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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恐怖如斯

  皇帝的話,令在場的太監都面帶費解。

  太子被張延齡坑,拉去鹽行當買手結果起了沖突差點危害到生命,皇帝居然只怪責那些鹽商而不怪責作為始作俑者的張延齡?

  只有蕭敬清楚其中來龍去脈。

  他回想起當日張延齡帶他和朱祐樘、周經等人一起去鹽行時的場景,也念及朱祐樘對鹽商欺辱百姓的不忿。

  蕭敬心中無比驚駭:“難道說建昌伯從那時起就已在設計今日之事,這一切都是他早就計劃好的?若他能運籌帷幄到如此地步,滿朝上下誰人能與他相敵?”

  朱祐樘站起身道:“今日之事不得對外宣揚,明日早朝時盡量避免有人多言,你們先留在這里處理奏疏,克恭,還有你這個奴才,跟朕去一趟文華殿!”

  皇帝要移駕文華殿,那是朱厚照平時在宮里讀書和玩耍的地方。

  歷史上弘治九年三月,朱厚照行冠禮于文華殿,并于潤三月開始“御文華殿”,意思是文華殿以后是東宮太子的專屬領地。

  文華殿內。

  朱厚照正在來回踱步,人小鬼大的他正在惱恨于自己的失策,一邊走一邊在嘴里還在嘀咕著什么。

  至于東宮的太監都小心翼翼立在一旁看著太子好像發瘋一樣在走著。

  “真是被二舅給騙了,他故意要跟孤打賭,把孤騙回皇宮。”

  “什么父皇不追究!什么賭二百兩銀子!孤被禁足在宮里,一年半載見不到他,他連一兩銀子都不用掏。”

  “這么卑鄙無恥,孤當時居然還就信了他的鬼話?”

  幾個太監聽著熊孩子在那分析得頭頭是道,都面面相覷。

  他們還不知道朱厚照在宮外做了什么,只知道朱厚照回來后情緒很不安,至于陪同朱厚照出宮的劉瑾到現在都沒瞧見人。

  便在此時,有小太監從門口進來倉皇通稟:“太子殿下,陛下正往文華殿而來。”

  聽到這消息,朱厚照更是惶恐不安,嘴上嘟噥道:“完了完了!父皇果然知道!這可怎么辦怎么辦!?你們這群狗東西,趕緊給孤想辦法啊!”

  眾東宮常侍太監一臉懵逼。

  我們只知道你出宮,至于你在宮外所作所為還有是怎么回來的,我們一無所知。

  讓我們出主意,至少讓我們知道發生什么事啊!

  便在此時,蕭敬的身影先進來,隨后是朱祐樘露面,皇帝一行行色匆匆的樣子。

  朱厚照只能硬著頭皮過去行禮,如同一個懂禮數的乖孩子:“兒臣給父皇請安。”

  “嗯。”

  朱祐樘臉色陰沉,只是應了一聲,隨即走進來之后坐在了椅子上。

  眾東宮太監見皇帝臉色不佳,都趕緊跪下來磕頭。

  朱厚照很識相,知道自己做錯事,趕緊拿出自己天真無邪的笑容,跑到父親身邊好像撒嬌一般道:“父皇怎么有心思到文華殿來?兒臣最近一直都在專注學業呢……”

  “是嗎?”

  朱祐樘冷眼打量。

  朱厚照心里已經罵起來:“那個二舅就是個無恥之徒,應該聽大舅的,以后再別被他蒙騙!可憐我就這么上當,以后再想出宮就難了……”

  朱厚照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忽閃著小眼睛望著父親道:“父皇明鑒,兒臣的確專注于學業。”

  朱祐樘冷笑道:“還在這里撒謊,朕問你,你今天做什么了?”

  朱厚照先是瞪了一眼跪在殿門口的劉瑾,才一臉憤然道:“兒臣出宮了,還有劉公公和一些侍衛是一起的,父皇本來就應允的,難道現在父皇要反悔嗎?”

  心里不爽,現在居然都敢質問起他老爹。

  朱祐樘并沒有生氣,繼續問道:“那你出宮作何去了?”

  朱厚照一臉自暴自棄的神色道:“既然父皇都知道,還問兒臣做什么?”

