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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你不是咱的家臣

  羽林騎將士策馬奔騰,氣勢逼人。

  他們幾乎是在吊橋落下來的同時,策馬沖鋒而過,城門已然被堡中內線奪下,再無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征伐的鐵蹄。

  恐怕,自此以后,莫說是宣府、大同、山西三鎮,就算整個大明、大清、闖賊等等各股力量,都再也無法制衡于他們。

  若說可能,或許只有南方的那一位,還可以在海上稱雄!

  “啊……啊……”

  一聲聲慘叫,隨著羽林騎的沖入,不斷傳來,他們并非是不想逃跑,只不過被眼前的突變所震驚,一時間還沒有回過味來,便即成了羽林騎的刀下亡魂。

  “抗拒者,殺;阻攔者,殺;持械者,殺……”

  其實,他們死的一點也不冤,因為吳志忠給羽林騎的軍令十分清楚,他們在羽林騎入城之時,手中持械,那就是該死!

  當然了,也有一些反應快的機靈鬼,他們看到城門口那邊的血腥斬首事件后,第一時間丟棄了手中的刀槍,有的倒頭竄進旁邊的小胡同,有的也俯身跪地大呼小叫著。

  “爺爺饒命……饒命”

  羽林騎飛馳而過,對他們視而不見,并未為難這些真正放棄抵抗的守卒。

  就連南門樓和兩邊堡墻上的守兵,熟視無睹,他們是使命必達,對于他們來講,重要的是東北永鎮門,雖然門外也早已隱伏了一隊軍士,但城門終歸還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真正安心。

  五百余精騎不斷減員,每過一個大的交通路口,都會留下五騎將士駐守,以阻絕堡內交通,最后飛奔向永鎮門的也就二十余騎罷了。

  或許,他們認為奪取一個破堡門,二十名羽林騎戰士都嫌多了。

  南門樓上,那個胡子拉碴的百總顧不得樓內濃妝艷抹的女子呼喚,他抽刀在手,大聲怒罵:“趙老三,你兩個別愣著了,快升起吊橋,待我奪回城門,合力殺光那幫馬匪。”

  他罵完后,正待轉身去招呼其他人,忽然間,意識到趙老三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猛地回過頭來,正巧聽到趙老三身旁的徐六子急促問著:“三哥,總爺發覺哩,咱可咋辦嘞?”

  胡茬子百總猛然醒悟,大怒道:“好哇,原來是你小子在搗鬼?”

  他轉頭怒聲喝問:“趙老三,咱老子待你不薄,怎還私通馬匪?你擅落吊橋,放馬匪入堡,怎對得起堡子里的父老?”

  胡茬子百總平日奸商們的許多好處,早已成為奸商們養的一條狗,他謹記奸商教誨,不論什么軍隊來攻打張家口,一律將之視為鎮內的馬匪。

  他一邊叫喊,呼喚周邊守卒,一邊就揮舞手中鋼刀,向著趙老三、徐六子急奔而來,作勢砍殺他們二人。

  畢竟是他們二人的上官,平日里也是威望素著,余威震懾之下,徐六子早已是驚慌失措,他拉拽著趙老三的衣袖,急慌慌道:“三哥,咋……咋搞嘞……”

  “草……”

  趙老三可是毫不畏懼,他猛地甩開被徐六子拽住的衣袖,然后便一腳將他踹開,喝罵著:“都啥時候啦,咱鬧都鬧嘞,還管他個球,反正銀子也給到家里,現今兒跟他娘的拼了就是!”

  他手里還持著砍斷吊橋纜繩的短斧,此刻,高高舉起,便大步流星地迎著那胡茬子百總疾沖而去,面上神情無比堅毅果決。

  那位滿臉胡茬子的百總老爺,也就是平日里耍慣了威風,這時見不能懾服趙老三,他自己也是心虛不已,頓住腳步,似有后退之意。

  可不知為何,胡茬子百總的雙腳就猶如頂在堡墻上一般,竟無法再挪動分毫,而他的一雙眼睛也緊盯著承恩門外的浮橋方向,滿臉都是驚恐錯愕神情。

  見他如此,趙老三不由得也轉頭望向同一地方,只見初起的晨光與尚未完全退卻的月光交映下,一支千余精銳大軍,正闊步跨過浮橋,直奔承恩門而來。

  雖然人數看上去并不算十分眾多,但他們行進時的那股氣勢,卻足以排山倒海,宛若一條紅龍般,整齊劃一地踏步而進,似乎要吞噬擋在他們前方的一切。

  放眼望去,步軍后面還有一溜黑影,除了身穿紅襖的戰士,還有一輛輛戰車,上面隱約露出一個個黑洞洞的炮口。

  “咣當……”

