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兵衛聞言,納刀還鞘,拍拍身上的塵沙,在月下哈哈道:“不是,不是,哈哈!小姐你誤會了啊。在下.........千兵衛,嘿嘿,還未請教小姐芳名?”
“我叫千代,望月千代。”頓了一頓,望月千代又有點吃驚地問道:“喂!你是叫千兵衛的嗎?”
劍兵衛猥瑣笑道:“沒錯,正是在下。”
望月千代仔細打量了下眼前的這個男人,頭戴一頂破斗笠,嘴里叼著一片竹葉,腰間一把破破爛爛的武士刀,眼神很頹廢,人有些滄桑,一副世故老練的模樣。
“我說,你不是叫劍兵衛嗎?什么時候變成千兵衛了?”望月千代忍不住揭穿道。
劍兵衛心里暗叫了一聲“啊這?被她聽到了啊。”口里卻道:“哈哈,千代小姐有所不知。就在剛才,有幸目睹了小姐這發絲能斬鐵碎鋼。在下在這剎那間,領悟了當劍刃者,并非只有鋼鐵而已。只要使用得當,這一草一木一根發絲皆能當殺人利器。”
望月千代聞言,掩嘴笑道:“所以呢?”
劍兵衛想了想,說道:“所以?所以剛剛在下決定了,以后就叫千兵衛了。喻義天下千物皆能當兵器的意思。哈哈.......如何.....哈哈!”
望月千代臉孔瞬間轉冷道:“你這個家伙,真是不老實。嘛,算了。反正,等哪天我一不高興了,就用這縱繩之術將你切碎了喂狗。”
劍兵衛拍拍胸口,吐了吐舌頭,笑道:“小姐你好兇!”
此時,飛鳶慢慢靠近了千代,無聲無息的。
望月千代馬上警覺了起來,暗扣了三枚飛針在手,厲聲道:“喂.......你.....你別過來.......”
飛鳶聞言,剎那間停下了腳步,看著千代,看了很久,很久。
而千代給他望著的時候,心緒是一片凌亂的,慍怒的:
畢竟,被一個陌生男人看那么久,女孩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好意思的。
當然,也就在這時,望月千代才得以有機會打量飛鳶。
他當然也是個男子。
而且很帥,也很好看。
千代只需看他天狗面罩所遮住的那上半張臉,就知道他的樣子,一定很俊美。
男人也很消瘦,臀部雖然細窄,但手臂上很有力量。
人似乎還有點冷。
不,這不是冷,這是這個男人身上獨有的一股特殊寒意,殺氣。
女孩知道,這個叫飛鳶的男人是一個忍術高手。
見男人還在盯著她看,千代心頭一寒,手指將飛針扣得更緊了些。女孩氣呼呼道:“喂,我說,你這人真討厭,哪有一天到晚盯著人家看的?”
飛鳶這才反應過來,眼神里閃過一絲說不出的哀傷和悲鳴:“好……好像……你真的很像她,和她一樣美........……但你.......不是她。”
聞言,望月千代臉色發了青,還有點殺氣,手中的飛針也換成了殺傷力更大的手里劍,她怒問道:“恩?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就在這時,忽聽哈哈一笑。
這一笑,打斷了對話的二人。
笑聲來自劍兵衛,只見男人涎著笑臉道:“千代小姐,你知道幸村大人在哪嗎?我等有急事要稟報大人啊。”
原來,就在剛才,劍兵衛感覺到了一股真正的殺氣,而這殺氣正是來自千代。
男人馬上就意識到,忍者飛鳶似乎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所以立刻就發笑打斷了兩人,圓了場,也沖淡了殺氣。
望月千代冷哼一聲道:“打住,打住,即便你們不是德川的忍者,我又憑什么信你們?”
“好好,我知道了!為表誠意,請由我正式自我介紹下,聽好了——”劍兵衛耐心道:“我叫劍兵衛,我父親劍十郎是武田四名臣山縣昌景大人手下的旗本武侍長,赤備騎兵三番隊侍大將。”
“至于這個忍者模樣的家伙,叫飛鳶。他啊,有可能是咱們甲州戶隱忍者流最后的傳人。”說完這句,男人臉上有了點困意,應是一路行來,有些疲倦了:“還有,我這里有封信,是從德川目付那里奪來的,好像是豐臣家寫給幸村大人的喔。”
這兩句話一出,望月千代的臉色陡然大變。
但少女并未完全信任他們二人,她再次問道:“何以為證?”
