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元里街道。
修車檔吊在屋頂的風扇一晃一晃地轉動著。
整個店里彌漫著機油的味道，然而對于他們來說這已經習慣了。
終于到了傍晚七點半。
他們開始收拾東西休息，洗個澡吃飯。
雖然說晚上也會有生意，但如果不是特別著急的話，幾乎都會留著明天繼續了。
一家三口正準備吃飯的時候。
程俊杰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開口道：“爸，我想打球。”
如此一句話下來，飯桌上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寂。
他爸爸眉梢皺起，愕然道：“不是前兩天才約朋友打了嗎？”
雖然說對方年紀小的時候，因為打球逃學誤事，但畢竟已經那么大了，所以現在也不至于那么敏感。
程俊杰為難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試試靠打球賺錢。”
聽到這話，程爸爸頓時笑了，搖著頭道：“打球還能賺錢？怎么賺？”
程媽媽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想參加那些什么街頭比賽啊？”
程俊杰遲疑了片刻，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有些荒唐，以至于一整天下來都開不了口。
“我的意思是，我想看看能不能打職業！”
“今天我找了一個算命先生，據說算的很準的，他說我有很好的天賦，不應該浪費了。”
話落。
啪嗒一聲。
筷子落到了桌面上。
程媽媽難以置信地反問道：“算命？你去算命？”
程爸爸更是露出了有些嘲諷的笑意，搖著頭道：“你年紀輕輕的，算什么命，再且那玩意聽聽就行。”
程俊杰低著頭喃喃道：“我想試試，他說可以幫我。”
“幫你？”
程媽媽有些擔心地問道：“是那個算命的嗎？！”
她露出極其憂慮地表情，這一聽感覺就有問題，算命先生算出孩子有打球的天賦，還說可以主動幫忙。
這里面要說沒有貓膩她是怎么都不信！
“不行，不是爸打擊你！”他的父親一臉嚴肅地開口道：“現在外面多少騙子你知道嗎？你要說你讓哪個球隊的教練看上了，讓你去試試。”
“那沒問題，我也不是那種頑固的人。“
“你說你好端端的還跑去算命，你爸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這件事不用談了，不可能！”
語氣態度是那般的堅決，讓人心死一片。
氣氛瞬間陷入了死寂。
程俊杰咬著牙猛然抬頭道：“爸，我知道很荒唐，我也知道很可笑，我也知道可能是騙子。”
他眼眶微微一紅，然后便哽咽道：“可是，萬一是真的呢。”
“而且大師說了讓我仔細考慮，也沒跟我要錢，他說會給我一份什么合同協議什么的。”
程俊杰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咽了一口水道：“爸，不是你說的嗎？你說做人眼光要看長遠一點。”
“是，我現在是達不到那個水平。”
“但我確實比其他人都打得要好，我那么喜歡打球是為什么？”
“不就是大家都覺得我厲害，我有天賦，大家都喜歡跟我一隊。”
他微微捏緊拳頭道：“你要覺得擔心是假的，到時候可以跟我一起去，他就是這樣說的。”
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很少敢這樣跟父母說話，但這一次他不得不說。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都顯得非常復雜和擔心。
他們知道這孩子喜歡什么，知道對方在想什么，越是如此越容易上當受騙。
程媽媽也吃不下飯，她搖頭嘆氣道：“你就是不能好好腳踏實地，當職業選手哪有那么容易。”
“你要從一千個，一萬個，十萬個，甚至幾千萬人里脫穎而出。”
程俊杰聲音哽咽地哭泣道：“媽，我求你了媽，就這一次！”
“就這一次，我真的想試試。”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哽咽著抽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很難，我也知道是假的，但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我會后悔一輩子。”
他鼻子一陣酸，止不住眼淚瘋狂地流出，低著頭壓著嗓子道：“如果這次是假的，我……我以后……！”
“再也不打球了！”
程俊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可即便如此眼淚還是一直奪眶而出。
他不知道忍了多久，期待了多久，曾經幻想了多少次。
他知道自己很任性，他在賭一些根本毫無邊際的事情。
但沒有其他的選擇。
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豁出去你沒有勇氣開口，你甚至不敢去嘗試，你永遠都不會成功。
氣氛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的沉重。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程爸爸一口決然地否決，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開玩笑。
恐怕傳出去都會遭人笑話。
一個算命先生的話，也就是稍微那么一聽。
還真的當真的。
程俊杰擦了一把眼淚，便很是堅強地端起飯碗，然后夾起菜吃了起來。
他想要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
然而即便如此。
一邊吃還是忍不住一邊哭，讓人很是心酸。
程媽媽像是有什么話哽在喉嚨，他想要說的話都在這一刻變得難以開口，最后很是沒辦法地嘆了一口氣地勸說道：“要不讓他去試試吧！”
“試什么試，這擺明就是哄小孩玩意。”
聽到這句話，程俊杰猛然又抽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
一把放下碗筷，直接砰地一聲關上門。
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夜里。
悄然無聲。
房間里的燈已經關了。
然而程俊杰卻根本無法入睡，這一天對他來說，實在是發生了太多太多事。
心里一陣亂糟糟的，有些彷徨，又有些擔心害怕。
他不知道到底會是怎么樣，但他已經決定了。
爸媽不去那就自己去。
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他徹夜難眠，便拿著手機刷著微博，看著那個“問天閣”的微博里面的網友留言，一條一條地看。
一直到了深夜，不知道幾點，仍然不覺疲勞。
仿佛那些評論留言的每一句話，都是他的精神支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