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縣肉聯廠徹夜燈火通明，廠里所有的職工沒有節假日，沒有白夜班之分，全部投入到生產中去。
凡是無事可干的，陳志城全部派出去收購生豬去，連周建國和黃寶明兩個也被調過去收生豬了。
不過陳志城警告他們倆，不要在這上面動什么歪腦筋，這是縣肉聯廠，很容易讓人給發現的，而如果一旦發現，那就不是開除的事了，而是被檢察院帶走的節奏。
二人聽了連連點頭，好不容易到縣里上班，如果被開除了，那真的是得不償失，二人算是識大體。
這種工作強度，是原來的肉聯廠職工所沒有體驗過的，以往年底雖然忙一些，但是只是偶爾加加班，而平時淡季的時候，差不多會放一兩個月的假，因為生豬并不是時時都有，等屠宰完畢把豬肉存放起來后，生豬就沒有了，等著把豬肉賣完，再收購生豬。
一年的時間能干七八個月的活就不錯了。
而現在陳志城要求嚴格，而且今年的生產量突然增大，工作強度就特別大，有些職工就受不了，開始發牢騷，罵娘，連老張頭都開始罵罵咧咧了：“這個陳志城就是一個周扒皮，要累死老子嗎？”
老張頭大著膽子罵陳志城，心里頭也有著想學老孫頭那樣，罵完陳志城后，好讓陳志城把他也調到糧食局去。
他現在羨慕死老孫頭了，老孫頭的日子可以用當神仙來形容，一杯茶，一包煙，一張報紙看半天，老孫頭雖然只是一名工人，還不是什么干部領導，可也舒服的很，坐在縣糧庫那寬敞的辦公室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都哼著小曲去上班。
而他現在在干什么？天天加班燒鍋爐，弄的滿身臭汗不說，還沒時間回家，這個陳志城，是讓他們吃二茬苦，受二遍罪啊。
老張頭大半夜下班后，就不由地罵了兩句，說來也巧，陳志城正好半夜從辦公室下來巡視一下廠子，就聽見有人在罵他，仔細一看，原來是老張頭。
老張頭冷不防看見他，心里一激靈，給嚇個半死，他到底沒有老孫頭的勇氣，不敢當著廠長的面罵廠長。
他馬上閉上嘴巴，轉身就想離去。
“老張頭，你給我站住。”陳志城突然叫住了他。
老張頭這下沒辦法了，想著如果陳志城敢跟他過不去，就頂他一頂，頂好了，就能調離肉聯廠了。
“什么事廠長？”老張頭止住腳步問。
陳志城走過去，看向他道：“你剛才在罵我？”
“我怎么罵你了？”老張頭不承認。
陳志城看了他一眼，說：“你罵我沒什么，哪個背后不被人罵，哪個背后不罵人，你罵我是好事，說明我在做事情了，如果我啥事也不做，天天讓你們放假過快活日子，你們肯定不會罵我，但到時候下崗倒閉，你們想罵我，我早就離開不干了，我現在讓你們加班，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你們，為了你們年底能發全縣最高的獎金，讓其他機關單位的人羨慕死你們，聽明白了嗎？”
老張頭聽了這話，倒是出乎意外，自己罵他，陳志城居然不生氣，還說罵他是好事，這事情比較新奇，如果是馬衛民聽到有人罵他，保準會氣個半死。
“年底你能給我們發獎金？”老張頭不太相信，好幾年沒發獎金了。
陳志城道：“你不希望發獎金嗎？”
老張頭道：“我當然希望發獎金，可得有錢才能發，這到年底廠里能有錢發嗎？”
陳志城道：“只要我們現在加班加點干，年底一定會有錢發獎金的，說一說你的期望值，你希望發多少獎金？”
老張頭聽了這話，不太好回答，但他想了想說：“我記得以前發最多的一次獎金是一百多塊錢，你不會發的比這多吧？”
陳志城笑了起來，道：“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你還用那時的獎金標準來看現在的事情，落伍了，告訴你吧，我在陳莊鄉肉聯廠去年每人發了五百元的獎金，知道嗎？”
“五百？有這么多？”老張頭睜大了眼睛。
“只要好好干，今年給你們發可能不只五百，現在苦點累點沒什么，只要有錢賺，再苦再累又算的了什么呢？”陳志城開導他說。
老張頭不語了，陳志城說的有道理啊，老孫頭雖然過的優哉游哉，但是他工資降低了，說糧食局年底有福利，可又能有多少福利呢？
“廠長，您也沒休息在加班？”老張頭想了想問。
陳志城道：“當然，你們在加班，我怎么能回家休息？”
老張頭重重地點了點頭，這個年輕的外號二流子的又叫外星人的廠長的確與眾不同，有一種革命接班人的作風和氣質。
“廠長，我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老張頭突然問他。
陳志城問：“什么事？”
“老孫頭是你把他給調到糧食局的嗎？”老張被這件事刺激的很深，很想知道內情，但他懷疑老孫頭是不是沒跟他說實話。
陳志城忍不住呵呵一笑：“老張，這件事很重要嗎？老孫是讓廠里給開除走了，至于他被開除后去了哪里，我們就管不著了，看問題一定要看長遠，現在糧食局的確不錯，民以食為天，老百姓還需要交公糧，但你們就沒想想十年以后會是什么樣？就像之前我們肉聯廠一樣，市場沒放開，我們按計劃進行生產，什么也不用考慮，可突然之間屠宰市場放開了，我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焉知糧食局就沒有這一天呢？”
“糧食局怎么可能？人家是機關，而且你都說了，民以食為天，糧食局怎么會跟我們一樣日子過不下去。”老張頭很篤定地說。
陳志城道：“屠宰市場能放開，糧食市場也會放開，這話如果你不相信，就等著吧，我沒有騙你。”
“不可能，不可能，廠長，那什么我下班了。”老張頭打消了跟陳志城吵鬧的想法，準備回家。
“回去吧，明天按時來上班。”陳志城向他揮了揮手。
“好嘞，廠長。”老張頭溜上車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