這樣果然管用,拉席莉的注意力被吸引,并通過發泄怒火來減少對疼痛的關注,她流了好多壁血,但終于完成了變形。
達貢抬手就是一個治療輕傷,幫她止止血。一個神術不夠,他連扔了好幾個,立刻引來了拉席莉的白眼。她吐出卷軸,也不管牙齦上的血漬,直接說道:“你的治療術效果怎么這么差?靈域通道分明給我很強的感覺,里面能量充沛。可你施展出來連血都止不住?”
“我是學院第一年的正式學生,上個考試季才剛剛通過基本素質考核。嘿嘿,幾個月前,我連這個治療術都不會施展。現在勉強能幫你止血,還得感謝瘦子。我一直用給它治腿的方式練習施法。”
“瘦子是你朋友?”
“它是……”達貢舔了舔嘴唇,把“一條狗”三個字咽了回去,說道:“它是。你是我治療的第一個精靈——假如這也能算個里程碑的話。”
“那我還挺榮幸的。”拉席莉苦笑一聲。她接過達貢遞過來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蘸蘸鼻子,擦去外圍的血漬。在朝地上吐了幾口血后,她試著用鼻子吸氣,說道:“還好,穩定住了,能喘氣。你什么時候回秘納米利斯?等你們返回赤嶺城之后?”
達貢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對,應該就這兩天。盟約談好了,再繼續被包圍就不好了。北地蠻族也不是人人都想結盟,托班還是回到堡壘中比較安全。對了,你不會想著偷偷把他給殺掉吧?”
“我的任務是給蠻族搗亂,不是針對矮人。如果哪天我接到對付矮人的任務,我第一個就會找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在正面決斗中贏了我的矮人,威脅太大。”拉席莉眼睛看向帳篷頂,想了想,舒了一口氣之后說道:“考慮到你救了我一命,我會嘗試放你一馬。但是就一次,懂嗎?”
“懂了。不過那種事情最好別發生,因為你若是來殺我的,我肯定不會像這次一樣再救你一次。”達貢笑著說道:“拉席莉,我有個想法,關于給蠻族添亂的,或許你想聽聽?”
“說吧。”拉席莉說道。
“讓蠻族習慣種地,住在固定的房屋里而不是到處移動的帳篷,讓他們成為守成者而不是侵略者,那么蠻族也就不再是蠻族,這才破壞蠻族的最強手段。”
拉席莉笑了笑,說道:“精靈也有這種討論,意見分歧不小,不知道教化和消滅哪種方法更好——就算知道了也沒意義,我要服從命令、完成任務,不是去想那種決策。”
“那你怎么想的?”
“無所謂,我不在乎。”拉席莉說道。
好吧,這其實才是大部分精靈的真實想法:不在乎。達貢和拉席莉簡單商量了一下,統一口徑,然后讓外面的守衛找了根拐杖讓拉席莉撐著。她的腦震蕩后遺癥還在,站著不動時還能勉強保持平衡,一走路就晃得厲害,隨時隨地都可能摔倒。
其實她現在能走,這已經讓達貢刮目相看了。
沒有拉席莉的掣肘,盟約的進展迅速,當天晚上就已經在開慶祝宴會了。由于戰勝了“勇士拉席莉”,達貢被北地的蠻族稱為“大勇士達貢”。達貢問起如果自己被擊敗了,那么勝利者會不會被叫做“大大勇士某某某”,全場哄然大笑。
“不會的。那人會變成大勇士,你沒了大,拉席莉沒了勇士。”
拉席莉把酒杯一摔,站起來環顧四周,怒吼道:“誰說的?誰說的趕緊站出來,看我能不能揍死他!”
她起來的太猛了,一下子又開始暈,搖搖晃晃地樣子看起來沒什么威脅感。一些人見狀起哄——他們大部分都被這個勇士擊敗過,現在趕緊過過嘴癮。“拉席莉,你那么壯,反正也沒人敢要你,不如作為盟約的一部分,你嫁給達貢得了!哈哈,咱們北地有這項傳統,就……”
這人后面的話變成了在空中飛行的碎牙。拉席莉直接把面前的餐具砸了過來,那真是蓄滿力量、兇狠無比。好在她晃晃悠悠,又開始發暈,沒有把事態擴大。被砸的那人直接暈了過去,被一幫人笑著抬走,事情也就沒了后文。
“接著奏樂,接著舞!”托班哈哈大笑,舉杯和九尾部落的首領相碰。他說起在堅古族的歷史上也有過類似的歷史,但那要首先接受奧力大神的祝福,沒有神靈見證是不算的。而且后來覺得總要打一架太麻煩了,不如換成其他競技形式,慢慢到今天就演變成了比賽酒量。
說到酒量,達貢就沒怕過誰,酒精一進他的肚子就會被燒成火元素能量,推動他的法力循環。他成了新晉的“大勇士”,過來祝酒的人肯定非常多。他也不能說來者不拒吧,但大概也是接受所有挑戰。幾十輪下來,達貢依舊站得很穩,其他人——除了已經倒下的——都明白勝負已分,不如一起去外面撒泡尿,成為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同飲一桶酒、同吃一盤肉,赤嶺城和九尾部落的盟約就完成了最終的儀式,再無問題。他們在戰場遺址又呆了一個上午,主要是為了讓雙方首領醒醒酒,恢復一下狀態。到了那天下午,托班就帶著赤嶺城眾人踏上了返程的路。
春播即將開始,不光是赤嶺城,北地的蠻族們也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他們能來這里吃喝還多虧了達貢,他將希洛艾的糧食領用憑證給了托班,這才讓他能把宴會舉辦起來。分別是必要的,總不能讓蠻族們白吃白喝。
不去管盟約和宴會之外的家伙,其他人基本都滿意了,只有白尾部落覺得自己吃了大虧:拉席莉跟著赤嶺城的人走了。
他們認為,拉席莉是跟著達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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