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華城。
望著遠處的那座小城，沈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雖然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啟華城如今和以前一樣沒什么發展，但就是這種原汁原味的風景，卻讓沈令感覺無比的舒適。
這里承載著他穿越過來以后最艱難的一段時日，也是他成功崛起的積累之地。
“駕。”
懷中抱著楊蕓，沈令雙腿輕輕用力，馬匹快速地向著前方沖去。
不多時，沈令來到了沈府的大門前。
他抬頭望著面前的沈府，發現這座沈府似乎經過了二次裝修，相比從前更加的宏偉，也更加的巨大。
下了馬，沈令叩響了沈府的大門。
“誰啊？”
院子里很快傳來了聲音，大門被打開了一道縫隙，下人望著沈令，眼中露出了一絲茫然。
“公子您找誰？”
下人輕聲問了一句。
沈令嘴角泛起了一絲無奈的笑容，隨后輕聲開口道：“通報一聲，就說沈令求見。”
“沈令？”聽到這個名字，下人點了點頭。
隨后大門被重新關閉，沈令甚至能聽到那個下人快速向著府內走去的聲音。
望著一臉平靜的沈令，楊蕓掩面偷笑了一陣：“被堵在自己家門口的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沈令緩緩搖了搖頭。
很快，府內傳來了一陣腳步。
大門被打開，一個年長的下人望著沈令，仔細地打量了好幾眼。
“大少爺，真是您？”
當年長的下人仔細地打量了沈令之后，眼中露出了一絲震驚，“他們說您已經死了，我就說您怎么可能死掉呢！！”
說完這邊，年長的下人回過頭，大聲喊道：“快快快，把大門打開，把路讓出來。”
在年長的下人帶路下，沈令和楊蕓一起走向了正堂。
“我父親呢？”
來到正堂這邊，沈令的目光望向了那個年長的下人。
年長的下人低頭恭敬地說道：“老爺現在在休息，他最近一直失眠。所以我在還沒確定是不是您的時候，并沒有將消息告訴老爺。那個，大少爺，需要我現在就去通報么？”
沈令搖了搖頭，語氣輕緩道：“不用，讓他多休息會吧。我在這邊等，等我父親醒了，你再告訴他就行。”
“是，大少爺。”年長的下人恭敬地退下。
“這么多年過去了，父親還是沒變啊。”望著手邊的茶杯，沈令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曾經的畫面。
如今的他相比之前更成熟了，也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并不糊涂，以往有些事情或許做得不對，但那也不算是什么罪過。
回想曾經，沈令才發現，自從沈平的母親自縊了以后，沈老爺子也不知道是處于身體原因還是什么，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娶。
一個時辰之后。
沈老爺子在下人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了正堂。
當他看到沈令的瞬間，眼中甚至出現了點點淚花，而那滿頭的白發，則更讓眼前這場景多了幾分復雜。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眼淚一滴一滴留下，沈老爺子的臉上卻是開懷大笑的表情。
他緩緩坐到了沈令的身邊，看了看沈令身旁的楊蕓，臉上同樣露出了微笑：“小蕓也回來了啊。”
“嗯。”楊蕓點了點頭。
自從沈令消失之后，傷心的楊蕓并沒有來過沈家的大宅。
一方面是當時是皇帝的她不方便走動，另一方面則是在將皇位還給了沈家之后，她已經不想再過來回憶什么了。
她只想自己靜靜地想沈令……
至于沈老爺子，沈平可以安排人照顧的很好。
盡管看著并不是那么孝順，但其實楊蕓也經常差人送東西過來。
但是傷心過度的她，身體其實同樣不好……
來到沈家大宅，也沒什么意義。
“之前聽說你死了。”望著沈令，沈老爺子握住了沈令的左手，注視著沈令的臉龐，“那一天，我感覺天似乎塌了下來。”
沈令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沈老爺子講述。
“后來，我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可是每次望著你的院子，我都會感覺有些傷心。”
