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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熊孩子的典范

  京師。

  城北積水潭旁的德勝門外,此時正有一群人在翹首以盼中。

  名義上,這隊人由太子朱厚照領銜,因為朱厚照的到來,德勝門外也施行了小范圍的戒嚴。

  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路過的百姓在往這邊眺望,他們也是聽說大明的太子出巡,想見識一下太子的風采,奈何距離太遠再加上朱厚照年歲小個子矮,沒人真正瞧見他。

  實際上,這隊人是由通政使司參議沈祿帶隊。

  隨行的還有鴻臚寺和刑部的人。

  沈祿是奉命前來迎接自己的內侄張延齡,原本張鶴齡應該跟他一起的,但現在張鶴齡人在何處根本沒人知曉,這幾天張鶴齡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沈卿家,孤的二舅什么時候才來?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太陽這么大,很毒啊。”

  朱厚照本來興沖沖出來迎接張延齡,順帶要跟張延齡“討教”一番。

  結果出了宮才知道,等人不是個輕省的事。

  主要現在時值炎夏,朱厚照熱得都快喘不上氣,大中午吃上涼水鎮的西瓜,還是不解暑,一旁給他搖扇子的劉瑾身上都快濕透了,但也不敢把扇子往自己這邊傾斜半點。

  沈祿為難道:“已經派人去接應,估摸用不了多久了吧。”

  沈祿也在著急。

  因為他幫說媒,才令張延齡卷進了林元甫在山東虧空的案子,還惹來那么多事,在他聽說張延齡于山東地界跟人火并,并殺傷幾十條人命之后,他就沒一天能睡好覺。

  朱厚照皺眉道:“孤這個二舅,別是知道孤在這里等他,誠心讓孤久等,看孤見到他不好好教訓他!劉瑾,你扇大風一點……高鳳,你過來幫孤把外衣給脫了……”

  高鳳急忙提醒道:“殿下,不可啊,這在外面,要顧著體面的……”

  “孤都要熱死,還顧什么體面?”朱厚照四下看了看,所有人都是一身常服大汗淋漓,其實自己已經算是好的,這邊又有西瓜吃又有人扇風的。

  “也罷,孤到帳篷里等,到里面脫下外衣總沒問題了吧?人來了再叫孤!”

  朱厚照一直等了有快兩個時辰。

  終于在未時將半時,張延齡的車隊才從遠處緩緩過來。

  朱厚照立在一個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看了看,冷笑道:“看孤怎么收拾他……”

  等他跳下高臺,帶人到車駕前,卻見張延齡已經過來,就在朱厚照準備埋怨張延齡讓自己久等時,但見張延齡身旁的一個人端著個木托走過來。

  “二舅,讓孤在這里等這么久……這是什么?”

  朱厚照看著面前木托上,雙層扣著的瓷碗道。

  張延齡笑道:“臣也是快到德勝門時,才得知太子今日也在迎接的隊伍中,所以特地讓人準備了冰鎮的酸梅飲,為太子解暑。”

  “冰鎮酸梅飲?”

  朱厚照眼睛都瞪大,也忘了教訓張延齡,指著劉瑾道,“快給孤拿來。”

  當劉瑾把手放在碗上時,果然是接觸到一片冰涼,劉瑾捧著碗就不想撒手,盡可能讓自己雙手手掌貼在碗上,吸收更多的涼氣。

  最后碗還是被朱厚照一把奪了過去,劉瑾一臉失望。

  “嘶……真好喝,二舅,這是怎么弄出來的?”朱厚照興奮不已,這可比西瓜好吃多了。

  張延齡看了看朱厚照身邊的隨行太監,道:“太子來迎接,難道就沒為太子準備一些解暑之用?難道還要人特別吩咐嗎?”

  朱厚照四下看了看。

  眾太監都是有苦難言。

  在這時代,夏天也是有冰的,硝石制冰法從唐朝就有,但一直技術不是很成熟,到明朝時普通官宦人家都可以自行去準備,工序繁瑣一些罷了。

  但對于皇宮來說,硝石制冰卻是禁忌。

  主要原因是皇帝體虛,再加上這時代的人講求冰乃大寒之物,容易傷人身體,朱祐樘和張皇后夫婦為了多要孩子,肯定不會吃這東西,就一個兒子怎可能讓兒子吃冰?于是乎……一群人就頂著酷暑在等。

  “建昌伯,為何沒見壽寧侯?”鴻臚寺一名官員走過來問道。

  張延齡笑道:“本爵單獨去辦皇差,兄長未至,沒問你們原因,你們倒先問起本爵來了?”

  沈祿靠前道:“延齡,令兄沒去迎接你?”

  張延齡沒回答。

  這應該說是去了,還是說沒去?

  難道說皇帝派了張鶴齡去迎接他?那為什么中途就一點消息都沒有?

  要張鶴齡真是奉皇命去的,那現在說張鶴齡沒去,那就是坑大哥,張延齡琢磨了一下也就不再去談這個話題。

  在場官員也未多問,只是簡單辦理了交接,由刑部的人準備接案犯到刑部牢房內。

  “延齡,這……”

  沈祿本以為張延齡只把李士實當作囚犯,卻未料非但是李士實,就連林元甫和徐杰也一并乘坐囚車而來。

  看三人的裝束,同樣狼狽。

  這一路上顯然也是受了不少苦。

  張延齡道:“姑父有問題嗎?我是去山東辦案,暫時把三個案犯都帶回來,幾個案犯都沒被赦免罪行,你也不希望我擅自斷案,惹人非議吧?”

