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伯張誠安排好了工學堂與同文館的事宜后,在眾人的一陣陣驚異聲中,他再次宣布:“靳指揮使,還有一事要勞煩你多多費心。”
“鎮帥請講就是,卑職一定竭盡所能!”
張誠點頭繼續說道:“本伯往鎮城赴任,初時必定事務繁雜,恐難以騰身出來顧及兵事堂的事宜,因此本伯想將兵事堂暫留赤城,這就要靳指揮使多多費心啦。”
“為鎮帥效勞,乃新朋之本分,何來費心一說。”
靳新朋接著說道:“鎮帥交待的事情,新朋定必盡心盡力,絕不敢有半點含糊。只是,鎮帥與魏將軍、張將軍、吳將軍等人都去了鎮城,兵事堂這邊的教師便出了空缺,一時又難以尋得合適人選,確是有些許為難。”
張誠聞言卻笑著搖頭道:“這一點我早有預料,今日便與大家伙議一議這事。”
他隨即又對在座眾人說道:“今日只是先議一個章程出來,至于具體的事情嘛,可以慢慢來做就是啦。”
永寧伯這話說得不緊不慢,然而大廳內各官將們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個個心中都在揣度著:伯爺這是又要下一盤大棋啊?
“本伯之意,前時之‘兵事堂’因學員都是各營的軍官和軍士,今后可更為‘隨營學堂’,我勇毅軍六大營中皆要設置。
各營主將即為‘隨營學堂’之堂主,統領學堂事務;而各營鎮撫官則充為‘隨營學堂’之坐堂主事,主持學堂一應事宜;各營中副將、千總各官皆為學堂講師,分別排班為堂內學員授課。”
永寧伯說完便拿眼掃視著坐在左首的賀飚以及魏知策等各將官們,見他們神情安定,雖有些驚訝卻也是滿臉的自信之色,心中甚覺滿意。
他接著又道:“各營的隨營學堂員額控制在三百以內,要揀選營中機敏之戰士入堂學習,學成之后作為軍中骨干,登記造冊,以為各營軍官職補充,優先提任。
而各營中把總以下之百總、隊總、甲長,則按期進入隨營學堂聽講學習,原則上平時每月不少于十日,戰時視情況而定,但每月也應保證至少三日的聽講學習次數。”
張誠目光如炬地望著吳志忠、魏知策、張國棟等各將,沉聲問道:“你等可有何疑問?”
“末將等沒有疑問,謹遵鎮帥軍令就是。”
吳志忠代表各營主將做了表態發言,其他人紛紛點首應和,并沒有人提出任何疑問。
張誠點著頭表示滿意,接著又再次看向靳新朋,對他說道:“靳指揮使,本伯欲將‘兵事堂’更名為‘講武堂’,使其成為我勇毅軍培養將官的搖籃。”
“講武堂……搖籃……”
靳新朋嘴里不斷重復嘀咕著張誠所言之事,心下也暗自琢磨其意所在,雖一時不能盡解張誠之意,但也暗中猜出了七七八八。
“‘講武堂’就如我勇毅軍中之‘國子監’,將通過系統性地教學方式,為我勇毅軍培養合格的優秀軍官。
我本意是想到鎮城后,再行創設‘勇毅軍講武堂’,然考慮到鎮城那邊副總兵、參將眾多,且均非我勇毅軍之一系,行此事必然掣肘甚多,反倒不如赤城這邊便于操作。”
張誠繼續盯著靳新朋的臉,接著又道:“‘講武堂’將開設步、騎、炮、工事、輜重五科,分門別類而教。
課程暫設學、術兩類,學類主要教授經史、古來忠勇良將之典故,以使人知忠義,更能陣前奮勇,此外還要教授天文輿地、測繪術算、戰術陣法、兵器火器等軍事知識。
而術科則分類教授馬隊、步隊、炮隊的陣式操演,以及槍炮技藝、營壘工程、輜重轉運等具體的軍事內容。”
不容眾人有何發問,張誠又接著繼續說道:“我勇毅軍之‘講武堂’設快、慢兩班,分別以甲、乙稱之。
甲班員額暫定總一千人,分步、騎兩科各三百五十生員,余下炮、工、輜三科各一百生員,學制為一年期,學制期內主修術類科目,兼修學類科目。
學業有成者,直接任命為武都尉,充實入各營中為備選軍官,也可派往各路兵站任初級軍官,專司操練新勇,又或派到關鍵堡寨充任守兵軍官。
乙班員額暫定五百人,同樣分步、騎兩科各一百五十生員,炮科一百生員,余下工、輜兩科各五十生員,學制期為兩年,其學制期長,當全面充實所學,做到學、術兼修。
其學業有成者,直接任命為騎都尉,可留于講武堂中充任幫教,亦可分入各營中為佐貳官,也可派往各路兵站任教官,專司操練新勇,又或派到關鍵堡寨充任軍官。”
