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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夜襲……是夜襲

  “嗯……”

  清軍滿洲鑲黃旗營地東面寨墻上,一處哨塔中傳出一聲悶哼,其中一個值守的韃子兵就被抹了脖子。

  而此時正縮在哨塔角落處的兩個韃子兵不由一愣,他們十分警覺地抓緊各自手里的兵器,可才抬起頭來,就見兩點寒光襲來,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其中一人便被明亮的短匕首刺穿了喉嚨。

  一股滾燙的鮮紅血液瞬間噴涌而出,直射了常正彪滿臉都是,幸好他合身撲上的同時,左手也立刻捂在那韃子兵的嘴上,這才沒被噴第二口。

  可另一邊卻沒這般順利,那個韃子兵的頓項并未解開,短匕首正正好刺在了他的頓項上,發出“篤”的一聲輕響,并沒有能刺穿皮質的頓項。

  “怎……”

  在大力的撞擊之下,那韃子兵只吐出一個字,便覺著喉頭一緊,一陣頭暈目眩襲來,后面再也無法吐出半個字來。

  但不能說話并不表示身體也無法行動,出于本能,那韃子兵右腳猛地大力蹬在哨塔的木板地上,同時左腿屈膝向上大力頂起,正撞在那名虎衛營戰士胸口。

  這名戰士也是常家寨出來的,名字叫余得水,他雖是獵戶出身,卻與常正熊、常正彪兄弟不同,他身材顯得十分瘦削,但也更為敏捷。

  見那韃子屈膝撞來,余得水立刻左手下壓,手掌按在那韃子兵的膝蓋上,身體也是借力向上彈起,便將這一撞之力卸去。

  那名韃子顯然并不在意是否撞傷余得水,只見他左手在寨墻上奮力一撐,整個身體便即彈射而起,右手的狼牙棒借勢就砸向了余得水。

  常正彪這時也已反應過來,再顧不得隱匿行蹤,他立刻合身撞向那名韃子兵,“咣當”一聲大響,常正彪與那韃子兵齊刷刷摔倒在哨塔內。

  然這里的變故也引起了周圍哨塔的注意,他們用韃子話向著這邊發出一聲聲問詢,可常正彪他們也就粗略懂一點點韃子話,危急時刻如何能夠應對。

  但常正彪也知行蹤敗露,再無隱匿必要,他低吼一聲:“放索,拉墻。殺奴……”

  他在低吼的同時,右手的短匕首也發了瘋似的,在那韃子脖項間一通猛刺,就聽“噗”一聲,匕首終于刺穿頓項,直透那韃子的咽喉要害。

  自始至終,那韃子也只喊出“怎……”這一個字來,但是這邊的搏斗也使得周邊哨塔察覺到了異常,他們急忙敲響了銅鑼示警。

  好在常正彪等人也早有準備,見偷襲不成,就直接轉換了行動方案,就在常正彪低吼過后,一起攀爬上來的四人連忙從身上取下繩索。

  他們先是將繩索一頭的一個繩圈,牢牢套在清軍寨墻豎起的粗木樁上,接著便騰身往下躍去,他們手抓著粗繩,腳踏著寨墻,飛速躍下。

  而常正彪解決了那名最后的韃子兵,也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先是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大力摔在塔樓內,接著就抓過一個火把丟在上面。

  “蓬”地一聲。

  地上那團散開的油紙包立刻便燃燒起來,原來那油紙里包裹的竟然是火油,轉瞬之間,整個哨塔就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常正彪一個漂亮的翻身,在火焰吞噬哨塔前,就已躍出哨塔之外,借著木制寨墻向下滑行而去。

  宣府軍虎衛營主將、游擊將軍林芳平,猛然見到清軍寨墻上的哨塔然起大火,心中便知偷襲已經失敗。

  但好在這熊熊大火也預示著可以實施第二套方案,他大手一揮,便即是一聲大喝:

  “上!”

  只見一片荒涼的雜草間,登時奔出十六匹健碩的戰馬,他們在馬上騎士的操控之下,發瘋似的向著清軍營寨狂奔。

  就在距離清軍營地東側寨墻十余步時,猛地停下,四騎為一組,共分成了四組,分別接過余得水等人遞過來的粗繩,各自在手腕上匆匆纏繞幾圈,便揚鞭催馬。

  四組共計十六匹戰馬,在騎士皮鞭大力抽擊之下,再次發狂般地向外側奮蹄狂奔,可才只奔出幾步遠。

  一股大力將拉扯之下,粗重的繩索瞬間繃得筆直,緊接著就是“轟隆隆”一聲巨響傳來。

  只見清軍營地的木制寨墻,竟被戰馬奔馳產生的強大力道,生生拽到,轟然傾翻在地上,寨墻瞬間便露出一大段空隙出來。

  此刻,林芳平已然翻身上馬,大聲吼道:“目標韃子帥旗,隨我殺!”

