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干銷售人的腦殼全是豬腦子，殺下來吃掉還能補補肥，留著有什么用？張繼科作為負責銷售的副廠長，說起銷售的事情來，毫無個人創見，這樣的人放在后世，給他看大門都不要。
不但沒主意，而且還前怕狼后怕虎的，你能干什么？市場競爭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市場如戰場，是一個企業戰勝另一個企業的暴烈行動。
“買一贈一？什么意思？”陳志城又說出一個主意的時候，張繼科又驚訝了。
“買一贈一是一種促進銷售的方法，我們去廠家進購一批糖果，每買一斤肉，我們就贈送兩個糖果，年底了，小孩子也想吃糖果，他們看見豬肉攤上還有糖果，你說他們愿意不愿意過來買豬肉？”
張繼科瞬間有石化的感覺，這……這……還有這種賣豬肉的辦法？他們是肉聯廠，現在居然要賣糖果？
“買糖果不要花錢嗎？這不就增加成本支出了嗎？”張繼科對銷售的理解僅限于成本利潤，再多一點，他就理解不了了。
“成本是增加了，但是豬肉的銷量上去了，而且，我們還可以借機賣一筆豬肉給糖果廠，誰說我們就會賠了？”
張繼科實在是服了，這都是什么點子？神仙也想不到的點子啊。
“人家糖廠就會買我們的豬肉？”張繼科還想掙扎。
陳志城道：“他要是不買，我們就換一家糖果廠買糖果是了。”
什么都不說了，新任廠長是專門過來跟他搶飯碗的，這銷售工作，他是干不了了。
“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我是不過問了。”張繼科想袖手旁觀。
陳志城沒放過他：“張廠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銷售就是你的活，你不過問誰過問？在農村鋪設豬肉攤點，這事就交給你了，你負責搞好這個事情。”
張繼科為難道：“我哪有那么多的人去鋪設豬肉攤點？全鄉那么多的村。”
陳志城道：“這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如果你搞不定這事，就打辭職報告給鄉里，我安排別人來辦。”
張繼科漲紅了臉，有點羞惱成怒了，但他知道這可能是陳志城故意激怒他，好讓他滾蛋，吳平讓他一激，回家休了幾天病假又回來了，他現在要是一生氣離開，不正中了陳志城的歪招了嗎？
“行，姓陳的，你夠狠，我現在去就安排這事，如果到年底賺不了錢，我看你向鄉里怎么交代！”張繼科站起身走了。
陳志城冷眼盯著他，心里暗中罵道，敢不聽老板的，看我整不死你！
廠里頭就沒有什么銷售，所謂的銷售就是往鄉里各個機關食堂送肉的送貨員，和在肉聯廠的店面里頭賣肉的職工。
人數加起來，不超過十人，而全鄉有三十多個村莊，而且鄉駐地還要多設幾個豬肉攤點，這到哪兒找人去？
張繼科天天找廠里的閑雜人等談話，讓他們去各村賣肉，這些人一聽就個個搖頭，搖的比貨郎鼓還厲害。
在肉聯廠上班，賣肉的都是那幾個老婦女，或者年齡大的老頭，哪有年輕人出去賣豬肉的？那多難看啊，我寧愿在廠里掃垃圾，也不想到村里賣肉！
廠里的年輕人的臉面好比那大姑娘的屁股，害怕被別人看見，這又不是讓你當失足婦女去賣肉，你有啥不好意思的？人家真正賣肉的人，也沒像你這樣畏畏縮縮。
張繼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跑過來向陳志城投降，寧肯辭職，也不做這事了。
陳志城看著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連批他的興趣都沒有，自己沒能力就說自己沒能力，說什么別人不愿意干，別人都愿意干，還要你干哈？
陳志城把廠里所有不參與生產任務的職工全部找來，連老馬都找過來了，馬有財一開始不愿意聽他的去賣肉，他就說：“我帶頭賣肉，馬叔你跟著我一起去賣如何？”
馬有財看了看他，不說話了。
滿打滿算才湊夠了二十人，廠子里的人確實不多，但這些人也足夠了，不一定每個村都去人，只要網點布置合理，就足以覆蓋到全鄉了。
但當他提出讓大家都去賣肉的時候，朱佃石站出來反對，不愿意去，他好歹是干部，哪能去干賣肉的活？而且他還有理由，他要留在廠子里搞檢驗檢疫，這項工作很重要，沒人能替代的了。
看見他站出來出言反對，陳志城有點意外，這是一個老實人，平時屁都不敢放一個，在這個時候卻敢跟他作對，這大概不是膽量問題，而是觀念問題。
什么樣的人最難對付？不是耍狠耍橫的人，也不是力量強大的人，而是有觀念有信仰的人最難對付，你不觸及他們信仰的時候，他們就是人畜無害，但你一旦危害到他們的信仰了，他們就跟你拼命。
這才是狠人。
朱佃石不說是狠人吧，但現在確實觸及到他靈魂深處的東西了，他被動地進行反抗了。
看著朱佃石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陳志城摸了一下下巴，說：“張廠長和吳廠長都去賣肉，你不去？”
“他們怎么可能去賣肉？”朱佃石粗著嗓子辯解道。
陳志城轉身問吳張二人：“所有人都去賣，吳廠長，張廠長，你們同意不同意？”
二人一時沒說話。
陳志城道：“誰去賣肉，根據營業額的百分之一給提成，你賣一千塊錢，就獎你十塊，賣一萬塊獎你一百，這樣的好事，你們不想去干？你們跟錢有仇？我們就是一個經營單位，不是什么國家機關，把肉賣出去才有錢，賣不出去，我們就去喝西北風，道理就是這么簡單，你們不明白？”
“不有專門賣肉的嗎？”有人在人群里囁嚅著說。
陳志城道：“我知道有專門人賣，但想擴大銷售規模，必須全員上陣，我帶頭去賣，副廠長如果不愿意去買，你們就聽他的好了，不過我可告訴你們，到了年底，發獎金的時候就沒你們什么事了，現在，愿意跟我去賣肉的站出來，不愿意的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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