  “朕問你,你就老實答,你是不是跟國舅去買鹽了?”朱祐樘看起來是在厲聲質問,但其實言語并沒有那么嚴厲。

  在二兒子死之后,這可是他唯一的心肝寶貝,就算朱厚照真捅了大簍子,他也舍不得重罰。

  朱厚照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說話都有氣無力道:“父皇說得沒錯,兒臣是去買鹽了,那鹽商實在是可惡,非要價三十文,兒臣就說二十文一斤買一千斤,他不賣也就算了,還找人來轟兒臣,兒臣出來之后一時氣不過就……”

  朱祐樘沒讓兒子繼續說下去,繼續問道:“你買鹽做何?”

  朱厚照雖然年歲小,但也不是傻子。

  本來還想為自己強辯的。

  但見父親的臉色好像真的沒有要埋怨他的意思,語氣還變得柔和,他就琢磨不透了。

  啥情況?

  父皇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他突然想起來張延齡在跟他臨別之前所交待的話,他試著道:“兒臣知道民間鹽價很高,想買鹽……送給百姓。”

  這種鬼話,朱厚照說出口,自己都不信。

  朱祐樘聞言皺眉,好像生氣了。

  朱厚照心想:“我居然又信了二舅的鬼話!這能管用?”

  就在朱厚照懊惱不已時,但聽朱祐樘道:“你要買鹽為何不跟朕說?你年紀輕輕連錢是什么都未必清楚,人家要三十文一斤,怎可能二十文一斤賣給你?”

  蕭敬趕緊勸說道:“陛下,您消消氣,太子也是出自一片苦心。”

  “咳咳。”

  朱祐樘在咳嗽,好像是在生氣,卻不知是被誰氣的,“朕能不知道太子是出自善意嗎?但國舅也是的,明知太子去買鹽可能會犯險,怎么還能讓太子進鹽行?那群鹽商眼中只有利益,唐突太子,誰承擔責任?”

  朱厚照一聽老爹對他二舅有意見,馬上落井下石:“對啊父皇,都是二舅讓兒臣去買鹽的,父皇要怪罪就怪罪他吧……”

  朱祐樘本來還挺贊許兒子有擔當的。

  但突然之間……

  朱祐樘皺眉道:“其實你二舅讓你去鹽行,是為讓你及早了解民情,他也是有苦心的,聽說在事后他還及早把你帶回來,沒有讓你留在那犯險,可有此事?”

  “啊?”

  朱厚照發現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又迷糊了。

  我都已經認命,等著挨罰呢,這怎么一個個問題問的……

  難道父皇是不打算罰我?

  蕭敬見太子怔怔出神,急忙道:“回陛下,侍衛回報,建昌伯的確是早早將太子帶走,免得起更大的沖突危害太子。”

  “嗯。”

  朱祐樘點頭道,“今天眾侍衛保護太子也算盡心盡力,這樣吧,每個人加俸一等!”

  蕭敬應道:“老奴回去后就安排。”

  “哎呀!”

  朱厚照聽到老爹的話,差點是驚呼出聲的。

  之前他還有些迷糊,現在他算是徹底看懂,他咧嘴笑道:“父皇,您是不是不會懲罰兒臣?”

  朱祐樘臉色轉冷,皺眉道:“朕這次姑且就先放過你!以后做事要過腦子,怎能隨便出宮與人相斗?那是你應該做的事嗎?還有你那個二舅,都不知所謂!要讓你了解民情,他自己不能調撥一些鹽給你讓你去放嗎?為什么讓你去買?”

  “咳咳,這件事也教訓你,以后切莫自作主張,連買賣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隨便去壓價!出事也是你咎由自取!”

  朱祐樘先是板著臉訓斥一番,但隨便一個明眼人都聽出來他并不生誰的氣。

  “這樣吧,回頭跟戶部說,支幾百斤鹽,到城內各處放出去,就以太子的名義,讓百姓知道太子寬仁之心。太子今年也行冠禮,以后該有一國儲君的風范,也該為國事有所分擔。”

  蕭敬也聽出來,朱祐樘明著是在罵,但言語之間全都是對兒子的殷切期盼。

  至于始作俑者張延齡……

  朱祐樘言下之意,張延齡非但沒有慫恿太子與人毆斗的過錯,還有引導太子體察民情以及忠心護主的功勞!

  換了以往,蕭敬或會認為這是皇帝對自家人的偏袒。

  但在他親眼陪同朱祐樘去過鹽行,也看到過朱祐樘對鹽商的態度,知道這都是張延齡的操作之后,他現在只覺得……

  張延齡恐怖如斯。

  蕭敬一臉恭維之色道:“太子寬厚仁義體察民心,乃圣主之典范,大明有如此圣明儲君真是可喜可賀!”

  這馬屁拍得太酸,朱厚照聽了都不由打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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