劍兵衛打了個哈欠,向著飛鳶使了使眼色。
飛鳶點頭致意,取下了背上的包裹。
打開了包殮著柳生劍客首級的尸布。
霎時間,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剎那間撲鼻而來。
——尸布里,六顆首級呈品字型疊著,首面凍得微微發紫。
望月千代馬上捂住了鼻子,忍住了嘔吐,點頭道:“行啦,行啦趕快包起來吧。我信你們了,跟我來吧。幸村大人就在前面。”
話音剛落,望月千代一記側空翻從發絲上落下,如一只小野貓般靈活。少女笑道:“這里,可布下了不少陷阱,你們一定要跟著我的腳步走。不然,出了事........”
劍兵衛招了招手,嘻嘻笑道:“明白,明白,勞煩千代小姐帶路。”男人一邊說,一邊悄悄攬住了飛鳶的肩膀。小聲囑咐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東西想問這個姑娘,但是,我建議你還是先憋著。一切等見著幸村大人再說。”
飛鳶點點頭,壓低語音道:“好!聽你的。”
朔風呼嘯。
又開始下了。
今年的這場雪,不同尋常,就好像不下則已,一下就是非同小可,百年難見。
如同這真紅的赤鬼,不出山則已,一出將絞動起這戰國亂世的整座修羅場.....
月光籠罩著九度山頂一座竹樓。
竹樓的地下,倒了許多人!
——死人 從他們的裝束來看,是忍者,而且是極其精銳的忍者。
——那是來自德川幕府的服部忍軍。
一共有三十六具尸體。這三十六名忍者都是由一個傳奇忍者訓練出來的。
——第二代服部半藏,也是服部家的家督服部正成。
這三十六忍雖然都是服部忍者,但仔細一看,形象又略有不同。
有二十名穿著青衣,應該是層次最低的,他們都使用忍刀,裝備有撒菱、手甲鉤、水蜘蛛、苦無......
放眼戰國時期,這二十人可謂是一流高手。
另有十人穿著紫衣,用的依然是忍刀,可不同的是,這些人的刀上,隱約閃著綠光,猙獰恐怖。不用說,刀身上涂有劇毒。
這十人,對青衣忍者可以一敵十。絕對是忍者中的頂尖高手。
而這最后的六人,渾身黑衣黑甲黑帽。這六人相對紫衣忍者而言,也是以一擋十。
這些人,才是服部家最強的忍者精英。服部正成十九位義子中的六位。全日本忍者流派中,第一梯隊的存在。可列作忍者中的忍者,絕世高手中的高手。
而這三十六忍,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
那就是:殺死真田幸村 可如今看來,他們似乎失敗了。
竹樓中,端坐著一個的黑衣男子。
面對滿地的尸體,男子好像沒有半絲反應。
他只是木然地看著面前一副真田紋赤備胴鎧甲。
鎧甲全身上下呈火紅色。頭盔上,裝飾著兩根朝天猶如赤鬼的鹿角,那是幸村的爺爺——真田幸隆所穿過的鎧甲。
鎧甲的背面,印著代表了真田家的家徽——六文錢紋。
六文錢紋:連錢紋的一種,兩排三枚一文錢并列,合計六枚。
代表了三界六道(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眾生的三途河上渡船的船費。
這種說法來自具有強烈佛教色彩的地藏信仰。
武將雖于戰場斬敵立功,然殺生卻是佛教大戒,會使人墮入地獄受盡無窮痛苦。
所以地藏菩薩大發慈悲,以此六文錢拯救六道眾生,也解救眾多信佛的武將們。
這也說明了真田家的男兒都是抱著必死的信心上戰場的。
“吱呀”一聲,竹樓的后門,被輕輕打開。
看到男人,望月千代一路小跑過去,開心笑道:“幸村大人,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