永寧伯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直聽得在場眾人驚奇不已,對于他們來講靠“軍事院校”培養優秀的合格軍官一說,太過于超前一時還有些無法適應。
張誠也是自知這一番理論超越這個時代太多,需要給他們一些時間理解和消化,所以他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只一邊品著香茗,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
“鎮帥,這‘講武堂’所涉事宜過于龐雜,只生員一項,就達一千五百人,要培養這許多生員,堂內講師、教授也是一大問題。
就不言教材、場地、器械等諸般需求,如此紛繁復雜,新朋真是頭腦發漲,毫無一絲頭緒,真恐誤了鎮帥所付大事啊。”
靳新朋第一個發言,他倒不是在推脫,只是聽了張誠適才所言,預感到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心里有所擔憂罷了。
不待張誠有何表示,參將張廣達便出言說道:“鎮帥,‘講武堂’如此規模,恐非旦夕可以建成,內中更涉及教授聘用,生員招募,場地選擇,教材編撰,器械籌備等等。
如此種種,絕非一蹴而成之事,其內中如何管理更是紛繁復雜,若想將之理順建成,絕非一夕之功。”
大廳內,各官將也都順著他們二人之言,紛紛議論起來,如魏知策等幾個營主將展望著未來,講武堂學成者充實各營后,其戰力會有多大的提升。
而靳新朋則在與嚴慶榮、張廣達等留守北路人員,商議著籌建講武堂的具體細節,銀錢與工役之事無須發愁,可教授招募確實有些許難辦。
另一邊,石鐵根也在與翁太亨商量著工學堂的籌建事宜,匠營的幾位主事不時插言,提出自己的一二建議。
只有印制局主事羅順達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他幼時也曾讀過些書,只是后來家道中落,才從了族叔做起印刷行業。
因一直與書籍打交道,讀書人的智慧和商人的狡黠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結合,雖然在永寧伯手下任事,領的是固定月俸。
但印制局也是有自己的計財要求,盈利就算不歸他羅順達所有,可若是當月的盈利超出計劃,上至主事羅順成,下至普通工人,都可得到一定的獎金激勵。
不止是印制局一家,在張誠治下的各處工坊中都是如此,只要當月超出計劃外完成生產任務,便會計算超出部分價值,而計發相應的獎金。
此舉自然極大地激勵了工人們的熱情,不過,若是當月沒有完成計劃任務,又或是當月的次品率超出規定數值,也會有相應的處罰機制。
正是有這種激勵機制,許多工坊主事在完成當月制造任務后,如果沒有新的任務,他們往往會到社會上去接一些其他商戶的民用訂單來完成。
這一行為在匠營這邊最為普遍,能多賺錢又有哪個不愿意呢?
對此,張誠也并沒有加以禁止,他要求的只是保質保量保時地優先完成軍用品制造任務,但軍品也不能永遠無休止地一直制造下去。
許多工坊最終都會轉而生產民用物資,畢竟軍民兩用才能長久,正是因為擁有超前意識的張誠十分清楚這一點,才沒有制止各工坊私下接活,只是要求他們按規定報備即可。
不過,印制局這邊卻有一些特殊,他們主要任務就是印制軍票,可隨著銀幣的逐漸推開,他們的任務量卻在不斷下滑。
這使得本就賺外快機會不多的他們,更顯得拮據起來。
畢竟在這個時代,著書立說者本就少之又少,而且許多又都是大富之家,自己家族就供養著私人的印刷工坊,自己著書自己印。
還是在張誠的啟發之下,才偶爾能夠接到一些小廣告,又或者是一些大商家品牌包裝紙的印刷業務,但這種機會畢竟也不是很多。
一直自感能力不足,不能帶領著印制局工匠們多賺獎金的他,此刻聽到永寧伯欲組建工學堂、講武堂之言,心中自是激動不已。
他并不與別人計較,只在自己的心中打起了小算盤,工學堂雖未明言有多少員額,但近來匠營大有擴張之勢,再加本就嚴重缺少成手的工匠,因此這員額也必不會少。
而講武堂就更不用說了,永寧伯適才就已明言,光是生員就多達一千五百之數,這林林總總的各類所需教材,何其繁多?
