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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就好比“刀下留人”

  李際遇的登封營在左,何振雄的右翼營在右,正一路向北急行,右翼營的四百余騎兵在前面為大軍開路,而登封營的二百五十名騎士則在千總周如立的率領下,為大軍護衛左翼,以防范奴賊可能的偷襲。

  他們的腦海中仍回蕩著臨行前,將主爺張誠的諄諄告誡:“……此戰之關鍵,不在能否殺退眼前的韃子,也不在擊殺多少個韃子。

  此戰關鍵只在爾等,能否順利突進,在南關外擊破奴賊圍城兵馬,與錦州城內固守待援的祖大壽兵馬匯合,才是此戰之關鍵所在。”

  “……如此錦州之圍可解,奴賊不得再圍錦州,也必然會退兵他去,而西面的吳、曹二總兵,再有我宣大兵馬亦可無憂。

  遼戰之成敗,全賴爾等今日之表現。望你二人能全力北進,趁奴賊不備,攻取其營壘,填平壕溝,與祖大壽會兵南關外!”

  李際遇與何振雄都謹記著張誠的話,他們二人雖然出身與來歷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極為相同。

  他們都是后歸附于張誠麾下的武將,雖然李際遇比起何振雄來早了近一年,但他出身于草莽之間,這次援遼可是他歸順張誠后的第一次出戰,自然要好好表現一番。

  而何振雄雖說是行伍的出身,祖上也是宣府鎮的老軍戶,雖然沒有出過什么大人物,但他爺爺輩上也是做過千戶,多少還是有些余蔭。

  而他也才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早前也是總兵楊國柱麾下家丁,因作戰勇猛,且又粗識些文字,而得到楊國柱的賞識,提拔他在鎮標營中出任千總。

  后來在崇禎十一年冬,宣府參將張巖于巨鹿之戰中殞亡,而右翼營突圍出來的殘卒,又都被張誠帶走。

  時值朝廷下旨大練新軍之際,在宣府總兵楊國柱的一番運作之下,何振雄才得以游擊將軍職暫任宣府鎮標右翼營主將。

  而今,老總兵楊國柱身殞遼東,何振雄頓時便失去了強有力的后盾,且他在宣府的根基尚淺,又無法自己獨立謀身。

  其實他當時并非沒有投奔張誠之心,只不過礙于老參將郭英賢的面子,不得表露出來罷了。

  作為老總兵楊國柱的心腹愛將之一,何振雄對于張誠可并不陌生,他在巨鹿之戰時就對張誠的印象頗深。

  彼時,張誠已經因功由一名千總升為游擊將軍,更深得時任宣大總督的盧象升所賞識與信重,這使得同為千總的何振雄,真真是羨慕不已。

  雖然當年勤王事畢,回到宣府后的何振雄也因功晉升游擊將軍一職,并出任鎮標右翼營的主將。

  可張誠的成就卻是更為輝煌,他以陣斬瑪瞻、岳托之功,出鎮宣府北路,此后除匪安民、援剿河南、入援遼東,更是一路從參將、副將,直至現在升任宣府總兵的高位。

  張誠的如此種種,真是教何振雄佩服得五體投地!

  何況,還有老將主爺楊國柱在他面前,時刻夸贊著張誠如何的優秀,其未來之成就必是不可限量。

  別的先不講,就說當年追隨張誠進京勤王的老部下,如張廣達、陳錚、林芳平等人,原來不過是百戶、總旗之流,如今不也都跟他一般升為游擊。

  由此可見,在張誠麾下的升遷速度之快,確實非別處可以比擬,再有對于張誠宣北軍將士的待遇,他也是早就知曉,心中也是默默盼望著自己的右翼營,有朝一日也會如此。

  不過,他本是楊國柱一手培養,并提拔至現在的位置,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背叛自己的將主爺,可任誰也未曾想到,楊國柱竟會在這次援遼之戰中,殞命沙場。

  但也正是因為楊國柱的為國捐軀,才使得何振雄有機會投靠在張誠的麾下,冥冥之中,或許一切都是天意!