  “殺……”

  “……殺……殺啊……”

  宣府軍虎衛營中部二百余銳健的精騎,猶如一個個發了瘋的老虎般,奔著前面清軍寨墻豁口處,便即疾沖而上。

  一二百步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講,轉瞬即至。

  然就在林芳平率眾向著清軍營地疾沖之時,整個寨墻上也已亂做一團,各哨塔上的銅鑼敲個不停,可營地內韃子早已在營帳中安歇。

  此刻,聽聞陣陣急促的銅鑼“咣咣”聲傳來,無不是陣陣心驚,他們一時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但如此急促的鑼聲傳來,必然緊急無比。

  許多穿衣麻利的韃子已然奔出帳外,他們一眼便望見東邊寨墻燃起的大火,一個個急切的用韃子話大吼:“夜襲……襲……是夜襲……”

  幾乎與林芳平所率虎衛營中部戰士,突襲清軍營地的同一時間,滿洲鑲黃旗大營的北面寨墻也被攻破,熊熊火光之下,二百余明軍精銳策騎沖進了清軍滿洲鑲黃旗的大營。

  原來,虎衛營全營六百余名戰士趁夜盡出,他們自宣大軍營地東側離營后,一路緩行,甚至都不敢策馬奔行,而是手牽著戰馬緩緩行進。

  其目標就是清軍大營東邊最外側的滿洲鑲黃旗大營!

  林芳平秉承張誠的指示,將麾下戰士分為三部分,他自己領中部二百余戰士自東側夜襲清軍,而左部的二百余戰士在千總李長勝率領下,將自滿洲鑲黃旗北側發起突襲。

  再有虎衛營蘇老虎的右部二百余蒙古戰士,則在滿洲鑲黃旗大營的東北角守候,他們將在林芳平和李長勝突入清軍營地后,再伺機沖進去接應。

  而如果林芳平與李長勝他們突襲失敗,蘇老虎這一部精騎也不再突襲清軍營地,而是接應林芳平他們迅速撤退。

  至少在目前看來,無論是東邊的林芳平,還是北邊的李長勝,都進展十分順利,這一點從兩邊燃起的火頭,便可看出。

  蘇老虎蹲在雜草叢中,他的戰馬就跪在身邊,這個姿勢已經保持許久,講真,蘇老虎是實打實蹲的乏累了,他巴不得能起身策馬沖上去。

  但是他還要耐起性子等候,按照林芳平的吩咐,他們要在清軍大營騷亂后再行出擊,為清軍大營添上最后一把火,并接應林芳平他們撤退下來。

  所以,現在還不是出擊的最佳時刻!