  一聲脆響,那胡茬子百總威風不再,他手中鋼刀掉落在地,整個身子也隨之委靡癱倒,嘴里喃喃著:“完了……全完了……”

  張家口堡城內,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經醒來,他們耳中聽著一陣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脆響,心中都是驚惶不已。

  已經不知多少年了,堡子里許久未見刀兵,人們早已經忘卻刀兵之苦,可如今這大清早卻有這許多騎兵入堡,看樣子似乎還頗為急促,不知是福是禍啊?

  沿街還有留有一些糞車,卻看不到那些收糞的人,顯然,他們聽見如此急促馬蹄聲,早早就丟下糞車躲藏了起來。

  各家各戶都是緊閉宅門,有些甚至還以門板、桌椅將宅門頂死,以防亂兵沖入,帶來不必要的災禍。

  就連巡更的更夫,都已不知去向,大街上除了戰馬奔騰踏地之聲,就剩偶爾傳來的嘶鳴。

  當然,也有山右奸商聞訊后,派出來打探消息的家丁護衛,可他們才出各家宅門不遠,便被駐守各處路口的羽林騎戰士截殺。

  單以武力而論,他們可以說個個都是好手,尋常人三五個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然,今日遇上的卻是沙場精銳、可在勇毅軍中稱雄的羽林騎戰士,他們所習之術,自是招招斃命的殺人技,全無一下是多余的。

  更何況,每處路口還都是一伍的羽林騎戰士駐守,他們互相配合起來,連韃子都占不到便宜,些許尋常家丁護院,又能如何?

  那一聲聲零星的慘叫哀嚎,或許正是他們不甘的吶喊!

  “杜黑子這個畜生,咋個守的南門?”

  張家口守備高進忠一臉怒色,繼續罵道:“咋個未見動靜,南門就被破開哩。”

  原來,這些時日山右奸商們也預感,事態到了關鍵時刻,他們最不缺的就是金銀錢財,除此之外更是允諾高進忠,保他世代鎮守這張家口堡。

  在別處的守備都巴不得加官晉職,而高進忠卻是舍不得這塊大肥肉,這也難怪,除了奸商們的賄賂分成,他還有自己的邊貿走私生意。

  所以,他是寧可被打死,也不愿離開這個生財寶地!

  最近這一段時間,他總覺自己心緒難以平靜,每日早晚他都會到這魁星閣溜達一圈,只有在此居高臨下地俯覽全堡,他的心緒才會稍覺安寧些。

  魁星閣就在守備署旁邊,高進忠早就命人私開后門,與守備署后堂暗中相連,來去都是十分方便快捷。

  這處魁星閣在堡子里還兼具望火樓之用,又因這魁星,乃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一顆星,屬于二十八宿之一的奎宿,主宰的可是文運之興衰!

  所以,高進忠此前沒事的時候,也會到這魁星閣里散散步,迎風眺望,鳥瞰全城,意氣風發的同時,還有沾染一些文運的意思在里邊。

  今日,他于睡夢中醒來后,一如往日,只覺心緒異常煩亂,他無意睡眠,推開身邊侍寢的小妾,起身披衣便出了居室,對那一片白花花的細皮嫩肉竟無一丁點留戀之情。

  誰曾想,他才行至魁星閣院內,便得報大街上有異常動靜,不知是何處來的馬隊,馳街而過,更封鎖各處路口要道,已然有幾名巡夜的弟兄糟了毒手。

  眼下的他,站在魁星閣頂層呆望著承恩門方向,借著晨光依稀看到黑壓壓一片紅云,正緩緩踏步而進,他們那股氣勢讓人一見心寒。

  此前,初得警訊之際,高進忠便吩咐家丁頭立刻集合人馬,準備沖出去將入堡騎兵盡數截殺。

  可現如今,他站在堡子里最高處看到承恩門那邊的情景,心中頓感一陣恐懼,口中喃喃著:“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張誠這廝真敢擅動刀兵啊!”

