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飛艇想要合法飛行,必須取得秩序局簽發的通用航空許可,并且接入自動交通網絡,其駕駛員必須登記注冊,每隔一周接受一次社會關系審查。
而地面車輛的限制則小的多。
無論采用什么引擎,電力,電磁還是反重力,只要浮空高度低于25cm,就只需要在購買時登記一次即可,審查制度也非常寬松,基本只是裝裝樣子。
因此,李涼非常理解K會選擇一輛電動汽車作為交通工具。
但他不能理解,作為一個特工,K竟然是個路癡。
此刻,他們正堵在西城區的晚高峰里,像蝸牛一樣蠕行。
可見現實總是比電影滑稽。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立刻趕往熟食加工廠,把那個賣包子的老唐綁了,再找地方拷問出通靈者的聯絡方式,卻沒想到堵在晚高峰里。
可見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情,即便是拯救地球,遇到晚高峰也沒轍。
李涼望著前方沒有盡頭的車尾燈,嘆了口氣納悶道:“你下午去西北角廣場的時候開得挺好的啊,現在怎么選了這么條路……”
K尷尬道:“以前經常去歌舞伎町,所以去那邊的路比較熟。”
“……”
李涼無言以對。
嗝嗝嗝嗝~
吱吱正趴在車窗上,沖旁邊一輛車后座上的小孩做鬼臉,逗得那個孩子咯咯笑。
車流緩緩蠕行。
李涼降下車窗,夜風溫煦,引擎聲,音樂聲,嘈雜人聲交織在一起灌進車里。
西城商圈多,主干道兩旁的塞滿了全息影像。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李涼看到一對情侶,男人穿著夾克,圍著圍巾,嘴里叼著一根香煙,女人挽著他,手里端著一杯飲料,正開心地講述著什么,他們穿過一片光影,又走進另一片,色彩在他們身上流淌,像水面倒影著陽光。
一個又一個彈窗廣告像精靈一樣在人群中跳來跳去,行人揮手驅趕它們,就像一千年前的人們驅趕惱人的蚊子。
一個穿著廉價西裝的男人站在路邊,匆忙吃著一個漢堡,背包把他的西裝扯歪了,露出皺巴巴的領帶。
估計是個剛剛下班的生物公司的經紀人。
李涼順著街道抬眼望去,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遮擋了天幕,幾乎每一座大廈外都有巨型顯示屏,正播放著不同的廣告,飛艇從顯示屏前川流而過,像纖細紛亂的線條。
更高處,一道道廊橋架設在街道兩側的大廈間,同樣能看到花花綠綠的招牌與蠕動的人潮。
以前的城市橫向擴張,而現在城市正在向上生長。
夜晚的中京,像流光溢彩的森林。
這時,一個巨型全息影像在一座大廈前緩緩成型,是個身穿和服的藝伎。在完全成型的一刻,藝伎展開一把京扇跳起舞來。
光影將半條街染成了紅色,有些刺眼。
李涼眨了眨眼睛,縮回車里,升上了車窗玻璃。
噪音被隔在外面,車里安靜下來。
他想了想問道:“K,你有什么特長嗎?”
“啊?”K正隔著玻璃和旁邊一輛車副駕上的女人眉來眼去,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下,“呃,我認識很多人,很多朋友。”
李涼恍然,難怪K能影響一場游行的路線,以最快的速度聯系上他,這是個社交咖。
“那其他十二個中間人都有什么特長?我們怎么聯系上他們?”
K點燃一根煙,吐出一團煙霧:“我只認識其中一個,那個機械姬的娘們兒,是個老鴇,歌舞伎町一番街有三分之一的女人是她的眼線,現在除了她可以找到,其他中間人應該都換了身份,想聯系他們只能通過長老會。”
“長老會怎么聯絡?”
“哈,”K笑了,指向窗外,“就通過那個。”
順著K指的方向,李涼看到一座大廈前的顯示屏正循環播放著今日彩票開獎號碼,這種彩票很特別,足足有三十多位數字。
李涼挑眉道:“這玩意是長老會搞的?通過數字組合給你們傳遞信息?”