  初時,何振雄還沉浸在失去將主爺的悲傷之中,直到后來,關于李輔明要接管宣府軍的消息傳開,他才尋到都司唐先成急急找老將郭英賢商討對策。

  最后在郭英賢的力主之下,才有了投靠張誠這一決定,而后朝廷圣旨傳來,張誠繼任了宣府鎮總兵官,此事才水到渠成的告一段落。

  可此后,何振雄雖已歸新任宣府總兵張誠轄制,卻一直沒有表現的時機,卻也是暗自在心中著急不已。

  如今,突然被張誠委以重任,他是既激動又擔憂,之所以激動是因為終于有機會沙場建功,來向張誠表忠心。

  而擔憂的則是,他生怕自己初次被張誠委以重任,若是未能辦得漂亮,如何對得起張誠的信任與重用。

  且更為擔憂此番若表現不佳,會否影響自己將來的前程!

  正是有著上面這些原因和理由,李際遇與何振雄可都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催促著各自部下的將士們,加速向北急急挺進。

  就在李際遇、何振雄率軍向北面的清軍圍錦防線挺進之際,被困在錦州城內的祖大壽已先一步,率領著七千余精勇的遼兵,沖殺出來。

  這些如狼似虎般悍勇敢戰的遼兵,被困在錦州城內日久,整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提心吊膽,防備著奴賊可能的攻城。

  如此日子,他們可早就過得夠夠的了,若不是祈盼著一日得救,還有機會與遠在松山、杏山、高橋、寧遠那邊的親人團聚,恐怕他們早就出城尋韃子拼命啦。

  而現在錦州解圍有望,他們又怎會不興奮呢?

  有若脫困的猛獸一般,錦州城內的遼兵都不用自家主將催促,便即發了瘋似的奔城外駐守的清軍韃子沖殺過去。

  伊拜的蒙古正白旗負責駐守錦州城南,這邊除了蒙古正白旗外,還有外藩蒙古千余人馬,以及漢軍近千人,再有各旗包衣、跟役四千余人,總兵力有一萬二三千人馬。

  因為南面有清國禮親王代善的數萬虜騎駐守,所以,伊拜這邊重點防守的就是錦州城內的祖大壽,避免他們突然殺出來突圍。

  而且,困守錦州城內的祖大壽前面幾次派兵突圍,都被奴賊阻止在這三道圍城壕溝前,伊拜料想就算祖大壽再次出城來戰,也一樣會在己方圍錦的堅固防線前,折戟而歸。

  果如其所料的一般,祖大壽所部遼兵出城后,如狼似虎,拼死沖殺,他們很快便即突破了第一道壕溝矮墻防線。

  即使是更寬、更高的第二道壕溝矮墻防線,也在祖大壽的猛烈攻勢下很快失守,但最寬也最深的第三道壕溝防線,卻成了祖大壽難以逾越的天塹。

  當然,即使是一道天塹,也并非不可逾越,主要還是狡詐的伊拜認為祖大壽幾次都不能攻破這第三道防線,便將麾下主力都集中于此。

  而前兩道防線卻只布置了少數兵力防守,其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借助前面的兩道防線,消耗掉祖大壽所部遼兵的銳氣與體力,好使他無法逾越自己重兵防守的這第三道壕溝天塹。

  果然,如同虎狼般兇猛的遼兵在這第三道壕溝,也無奈地止步不前,壕溝南面有漢軍貳韃子的火銃轟射,更有蒙古北虜韃子的弓矢不斷。

  雖然祖大壽這邊也不乏善射的遼兵戰士,且也有一些鳥銃等火器,但卻也是與壕溝南面的清軍相當,并沒有十分明顯的優勢。

  無法壓制住對面清兵的銃擊弓射,便無法填平壕溝,或是搭建板橋,望著近在咫尺的天塹,祖大壽目赤欲裂,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他無計可施之時,壕溝防線對面伊拜蒙古正白旗營地的南邊,揚起一溜沖天煙塵。

  “宣府軍殺過來啦!”

  祖大壽登時喜出望外,他似乎已經看到兩軍合力擊潰前面阻攔自己的蒙古韃子,勝利會師后,再繼續進擊殺退其他圍城的奴賊。

  眼見錦州解圍在即,祖大壽發出一聲怒吼:“兒郎們,給我沖啊!殺韃子,報血仇,殺殺殺……”

  此刻,已不止他一個人看到南面滾滾而來的煙塵,此情此景,就如同被病痛折磨的人看到了大夫的身影,就像是旱了一年的農民看到遠方飄來的烏云一般。

  “久旱逢甘霖”,怎能不叫人發狂呢?