  起先,他簡單認為沒有總督和巡撫的調令,永寧伯再是兇狠殘暴,也不敢擅自調兵攻打鎮內城堡。

  就算他能夠得到督撫的支持,取得調兵軍令,也必然會有消息透露出來,那時還可預作防范,亦可與身后的山右大家再行商議對策。

  因此,他雖在張家口堡加強防守,驅離一干無關人等,也只是為了作作樣子,給山右八大家范永斗、王登庫他們瞧瞧罷了。

  然,如今最不該出現的局面,卻真真實實的擺在了高進忠的面前,不光是他,就連其身后一干護衛家丁們也皆是一副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魁星閣就在承恩門內的東南向不遠處,高進忠親眼看著那一列列步軍,開進堡內,心中惶急不已,大聲喝問:“弟兄們可都召集起來嘞?”

  “回高爺,營房里尚有三百余弟兄,現已集結待命,咱是不是殺過去,奪回南門。”

  高進忠面色晦暗,青筋畢露,他瞪著通紅的雙目,死死盯著承恩門,咬牙切齒道:“只有這么點人嗎?”

  “高爺,您老是知曉的,咱營中從未曾滿員,除卻咱一直養在身邊這四十多號家丁親隨,余下也就五百來人,南門、東門各派了五十人馬,再去掉小白山、太平山兩處守護倉廩的八十人馬,可不就剩下這些嘞。”

  旁邊一個家丁頭,插言道:“堡外各處墩臺還有些守卒,此外,來遠堡還有四百多號弟兄,只是……”

  他說到這里,也停了下來,再也說不下去,但眾人皆知其意,那些人馬都在堡外,敵軍既已入堡,又如何會給他們調集外間兵馬的機會?

  “啪!”

  高進忠猛地一拳重重擊在窗欞上,似乎整個魁星閣都在跟著微微顫抖,眾家丁也都是一愣。

  “回衙,披甲。”

  “高爺,咱是要殺上去奪門嘛?”

  “奪個屁。”

  高進忠沒好氣地怒聲說道:“你沒見那邊‘勇毅軍’大旗?那可是殺敗韃子的一等強軍,就憑咱這邊三四百號人,真殺上去,怕是連個響都聽不到!”

  他既已下定決心,便不再猶豫,大踏步奔下魁星閣,準備回守備署換衣服。

  剛才第二個說話的家丁頭,跟在高進忠身后急急說道:“高爺,這些官軍定是張誠那小子派來,范家主還在堡子里,您若是不出力,怎對得起他老人家……”

  “嗯?”

  高進忠聞言猛地停下腳步,回身凝視著那名家丁頭,道:“你不提醒,咱都忘了,如此確是對不住范大家。”

  他話鋒突然一轉,道:“你去營房集合人馬,咱回衙換上盔甲,這就去助范大家一臂之力。”

  劉家臣面上顯出喜色,大聲接令:“是。”

  高進忠連聲催促:“快去營房,遲了怕是救不得范大家咧。”

  劉家臣則連聲應承,跨步而進,走在了高進忠的前頭,卻未曾看見高進忠已然探手腰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匕首。

  “劉家臣……”

  “在。”

  “噗呲”一聲,就在劉家臣回身的一剎那間,短匕首破開他的衣衫,直入心頭,他兩眼雙目突出,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高進忠獰笑著說道:“咱真是忘了,你小子還是范永斗那老匹夫的好贅婿啊。你不是咱的家臣,你是他范永斗的家臣啊。”

  他說話間,右手用力一擰,又向前發力一捅,短匕首整個刺入,鮮血從傷口處不斷向外溢出,瞬間就染紅了劉家臣前襟衣衫。

  劉家臣嘴角、鼻孔同時流淌出鮮紅色的血液,他齜著牙齒:“你……你……你……”

  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周圍的數名家丁隊頭,都是滿臉驚異地看著高進忠,只見他抽回短匕首,在劉家臣的衣衫下擺上擦拭一番,這才收入腰間。

  轉頭對眾人道:“永寧伯大軍,已然入堡,僅憑我等數百弟兄,斷難與之相抗”

  他又一腳踢在劉家臣的尸首上,道:“與其為那幫山西奸商賣命,我等,倒不如投在永寧伯麾下,留得性命,才是關鍵。”

  “高爺英明,我等愿追隨高爺,為高爺效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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