自己若是能將之全部拿下,恐怕未來一至兩年內,都不會再為工匠們的獎金發愁了!
至于組建同文館一事,他卻并未顯得有多焦急,這倒不是他對永寧伯的吩咐不上心,只是他些年里走南闖北的從事印刷事業。
對于蒙文和藏文都有些接觸,雖未能全識,卻也是知其大概,唯獨韃子話和其文字他未有涉獵,不過卻也并不太過擔心。
畢竟,宣鎮與蒙古人通過互市貿易接觸甚多,內里能說韃子話,又或是識得韃子文字者,可是大有人在,而蒙古話和蒙古字就更不在話下。
就在眾人紛紛議論之時,永寧伯張誠也終于發話了,他先是咳嗽了幾聲,以使大廳內的眾人安靜下來。
這才開口說道:“‘工學堂’、‘講武堂’、‘同文館’雖所教不盡相同,但卻皆為我勇毅軍之根本。
‘工學堂’所設教學門類頗多,其乃是為我宣鎮育才養才,將來自‘工學堂’學成畢業之人,雖不能走國朝科舉之正途,然亦可入我各處工坊,充為管班匠師,又或可為各處分坊之主事。
而其中學業優異者,更是可以進入我宣鎮各處堡城,充任管事吏員,他們所學科目雖多偏于工礦、土木、火器之類。
但也有醫、農、馬、商等科目,尤其天文一項,因此其進入各堡城充任各衙門管事吏員,并無不妥之處。
本伯治下,不同于別處地方,對于那些啥子進士、舉人并不感冒,本伯只重實用之學,只提拔那些實干之才。
若是只曉得空談大論,然做事漂浮之人,就算他是當朝狀元,在我宣鎮也是不如一個工匠有用!”
永寧伯張誠這話語說得擲地有聲,給在座眾人心中可是鼓足了勁頭,就連舉人出身的劉敏慎也是十分贊許。
張誠根本不待眾人有何反應,便接著又道:“‘講武堂’便如我勇毅軍之‘國子監’,乃是為我勇毅軍儲才養才之所在,亦是為我勇毅軍培養將官的搖籃。
其所教學之內容,雖看上去紛繁復雜,一時間似乎毫無頭緒可言,然‘萬事開頭難’,只要把開頭這些雜事辦妥,后續便是有章可循,依法按規辦理就是啦。”
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靳新朋身上,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靳指揮使,你在北路資歷最老,威望素著,更兼辦事沉穩干練,向為本伯之所倚,實乃我勇毅軍功勛卓著的干城之臣。
今將創設‘講武堂’一事,托付于你,亦是本伯對你之信賴,其中的難處本伯也是深知,然我等既選擇了這條路,哪怕前頭是萬丈深淵,也要一往無前地跳下去。
我勇毅軍之所以能有今日之風光,亦是諸位用血肉和性命拼搏回來的,今創設‘講武堂’便是要將我勇毅軍之血脈,發揚光大,使之可以傳承百世、千世,乃至萬世。”
張誠最后更是對靳新朋說道:“靳指揮使,本伯并不要你將‘講武堂’創設得一應俱全,暫就以赤城堡南大校場為‘講武堂’的場址。
你先招募些文員,把各科所需教材整理出來,交付給印制局來印制一些,以用于教學即可,我勇毅軍各兵種之操典,規程也可作為教材使用。
而生員可先從各堡小學堂中,募選一些識字的聰敏慧鍵之少年,至于外間若是有聰慧之人,亦可招入學堂。
如此,架構便建了起來,你在赤城這邊先勉力支撐,待本伯在鎮城安定下來后,自會使‘講武堂’移到鎮城。”
不待靳新朋有所表示,張誠便再次開口道:“‘工學堂’、‘講武堂’、‘同文館’三處學員一經考試合格,即行入學,每日三餐,皆由學堂供給,不可收取一分費用。
其學習時之衣物、器械、教材等等,也均由我勇毅軍從軍費中列支,且每名學員每月還將發給三錢銀子的津貼,以鼓勵其積極上進之心。”
“鎮帥,如此開支……”
開平衛指揮使靳新朋聽永寧伯提及銀錢之事,當時就要出言提醒,卻被張誠直接打斷:“銀錢之事,不用再提,你這邊盡管列支便是,必要時可將壓庫的儲備銀,暫時取出使用。”
“可如此一來……”
“無須為此憂慮,本伯自有解決之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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