“是的。”
“……”
李涼有些郁悶,他不僅買過這種彩票,還買了很長一段時間。
三十多位數字是一道包含許多變量的方程式算出來的解,彩民可以嘗試不同的程序去推算新一期的解是哪一個。
沒想到竟然只是種蜉蝣傳遞信息的工具,他決定下回見到該隱,一定讓她把彩票錢也給報了。
這種彩票三天開一次獎,說明下次聯絡長老會只能等三天后。
眼下唯一有機會聯系上的只有機械姬那個女人。
這時,拐過一個路口,交通終于通暢起來。
李涼不再說話,默默拿出AK彈夾,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去,一旁的吱吱表情嚴肅,同樣在有模有樣地給自己的馬格南手槍彈夾壓子彈。
K瞥了一眼后視鏡,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半個小時后。
車緩緩在路邊停下,K低聲道:“前面那個大廈就是‘正豐食品公司’,廠區在大廈后面。”
李涼從前排座椅中間探出身體,從前風擋玻璃打量著遠處的大廈。
不停有飛艇呈降落姿態消失在大廈后,那些飛艇像兩頭冒尖的帆船,艇身涂的花里胡哨,一個大大的“包”字非常顯眼。
正是老唐每天賣包子的貨艇。
“就是這里,”李涼急促道,“往前開,看看從大廈出來的人往哪里走。”
片刻,車子從大廈前經過,他看到許多人從大廈出來,都走向同一個方向。
“跟上。”
K一打方向,順著下班的人流開了十分鐘,前面出現了一個停車場。
所有從停車場出來的車輛也駛向同一個方向。
“繼續跟。”
李涼非常清楚,除非注冊私營企業,否則普通上班族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而是由公司提供統一公寓。
像正豐這樣的大型公司,所有員工基本都會住在同一棟公寓樓里。
老唐每天都會準點出現在第五大街,可見他在正豐的工作并不是臨時的身份,而是簽了合同的正式工作,那么正豐一定會分給他一所公寓。
所以,老唐有很大概率就住在公司的公寓里。
只要跟著下班的車流,就能找到那棟公寓樓。
跟著一輛破破爛爛的電磁動力小車左拐右拐,十分鐘后,他們終于抵達一座不起眼的三十層公寓樓。
停好車,K探頭望著不遠處的公寓樓說道:“這種地方比較麻煩,得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找到關系。”
“找關系干什么?”李涼將英格拉姆飛鏢彈槍和馬格南手槍插在兩側腰間,隨口問道。
“通過關系找那個姓唐的啊。”
“不用,直接上樓。”
李涼扣上兜帽,一把推開門下了車,吱吱跳上他的肩頭,沖K齜牙咧嘴。
K聳聳肩,戴上墨鏡跟上。
這棟沒有名字的大廈管理非常松散,玻璃正門可以自由出入,可見這里沒有被某個幫會把持,從側面證明住在這里的人都是窮鬼,幫會沒什么油水可撈。
像PEACH大廈之所以發展成為非法交易集中地,是因為那里住著的都是附近水處理廠工作的人,而水處理廠是新秩序聯席會議直管的單位,待遇極高。
跟著兩個神情疲倦的工人,李涼和K走進電梯。
電梯廂畫滿涂鴉,燈光昏暗。
其中一個工人打量著李涼肩頭的吱吱,大概驚訝于這只仿生猴子做的也太像真的,猶豫著想問,卻被K的眼神嚇了回去。
電梯上升,李涼閉上雙眼。
金屬電梯廂,混凝土墻壁消失了,無數搏動的心臟出現,散布在公寓樓每一層。
隨著上升,李涼審視著每一層的景象。
直到二十七層。
李涼睜開眼睛:“到了。”
電梯門打開。
李涼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
空蕩蕩的樓道極長,兩側加起來有十多個房間。
他已經清楚地看到,老唐的魂器就在其中一個房間。
李涼把馬格南扔給了吱吱,自己掏出英格拉姆飛鏢彈槍,沖K打了個眼色,一步步向那個房間走去。
然而,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了。
因為,他看到老唐的魂器從房間內部快速移動到門口,此刻緊緊貼在門上。
老唐察覺到了?
樓道寂靜無聲,頂上的燈管似乎壞了,時亮時暗,一股莫名的氣息縈繞在周圍。
李涼緩緩舉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