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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節 巫青2

  巫青確實跑的很快。

  從自己信奉的神祇剛剛降臨下來就中了一箭的時候,巫青就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妙。

  沒有人比巫覡更清楚神祇是一個什么東西了。正常來說,別說一根箭,就算是飛箭如蝗,對于神祇來說那也不過是微風拂面而已。只要祂愿意,不管多少箭都不可能射中祂。

  可是那根箭居然射中了。

  射中也無所謂,可能神祇根本不在意這種毫無意義的攻擊。但是這根箭卻發揮出了完全不可思議的效果。巫青清楚的看到神祇的軀體在這一箭下受到了什么樣的傷害。那哪里像是一根箭造成的傷害?那簡直就是一堆炸彈被塞進了神祇體內。

  巫青馬上就知道這絕非偶然,東君被人暗算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暗算的,到底是誰在暗算,但是他知道事情不妙。神祇之間的斗爭極為殘酷,凡物卷入其中,哪怕是大巫,也休想討得了好。

  不要說什么針對你了,人家戰斗的余波你就承受不了。

  所以在姜考射出第二箭的時候,他就立刻果斷的掉頭就跑。就算自己信奉的神祇也顧不上了。稍微跑出一段距離后,他還嫌自己跑的太慢,直接拿出了一件可供瞬間移動的寶物,只是一下子,他就直接挪移到數百米之外了。

  當然從客觀上來說,他也很清楚哪怕自己留下來照樣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會白白賠上自己。

  事實證明他的預測完全正確。前后只不過幾分鐘時間,身后就傳來神祇那痛苦的慘嚎。

  這是神祇隕落的哀嚎,讓人心膽俱裂……而巫青很清楚,凡物不可能對付神祇的。能對付神祇的只有另外一個神祇。

  也就是說,他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他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逃跑。

  稍微跑了一段路,確信身后沒有迫在眉睫的追兵后,巫青找了一個高地。他從自己身上懸掛的諸多魔法飾品中選了一個,將其激活。飾品里的魔法被釋放出來,加持在他身上,給了他遠超正常極限的視覺能力。

  戰場上此時已經完全分出勝負了。剩余的東夷聯軍已經斗志崩潰,全部撒開腳丫在逃跑,而人類一方則在圍追堵截。

  已經不可能挽回了。事實上這算是萬一僥幸心理,因為在神祇隕落的那一刻,就連巫青自己都喪失了勝利的信心,更別說別人了。

  這一次對方絕對是早有準備。

  看看四周沒人,巫青從口袋里掏出一片龜甲。然后他激活了另外一個飾品的力量,在虛空中點燃了一團火焰。他將龜甲放在火焰里灼燒。

  對于大巫來說,占卜是他們的絕技。所有的大巫都擅長占卜,巫青更是個中高手。這就是大巫最作弊的力量——他們能夠占卜過去、現在和未來。

  幸好這個力量有其極限,那就是占卜不能太過于空泛,難以定義的東西。越是空泛的東西就越不準。因為對于同一個事情,不同人有不同看法的,那占卜結果就很不好說。不能說占卜錯了,只能說角度問題。

  比方說巫青就占卜過這次戰役的勝負,戰役的勝負是“小兇”。然后他又占卜了萬一情況危機自己召喚神祇神降是否能成功,后果是“大吉”。

  所以他認為自己一方戰斗會不利……但戰斗不利也沒什么關系,因為神降會很成功。神祗分身降臨就夠了。至于神祇降臨之后被人殺掉這種事情,他壓根就沒有去考慮過。

  事實證明占卜完全正確,只可惜事情和他預想的照樣完全不同。

  所以占卜這種東西雖然很有用,但大巫其實并不能憑占卜搞定一切。否則這個世界上大巫就不僅僅是地位崇高了。

  巫青這次的龜甲是特殊處理過的,能夠在短時間內占卜出結果來。這種特殊處理工藝其實很麻煩,所以就算是他現在手頭也只有兩片。

  第一個占卜結果出來了,從結果上來看,諸夏不會窮追不舍。

  這也符合事實,因為這里已經是森林了。在森林追擊敵人,追一小段路倒也罷了,窮追不舍絕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更別說這里畢竟是東夷的領地。此外,諸夏想要的不是斬盡殺絕,而是盡快離開這里,回到營丘。

