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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末將怕友軍不可持啊

  蘇添村盧象升駐營地的轅門外。

  盧象升目送著楊廷麟在四名親衛的護送下,策馬奔馳在昏暗的星光下,漸漸遠去。

  他在轅門外,又站了一會,身著麻衣孝服的他,任憑冬夜的寒風,無情吹打在身上,他就那么一動不動的站著,仰望星空,仿佛在尋覓著哪顆閃耀的星光,是自己的歸宿一般。

  過了良久,他長嘆一聲,才轉身,往營地內走去。

  盧象升好似已決意戰死沙場,心里想著這次同故人相別,怕就是永訣,心中頓覺悲涼。

  他在心里明知,劉宇亮不會給他什么援助的,之所以仍要派楊廷麟前去,固然有一絲“盡人事而聽天命”的想法。

  但更為重要的是,他要把廷麟打發走,好替國朝保存一個有用的人才。

  盧象升最后這一點私心,楊廷麟自是無從得知的!

  第二天的午后,盧象升領軍開進至南宮縣境,在一片荒野中扎營立寨。

  再往前行,就是巨鹿縣境,此時,軍中余糧已然無多,勉強還可維持幾日,可若是讓軍士們吃飽,卻是不能。

  扎好營寨后,各營都派出一些軍士,在附近的荒野中挖掘野菜、草根、樹皮等物,待洗凈后,切碎,和著很少的雜糧用以充饑。

  盧象升正在中軍帳中,他吃的也同大家一樣,都是混著草根、樹皮的野菜疙瘩。

  他心里清楚,清軍下一步或是繼續深入畿南,或是由此轉向山東劫掠,所以,他想在此使兵馬稍做休息,明日就進軍巨鹿,尋找虜騎大戰一番。

  此次進軍畿南,讓盧象升頗覺詫異,沿途所遇清軍哨騎,無不避其鋒芒,遠遠躲開,就是那些正在攻掠城池的清軍,也是在得到軍情后,都主動退避而去。

  盧象升正在思考,忽有親兵進來稟報,宣鎮游擊將軍張誠在帳外求見。

  張誠走進軍帳內,見盧象升正在案幾后閱看各地傳來的軍報,他聽見張誠進來,隨手放下軍報,抬起頭,溫言說道:“忠忱,坐吧。”

  待張誠在下首坐好,才又開言問道:“忠忱,一直以來你都頗有見解,今日,可有何建言?”

  張誠看到盧象升眼窩深陷,精神疲憊,不由心中一緊,差點就淚花迸濺,他忙把目光轉向帳門氈簾處,深吸一口氣,穩定住情緒。

  方才開言說道:“督臣,自高陽城下,我軍潰退豪格部奴賊后,一路進定州,過真定,救獲鹿,所遇虜騎,皆紛紛退避,

  就連那奴酋偽王多爾袞,末將射他一箭,都未將其激怒,張誠擔心,此間或有什么詭謀,督臣不可不防啊。”

  盧象升略作沉思,忽然,自座位上站起,朗聲說道:“忠忱啊,隨我出去走走,可好?”

  張誠見盧象升有此興致,自是高興,忙接言道:“張誠,敢不從命。”

  二人在軍帳內,相視而笑。

  張誠隨著盧象升策馬出了營地,在北面不遠處一個小土包上,駐馬停歇,十數名護衛親隨都散在土包四周警戒。

  這處土包的四周一片寂靜荒涼,除了枯黃就是枯黃,沒有一絲人煙,似乎一切都死了一般的沉寂。

  二人下了馬,向北走幾步,在土包的邊緣駐足北望,戰馬就在一旁,刨著土包上凍得堅實的地面,打著響鼻。

  “再往北,就是巨鹿,其南幾十里便是雞澤,軍報傳來,高監軍領兵就駐營于此,本督預領軍向西南,進兵巨鹿,與高監軍互為犄角,以為策援。”

  張誠一聽“巨鹿”二字,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在他的記憶中,歷史上的巨鹿之戰時,盧象升領軍只有六千余眾,與清軍大隊血戰于巨鹿賈莊,最后英勇捐軀。

  如今,大軍卻有一萬兩千余人,比歷史記載多了一倍,且大軍今時雖也糧谷短缺,卻是遠未到斷炊的地步,比歷史上要好上許多。

  不過,張誠記得,盧象升好似有機會突圍而走,只是他自己一心求死,才最終奮戰捐軀,與他同在賈莊血戰清軍的楊國柱、虎大威,都是在最后關頭,率家丁親衛破圍而去,逃得性命的。

  唯有他這一世的叔叔宣鎮參將張巖,未有突圍,追隨著盧象升一同戰死巨鹿賈莊。

  對于這一結局,張誠也不知能否改變,但不管結局最終如何,他該做的,總是要做好。

  思念及此,張誠便重提起在軍帳中的話題,開口說道:“督臣,自真定拔營以來,我軍哨騎便很少查探到虜騎動向,奴賊似乎有意躲避我等,這其中恐怕有詐。”

  盧象升一副若有所思狀,望著北邊巨鹿縣境內田野間的一片枯黃,良久,才說道:“奴賊入寇,實為劫掠,過堅城不攻,專挑小城劫掠,既是為此,

  本督斷言,其未敢與我決戰,自取傷亡,也必不敢在一地與我久持,其亦懼我大軍合圍之威。”

  盧象升略有停頓,又接著說道:“我今日便修書一封,送至雞澤高監軍駐營處,請其引軍向北,與我遙相呼應,互為犄角,以分奴賊兵勢,使其不得合圍我軍。”

  “督臣,若得如此,當時最好,可張誠有一言,卻不得不說。”言道此處,張誠就停了下來,只拿眼望著盧象升。

  “你講。”

  盧象升仍是望著北邊荒野。

  “督臣,末將怕,友軍不可持啊!”

  張誠言語誠懇的說道。

  盧象升聞言一愣,轉頭望向張誠,過了一會,才說道:“我與高監軍,雖軍略上各有所持,然大事面前,我想他不至于糊涂。”

  張誠默然,對于高起潛,他太了解了,在這個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閹貨那里,哪還有什么禮義廉恥、仁義道德?

  一切都以他個人利益、個人喜好為標準,如此賤人,那可是一絲信任都不能給他。

  可盧象升如此堅持,張誠卻也無奈,二人又聊了些別的話題,便策馬回營。

  張誠陪著盧象升回到軍帳中,看著他提筆疾書,寫了封言詞懇切的親筆信,派一名小校飛馬送往雞澤,請監軍高起潛把關寧大軍,也開往巨鹿境內,以便兩軍可以互相聲援,分散奴賊兵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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