  之前數次突圍都受阻于這道寬壕,那種無力感簡直可以使人窒息,而今自己拼死博取最后的突圍希望,卻再次要于此處止步,怎能叫人心甘。

  如今,卻發現對面竟然有己方的援兵殺到,簡直就好比在即將被砍頭之時,遠方傳來一聲怒吼“刀下留人”似的,怎不叫人歡欣鼓舞?

  “援軍……是援軍……”

  “……真是……真的是……援軍來啦……”

  “……謝天謝地……真的是謝天謝……”

  “……宣府的兵馬……是那個殺了多鐸……張誠的宣府軍……”

  “……有救了……終于有救了……一年多了……終于來援軍啦……”

  一時間,隨祖大壽出城殺奴的七千遼兵,很快便混合成了一個聲音“殺……殺……殺……”

  明軍的突然到來,使得蒙古正白旗固山額真伊拜瞬間失了分寸。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到伊拜身上,畢竟在他的南面還有禮親王代善的四萬余大清勇士,就算與他們對戰的宣大明軍再悍勇敢戰,但兵力本就不如代善勢眾,又如何有能力分兵北犯?

  所以,伊拜這邊便將全部主力都部署在了壕溝前,用以全力阻截想要突圍而出的祖大壽,免得他們沖破包圍,出去給禮親王那邊添亂。

  可怎想得到,明軍就猶如從天而降一般,忽然之間就出現在了伊拜的身后,他在后面可是毫無布防,倉促之下又來不及調兵回防。

  但即使如此,伊拜也要奮力掙扎一下,他只能寄希望于這股突然殺到的明軍,并不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宣府兵。

  這邊近半蒙古韃子回援后陣,祖大壽的壓力頓減,再加上將士們都看到了生的希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自然也更為奮不顧身。

  一時間,銃炮箭矢向著壕溝南面韃子飛射不斷,就連那些填壕的戰士也不再顧惜生命,個個奮勇,人人爭先的場面極為壯觀。

  而與此同時,率軍回援的伊拜卻是頭大如山,他這邊還沒有來得及奔回營地設防,明軍的前鋒騎兵就已經殺了進來。

  遠遠望見營中火光四起,一個個煙柱沖天而上,他真是心急如焚,卻又遠水解不得近渴,一股無力的挫敗感充斥著他的心田與腦海,直感到一陣惡心頭暈,嘔吐感緊接著襲來。

  這就好似剛剛聽到皇帝要嫁女兒給自己,可突然間就有老家的糟糠之妻尋上門來,自己的駙馬沒有做成,還因欺君之罪即將被斬首示眾。

  整個一“從天上到地下”的感覺,如同一個人被蒙著眼睛做了一趟過山車,忽上忽下的逛蕩一圈,自把五腹六臟都折騰移位了似的。

  但伊拜卻不甘心就此放棄,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要奮力再拼搏一次,因為若如此撤退而走,多爾袞也不會饒恕他。

  適才一陣眩暈,但接連兩大口鮮血突出之后,伊拜頓感身體輕健了許多,他揮舞著手中的長砍刀,狂呼怒吼著就奔自家大營當先沖去。

  清國禮親王代善也已發現,對面的明國宣大軍似乎發了瘋,竟然不管不顧的全軍壓上,看來似乎要與己方的大清勇士拼命啦?

  他揮手叫過正在一旁摩拳擦掌的武英郡王阿濟格,對他道:“明狗拼命了,看來是想孤注一擲,正是我軍一鼓作氣,將之擊潰的最佳時機。”

  代善猛地將手抬起,指著南面的戰場恨恨說道:“阿濟格,率你的鑲白旗勇士殺上去,把張誠那狗子的腦袋給我帶回來!”

  “嗻。”

  阿濟格幾乎是大喊著接令。

  自打今日晨起戰事初開之時,阿濟格便吵嚷著屢屢請戰,可代善不知為何一直壓制他,將別的滿蒙各旗都派了上去,唯獨阿濟格的鑲白旗被他留在中軍。

  而今,阿濟格終于等到了自己出戰的軍令,如何能不興奮,他抱拳喝道:“大貝勒放心,阿濟格與張誠不共戴天,若在陣前宰了,反倒便宜了他。

  請大貝勒再次靜候佳音,阿濟格定將那南蠻子,捉了回來憑大貝勒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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