  巫青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失敗了,這也意味著數年籌備功虧一簣。

  等到這些諸夏回到營丘的時候,諸夏再傻有有準備了。而一旦諸夏有備,那此時起兵突襲營丘就不是一個好主意了。東夷諸多勢力都不會投注在這樣一場勝算不大的賭注中。

  不過沒關系,只要他還活著,他總是有卷土重來的機會的。

  巫青開始拿出第二塊龜甲來,這次占卜的是己方殘兵是否會在后方的營地里匯集。

  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會戰的結果是“小兇”,所以巫青設置營地頗有講究。他的大營設在叢林深處,實際上他是率軍離營地十幾里外布陣攔截諸夏的。

  諸夏只要沒有窮追不舍,那戰敗的東夷聯軍就可以逃回營地里。當然損失肯定會很大,卻不至于全軍覆沒那么悲慘。

  占卜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將占卜結果結合現實,可以判斷出未來的發展:諸夏沒有深入追擊,所以東夷殘兵及時逃回了營地。

  作為一場敗戰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雖然兵力肯定損失很大,起碼也是十去二三。

  不過比起來軍力方面的損失,更加嚴峻的問題是東君的怒火。

  巫青很清楚是自己的錯誤判斷將自己的神祇帶入了敵人的陷阱之中。雖然他有理由認為這不是他的錯,人家(不知道是誰,但肯定也是一個神祇)那是針對性的設置圈套。但是他也知道,就直接原因來說,那確實是他的鍋。

  如果不是他沒有察覺,那東君就不可能跌入這個圈套里面的。

  東君可不是那種仁慈的神祇。祂的恩寵雖然大方,但是祂的懲罰也同樣令人畏懼。

  此刻的東君應該還沒有閑暇來顧及他,畢竟受到這樣沉重的打擊,東君的第一反應絕對是尋找著敵對神祇的來源。但是巫青確信祂的懲罰也不會延后很久。

  巫青必須在此之前找到平息神祇憤怒的辦法。

  他一路朝著營地回去。來的時候,他是浩浩蕩蕩,身邊帶著幾千軍隊,上百隨從。但是回去的時候,他只有孤身一人。所謂命運難測莫過于此。

  縱然是大巫,也終究只能在天命的洪流中隨浪起伏。比別人的優勢最多也不過是探出水面半個頭看看周圍情況而已。

  這次戰斗,折損起碼也是千人級的。說起來還是戰場條件好,畢竟河灣小平原邊上就是森林。森林從來就不合適戰車,也等于諸夏的戰車在追擊中幾乎毫無意義。如果這次是大平原上,那么這邊能逃走一半以上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不過比起軍隊的損失,親隨的損失才更令人痛心。現在的的巫青相當后悔,這些都是他最可信賴的同族啊。士兵的損失還可以比較容易彌補,那這些親隨的損失那就是很難補充了。

  對于任何大人物來說,忠實可靠又能干的隨從都是珍稀品。可惜這次真的太沖動了。不過回想起來,那一瞬間也確實別無選擇了。

  只能說諸神的謀劃,凡人根本不可能看破。

  巫青嘆息了一下,然后開始考慮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士兵的損失,聲望的損失,隨從的損失,這些都可以延后,慢慢的一點點的恢復。但是東君的神罰可是近在眼前了。

  他必須立刻想出一個什么辦法來取悅東君才行。

  可是倉猝之前,他也著實想不出什么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難道要為東君舉行一次獻祭?