  沈祿一時無言以對。

  再一想。

  能把林元甫的命保住已屬萬幸,現在還把人帶回來,雖然看起來憔悴狼狽了一些,只要等朝堂上把案子審明,不就可以得脫囚籠?

  “二舅,孤有事要問你……”

  朱厚照吃完了他的冰鎮酸梅飲,正準備纏著張延齡問東問西。

  張延齡道:“對了太子殿下,臣往山東一趟,還帶來一些小的禮物,不如太子先選一選?”

  “在哪呢?”

  朱厚照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張延齡跟刑部交接時,朱厚照專心挑他的禮物,就沒出來搗亂。

  一直都完成好之后,張延齡跟部分迎接的官員作別,這才與朱厚照同乘馬車,一起往建昌伯府的方向走。

  “二舅,聽說你殺人?你挺能啊。”

  上馬車之后,朱厚照終于忍不住,問出了他憋了已久的問題。

  張延齡皺眉道:“誰造謠的?我幾時殺人的?”

  “啊?是父皇說的……二舅你不是想說父皇造你的謠吧?”朱厚照一臉賊笑。

  張延齡正色道:“一定是太子聽差了,臣只是指揮別人殺人,并未親自動手。”

  朱厚照臉色稍微有些失望,皺皺眉道:“那二舅,指揮別人殺人是什么感覺?”

  張延齡瞬間感覺這小子動機不純。

  這小子感情這么積極跑來迎接他,就為了問他有關殺人感受的?

  你當是采訪啊!

  “太子殿下,當時臣遭遇不測,萬般無奈之下不得已讓人放銃,黑燈瞎火的發射后也不知什么光景,談不上有何感受。”張延齡隨口敷衍。

  開玩笑。

  告訴這熊孩子殺人是什么感受,回頭他去嘗試一番,黑鍋誰來背?

  到時又會有一群人說,是你張延齡挑唆太子殺人!

  朱厚照追問道:“那尸體你總見過吧?死尸……就是一動不動那種,身上還有血吧,人頭有沒有?以前不是聽說,殺人了都要……筑京觀?能讓孤瞧瞧不?”

  張延齡看朱厚照那小眼巴巴的模樣,就知道這小子是多么喜歡惹禍。

  張延齡道:“太子,你首先要搞清楚一點,臣殺人,并不是在戰場上,不涉及到軍功問題,更沒有筑京觀的環節,那只在對外夷交戰時常用到,大明朝不搞那么血腥的事情……”

  “至于尸體……當時已經發生混戰,臣當然是要躲在后看防止被誤傷,怎可能近距離去看尸體是什么樣子?”

  “至于到收拾尸體時,都是下面的人在做,臣也沒有去觸霉頭的打算。”

  朱厚照聽了張延齡的話,大失所望道:“二舅啊二舅,你殺了一頓的人,連個死人都沒看到,你丟不丟人?”

  張延齡本來覺得自己這張嘴已經夠損的。

  沒想到這大外甥,熊孩子年歲不大,那張嘴也真叫一個陰損至極。

  有成為潑婦的潛質。

  “太子,你特地跑來迎接臣,不會就是為了問這些吧?”

  “不然呢?孤還以為能問問你殺人感受呢,誰知道人都不是你殺的,孤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太子很希望臣殺人?”

  “當然了,成大事,誰不多殺幾個人?你放心,就算你殺得再多,父皇也不會把你怎么著。”

  雖然朱厚照話說得有點粗俗,但理卻一點不粗,這小家伙好像已經深切體會到他父親對張家人的包庇。

  殺人算什么?

  只要不謀逆,在大明橫著走都行。

  張延齡道:“太子殿下,你看臣這次也沒殺到人,沒法跟你談感受,要不這樣,回頭臣給你找幾個帶過兵上過陣,殺過外夷和賊寇的將領,給你講講殺人的感受,你看如何?”

  “誰要聽他們講,孤就要聽你講!”

  “這有何區別?”

  “他們殺那是他們的事,跟孤無關,但二舅你就不一樣,你下次殺人的時候……可以帶上孤啊!”

  以張延齡的能言善辯,遇到這么個小祖宗,發現也是秀才遇到兵。

  這熊孩子這么小,居然在琢磨殺人的事?

  什么家庭教育!

  是該好好管管這個大外甥,若是再任由其發展下去,必定會成為歷史上那個放飛自我的脫韁野馬,就算歷史上有虛構和夸大的成分,但朱厚照在歷史上的胡鬧是虛構不來的。

  “二舅,你咋不說話了?”

  朱厚照瞪大眼睛看著張延齡,盡管他眼睛瞪大,也是一對小眼。

  張延齡道:“臣正在琢磨有什么機會能殺人,準備帶太子同去,不枉費太子對臣的一番期待。”

  朱厚照興奮得在馬車里直蹦:“就知道二舅你神通,趕緊想,最好今天就帶孤去見識見識殺人。”

  “太子見諒,要合情合理殺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場了解一下?”

  “狗屁!孤不要看劊子手殺人,就要看二舅你殺人!”

  “要不讓臣充當一下劊子手,親自砍死囚的腦袋給太子看?”

  “也行!”

  請:m.ddyue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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