在這一刻，沈老爺子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臉上多了一絲認真的表情，“其實當初，沈平母親針對你的時候，我并沒有處死她，是有私心的。”
沈令笑了笑，看著沈老爺子的臉龐：“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沈老爺子略帶惆悵的開口道：“原來你知道，我還以為自己的小算盤很隱蔽呢。”
沈令緩緩搖頭。
他不蠢，很清楚沈老爺子之所以沒將沈夫人處死，其原因就是當初他自己中的毒，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恢復的可能性。
當初的沈老爺子一方面要對沈夫人下毒這件事做出懲罰，又擔心一旦將沈夫人處死，沈平會記恨他。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當初在中毒之下死去……
沈家就只能指望沈平了。
沈令很清楚，一直清楚。
他只是沒有說出來。
“是我對不住你。”望著沈令，沈老爺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
沈令的崛起和他沒有太大的關系，所有的一切基本都是沈令自己的努力所做到的。
他對于這個大兒子，從以前的恨鐵不成鋼，到后來的滿心愧疚……
他感覺自己錯了，但卻拉不下那張臉，在沈令的面前認錯。
也似乎從沈夫人下毒的那件事后，沈令一直都沒有叫他父親，兩人間似乎也一直都有隔閡。
直到后來，沈令叫出了那聲父親，沈老爺子十分高興。
但也十分愧疚。
如今，他的身體越來越差，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說不定還能活幾天……
在這種情況下，沈老爺子終于放下了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他第一次在沈令面前承認了當初的私心。
表達了自己的愧疚。
“其實，我沒怪您。”
握著沈老爺子的手，沈令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知道您的想法，也知道您的打算，從您的角度來看，這些都不是什么錯誤的選擇。”
沈老爺子笑了。
只是，沈令望著沈老爺子的眼神里，卻多了一絲不知道該怎么做的復雜。
他不是在仇恨沈老爺子，只是他很清楚的能夠感覺到，沈老爺子如今距離油盡燈枯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不怪我，我卻不能不怪自己。”
沈老爺子突然開口，緩緩地說道，“實話說，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現在的沈平還是皇上，我找個機會跟他說說，讓他把皇位還給你。”
“皇位，不重要……”沈令搖了搖頭，“權勢，也不重要。”
望著沈老爺子，沈令緩緩道：“我努力的初衷只是為了讓自己能以更舒坦的方式活著，而這并不需要多大的權勢。”
“唉。”沈老爺子嘆了口氣。
他不感覺自己虧欠沈平，但卻感覺自己虧欠沈令。
和沈令繼續聊了聊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沈老爺子講述著沈令失蹤以后，沈家的一些情況。
隨后，沈老爺子有些困倦，便回屋休息去了……
“來人！”
沈令叫了一聲。
一個下人走了過來，看著沈令低頭恭敬地問道：“大少爺，您有什么吩咐？”
沈令輕聲道：“找個人，挑一匹最快的馬，去皇城那邊通知沈平，讓他今晚之前回來。”
“是！”
聽著沈令的命令，下人不敢多問。
盡管他們知道沈平是當今的皇上，但面前的沈令可是傳說中最強的帝王。
沒錯，哪怕沈令消失了，關于沈令的傳說也有很多。
畢竟沈令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將所有的王朝統一的皇帝，甚至連帶著那些武境過來的宗師，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下人開始前往皇城送心，沈令旁邊的楊蕓問了一聲：“你去叫沈平回來，是擔心……”
“不是擔心。”楊蕓話還沒說完，沈令就低頭輕聲道，“今天晚上，老爺子可能就要走了。”
楊蕓愣了下，隨后滿臉震驚。
她剛剛看著沈老爺子還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沒想到在沈令看來，沈老爺子剛剛的那種情況，已經能稱得上是回光返照了。