  是的,一次大規模的獻祭,活祭,大概可以稍微取悅東君。大概可以。

  這讓他想起了一個好主意……這附近就有一個淮夷部落。

  東夷內部分散,有大的國家,也有小的部落。歸城和營丘這邊則整體呈現碎片化,大大小小五六個部落分散在這邊。有些對巫青比較恭敬,有求必應,有些就沒那么客氣了。

  這附近這個淮夷部落就屬于那種不算太客氣的類型。比方說對于這次出兵出糧的要求,人家就是愛理不理。找個理由推脫過去了事。

  巫青本來也是懶得理會,因為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打贏了這一戰,那這些部落就等于是自己一方的幫手——哪怕基于貪婪的天性,他們也會幫助他掃蕩殘存的諸夏殘部。但是現在他打輸了……嗯,這些不太恭敬的部落就成了另外一種利用對象了。

  巫青一邊走就一邊想清楚了自己該怎么辦。

  整頓殘兵,然后率領他們偷襲那個不恭命的部落,將其所有成員獻祭給東君。

  有心算無心,有備打無備,縱然是自己剛剛失敗的軍隊,擊滅那個部落的可能性也很大。

  其他的就沒辦法了,接下去也就只能蟄伏,耐心等待,慢慢恢復實力,等待下一個機會。

  他很清楚自己雖然錯過了一個最好的機會,但不等于沒有機會了。這是大爭之世,犬戎這次取得對諸夏的大勝,至少十余年內,和犬戎的戰爭才是諸夏的關鍵。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邊……一邊走,巫青就將自己未來的計劃都籌劃好了。

  前方就是他的營地了。早上的時候,他是在千軍萬馬的簇擁下離開營地開赴戰場。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居然是這種僅以身免的狀態逃回來。

  命運就是這么無情,巫青走到營地門口,很意外的看到營地大門開著。巫青早上出發的時候是傾巢出動,他并未留下多少士兵看守,畢竟他無需考慮諸夏偷襲營地的事情。但是哪怕如此,此刻營地也不應該敞開大門才對。

  站在營地外面看向營地內,整個營區看上去空空蕩蕩。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巫青心中疑惑,但想到自己剛才的占卜結果,他知道諸夏不會窮追不舍。既然如此,那應該是營地里駐守的極少數士兵開小差了?

  考慮到這是臨時拼湊的部隊,出現這種情況似乎也很正常。畢竟士兵中有小部分就是附近部落征召過來的。至于其他戰敗的士兵……顯然絕大部分敗兵還沒有回來。

  巫青略有疑惑的走進營地,突然之間,他似乎聽見了什么細小的聲音了。他定了定神,叢林中總是很容易聽見聲響,有時候是某種小動物,但更多的時候只是普通的水滴聲罷了——那是樹葉上凝聚的水滴從高處滴落。

  他繼續走了兩步,接著又聽到了細小的聲響,這次不是水滴聲了,更象是鬼鬼祟祟的腳步踩在石頭上的聲音,聲音從兩側傳來。

  巫青迅速轉身,沒有發現任何人。有什么東西破口而來,打在他手臂上,傳來一陣疼痛。他低頭看去,看到一個小鵝卵石落在他腳上。空氣中傳來咝咝的輕笑聲。

  巫青的手輕輕搖動自己手中的長杖,可惜上面蘊含的力量已經在今天召喚神祇降臨的儀式中耗盡。此刻的長杖和普通的木棍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巫青依然有很多力量可以使用。他伸手拿起自己身上懸掛的一個飾品,有白色能量被釋放出來,向他指明了那些肉眼很難辨別的細小痕跡。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一叢枝葉茂密的灌木,接著一個有角有鱗的矮小生物從灌木里跳出來。

  那是他的一個同胞,一個畎夷。巫青發現自己一時之間想不起這個隨從的名字,事實上對方的臉他也沒有太多印象。可見這個畎夷只是他一個很下級的隨從。

  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時候,不知何時有更多的狗頭人已經從藏身地鉆出來,躡手躡腳走到開闊地帶,圍成半環形,將他圍在了中間。

  巫青清楚的發現這些同胞都顯得很陌生,他們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作為一個大巫,他極少在什么人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這種表情叫做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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