  宣府鎮總兵官、大明鎮朔將軍張誠,之所以安排今夜突襲,其實并非是為了取勝,而是想借此騷擾清軍,使其空耗體力。

  所以,今夜出擊的只是宣府軍中精銳的披甲騎士,步卒也全被看押在營地中歇息,安心睡覺,以恢復體力,好應對白天的血戰。

  張誠總共才派出了不到兩千人的精銳騎士,他們分成三個部分夜襲清軍大營,其中左右兩翼的林芳平與郭英賢這邊有六百余精騎,他們以騷擾為主,并不指望殺死殺傷多少韃子。

  林芳平率領的虎衛營六百精騎,負責襲擾清軍東側大營,而老將郭英賢則是率領宣府鎮標營選出的三百精騎,再加上原楊國柱的三百家丁,負責襲擾清軍西側大營。

  楊國柱原來的家丁都與郭英賢十分相熟,其實,最早時候郭英賢就是家丁隊的隊頭,只是后來他被提拔統領標營,黃保忠、譚震林等人才有了出頭的機會。

  但即使如此,楊國柱活著的時候,郭英賢也仍然是他們的上官,所以這一次夜襲,張誠再次命郭英賢統領他們也并無不妥。

  畢竟夜襲不似白日作戰,還可靠著大旗指揮大軍聚合分離,變陣應戰。

  而像這種在漆黑環境下的夜襲作戰,很大程度上靠的是對主將的信任,以及平素相互間的默契配合。

  第三隊則由張廣達的騎兵營組成,他們營中蒙騎部三百精騎,再加上游騎部的一百夜不收,正好四百精悍戰士。

  他們所領的任務與林芳平、郭英賢略有不同,并非只是為了騷擾敵人,他們所負責攻擊的目標最遠,是駐扎在錦州南面土城的孔有德烏真超哈炮營。

  張廣達最主要的作戰任務不是殺死殺傷敵人,而是盡可能的摧毀孔有德烏真超哈炮營的那些重炮,越多越好。

  正是因為張廣達這邊路程太遠,所以他們丑時才過便即出發,可直到寅時末才開始發起夜襲作戰,便是為了照顧路途最遠的張廣達部。

  畢竟在如此漆黑的夜間行軍,不知道前面有沒有韃子的暗哨,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前行,如何能夠快得起來?

  但張廣達這邊雖然路途有些遠,不過行進起來卻并不慢,只因這一路自打越過清軍營地范圍后,幾乎再未曾遇到過韃子的哨卡。

  初時,張廣達心中還十分疑惑,但細思之下不由恍然大悟,原來這邊已是清軍的內線,他們并未想到明軍還有膽越過清軍營地,前來后方偷襲炮營。

  因此在遠處并未布設暗哨和游動哨,只在炮營駐地的土城附近,布下一些哨兵,擔負警戒的軍務。

  可這些個漢軍的哨兵,自以為南面有代善那數萬清軍擋著,而錦州城中的遼兵,又有那三道難以逾越的壕溝阻隔,自己注定平安無事。

  所以,他們在值哨的時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自然輕而易舉就被宣府軍騎營的戰士給摸掉了。

  清國天佑軍統領恭順王孔有德還在睡夢之中,連日勞累,他的身體早已是疲憊不堪,自然倒頭就進入甜美的夢鄉。

  孔有德原本也與韃子不共戴天,他一家子幾乎都亡于奴賊之手,怎奈造化弄人,吳橋兵變徹底地改變了他的一生。

  而奴酋黃臺吉對其的極高禮遇,也使他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思想,自此成為奴酋黃臺吉麾下最為忠心不二的打手。

  前次,在石門山大戰之際,他曾被原宣府總兵楊國柱所傷,一度退居義州將養,后來奴酋黃臺吉親至錦州前線,他便屁顛屁顛地跑來獻殷勤,自請出戰,陣前效力。

  在此后數次戰斗中,孔有德率領天佑軍銃兵和烏真超哈炮營,給明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受到奴酋黃臺吉數次嘉賞,可謂一時風光無兩。

  孔有德隱然已是最受寵的漢臣中一員,這自然也引起其他漢官漢將們的嫉妒,他聽到風聲后也有所警覺,將凡事更做得滴水不漏,未予別人以把柄,暫時未受到影響。

  但自此以后,孔有德也對黃臺吉更為忠心,他相信只要盡心為主子辦好差事,主子自然會護佑與他。

  而黃臺吉離開錦州前線后,受清國睿親王多爾袞的指令,孔有德率領著烏真超哈炮營也是數度轉移陣地,從他到普通軍卒無不身乏體疲。

  睡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皮島,總兵毛大帥正意氣風發地穩坐帥帳之內,而他則側身坐在毛文龍的身邊,儼然就是副總兵的架勢。

  而在帳下更有自己的父兄二人,也與其他諸將坐在一起,接受著毛大帥的宴請,看著父兄皆對他投來羨慕的眼神,心中別提多暢快。

  可不知為何,他才喝了一杯酒而已,毛文龍的大帳就變成了奴酋黃臺吉的金帳,而父兄更是與東江總兵毛文龍一起,被綁在帳下對著自己怒目而視。

  就在孔有德一副不知所措之時,黃臺吉金帳下綁著的父親大吼一聲:“孽障,怎做韃賊走狗爾?”

  這一聲斷喝,頓時將他驚醒,兩眼茫然的孔有德坐在塌上,渾身冷汗直冒,心中仍是兀自驚恐不已。

  就在這時,軍帳外猛然一陣騷亂,火光突地照亮了軍帳右側,他不由疑惑起來,喃喃自語道:“哪個敢在營中胡亂叫喊引火,不怕引起營嘯嗎?”

  孔有德接著又罵了一句:“媽的,看老子不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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