這一刻，楊蕓想了很多。
如果沈令沒有回來，那是不是沈老爺子臨死之前，身邊連個家人都沒有？
這邊的沈令則是有些無奈……
他現在很強，甚至可以說強到離譜，但是對于沈老爺子的離去，他卻并沒有任何的辦法。
此時的沈老爺子就像是一個有著無數缺口的水壺，不管灌注進去多少的長生內力或者是生命能量，也沒辦法在沈老爺子的體內長存。
壽命到了！
當天下午，沈平也出現在了沈府之中。
望著自己的哥哥，沈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聲：“哥，是不是父親已經……”
“還沒有，不過可能今晚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沈令點了點頭，“一會進去之后，好好和父親聊聊吧。以后……你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嗯。”沈平眼眶一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路。
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沈平尋常也沒想過父親可能離去的事，雖然他也不是經常回來，但想到父親在，他就沒什么好擔心。
可現在沈令說沈老爺子可能要走了，沈平突然感覺有些心塞。
他以前為什么不經常回來看看！！
為什么一直感覺還來得及！！
他連孝道都還沒盡！！
他……
就在沈平的眼睛里豆大的淚珠開始掉落的時候，那邊的屋子里也傳出了一陣咳嗽的聲音。
沈令當即走了進去，身后的幾個人也迅速跟了上去。
在一番堪稱催淚的談話之后，沈老爺子永恒的閉上了雙眼。
“爹！”
望著沈老爺子，沈平跪了下來，語氣悲戚。
片刻后，沈平緩緩起身，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著沈令問道：“哥，現在怎么做？”
他望著沈令，卻發現沈令一動不動。
沈平又問了一聲：“哥？”
“別打擾我！”
沈令緊閉著雙眼，語氣嚴肅地開口說了一聲。
旁邊的人都不知道沈令在做什么，也只能跟著一起閉嘴，靜靜地等待著沈令結束。
“追不上！！”
這邊，沈令的靈魂追向了沈老爺子。
可是他發現沈老爺子并不是被什么黑白無常給帶走的，而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直接吸走的。
沈令能感覺到那種力量，但他跟不上沈老爺子的速度……
他，留不下來。
“準備安葬吧。”
當沈令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情緒。
“嗯。”
這邊的沈平點了點頭。
兩個兄弟在執行了所有的喪事禮儀之后，將沈老爺子安葬在了沈家的墓地之中。
“呼。”
緩緩呼出一口氣，沈令靜靜地看著沈老爺子的墓碑，什么話都沒有說。
他知道沈老爺子如今已經是高壽了，其實早在很多年前沈老爺子就已經達到了極限，還是長生功幫助沈老爺子多活了這么多年。
只是，沈令突然感覺空落落的……
難過和傷感卻不多。
幾天后，沈令才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親人死去的時候，其實正常來說是沒有多大感覺的。
只是當有些時候按照原來的方法去做，卻發現那個人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之時，那一瞬間的明悟，才是最讓人難過的。
以后，他都見不到沈老爺子了！
“走好。”
輕輕地吐出兩個字，沈令的目光望向了那邊的下人，“沈平還沒有回去么？”
下人緩緩開口道：“是的，大少爺！小少爺一直在墓碑那邊跪著，不讓人過去打擾。”
“我知道了。”沈令點了點頭。
他和沈平其實不親，兩個人關系的紐帶，就是沈老爺子。
如今沈老爺子沒了，正常他們兩個應該相依為命，但是沈令太強了，沈平又太弱了。
再加上以前兩個人也沒有太多的接觸，這一刻的親情實際上是很淡的。
沈老爺子的離去，對于沈平來說，比沈令感覺難受的多。
他失去了從前的依靠，失去了愛他的父親。
失去了一份真摯的關心和愛護。
“你要不去勸勸？”
這邊，楊蕓望著沈令，輕聲說了一句。
“沒必要。”沈令搖了搖頭，望著天邊的烈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