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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這么容易?

  朝堂上。

  朝議剛開始,眾御史言官便群情激奮,一個個爭先恐后走出來,參劾張延齡擾亂朝堂、欺行霸市、強占民田、毆打士子等種種罪行。

  朱祐樘端坐在龍椅上,聽著下面的人在參劾,遲遲沒有表態。

  終于,連禮部尚書徐瓊都走出來陳述張延齡的劣行后,朱祐樘這才幽幽嘆口氣道:“你們又是何必呢?”

  這話聽起來,感性的情緒占據上風。

  讓眾大臣覺得,皇帝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一覽眾山小。

  好像皇帝早就料到張延齡會被他們參劾,甚至是在等著他們參劾,又在他們參劾之后覺得很失望。

  眾大臣所想到的是,皇帝還是想包庇國舅。

  徐溥走出來道:“陛下,建昌伯剛卸任朝中差事,便在市井胡作非為,先不論他朝堂上破壞規矩的罪過,單就他毆打士子一條,非要加以懲處以儆效尤。否則朝中勛貴怕是會爭相仿效,到時連京師都不得安寧。”

  徐溥老謀深算。

  他知道參劾張延齡別的,皇帝根本不會往心里去。

  但是毆打士子這一條,卻怎么都無法被包庇。

  沒事跑出去打人,打的還是讀書人,這還能讓你有好日子過?

  朱祐樘道:“是不是說,建昌伯不在朝堂上,你們又想來一個缺席審判?”

  眾大臣聽這意思,皇帝想把張延齡叫到朝堂上來。

  想到張延齡的伶牙俐齒,在場就沒一個不頭疼的。

  那簡直是……

  刻骨銘心。

  徐溥則很堅持道:“即便當面,也改變不了他市井行兇之事既遂,還請陛下將其叫到朝堂上來對質。”

  眾文臣不由佩服徐溥的氣節。

  這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嗯。”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既然徐閣老都這么說,那朕就派人將他叫來,諸位卿家先論別的吧。”

  張延齡卸任回家還不到十天時間。

  就又回到朝堂上。

  不過這次他不是去跟眾大臣爭論朝中大事的,純粹是因為他被人參劾,需要到朝堂上去解釋自己在市井強奪民田和毆打士子的事。

  張延齡姍姍來遲,此時朝議早就結束,君臣都在奉天殿等他一人到來。

  見到他進來,眾大臣除了憤恨,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大概是覺得想在朝堂上爭得過張延齡不是件容易的事。

  “臣參見陛下。”

  張延齡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似乎覺得來朝堂也沒什么意思,臉色耷拉著好像又有多少天沒睡好,病秧子一個的感覺。

  朱祐樘道:“建昌伯,朕本來并不想叫你來,可最近對你參劾的奏疏不少,涉及到你在京師中的種種作為,你是否該解釋一下?”

  張延齡回過頭,環視在場之人。

  他神色中登時多了幾分兇惡之色:“怎么,諸位同僚,我回家過幾天清靜日子,你們看著眼氣還是怎么著?非要把我叫來,跟我做一番口舌之爭?”

  在場文臣中有氣性不好的,已經在吹胡子瞪眼。

  打了人,被皇帝叫到奉天殿來對質,居然還敢這么囂張?當著皇帝的面,這就對臣僚行威脅之舉?

  徐溥面色陰冷道:“建昌伯,若你離開朝堂后,真的在府上過的是清靜日子,又何必將你叫回來?必然是有別的事。”

  “徐閣老,你這是什么意思?”張延齡皺眉打量。

  徐溥道:“以言官所陳奏,你過去幾日,曾在城郊侵奪民田,行不法之事,又在昨日毆打以戶部主事李夢陽、翰苑庶吉士王九思為首數人,難道你要不承認嗎?毆打同僚,可是大罪。”

  眾人都瞪著張延齡,等著聽張延齡如何去辯解。

  張延齡道:“徐閣老,能不能一件一件事說?上來又是侵奪民田,又是打同僚的,還給扣個大罪的帽子,想急著定讞都不聽解釋的?”

  徐溥陰沉著臉色不想搭理張延齡。

  最初張延齡剛入朝時,他們這些文臣就是以如此態度去對待張延齡的,后來才發現,不管理不理會張延齡,張延齡都那么跋扈。

  朱祐樘道:“就先說你侵奪民田的事。”

  張延齡一臉冤枉之色道:“陛下,臣并沒有侵奪民田,臣不過是占了一些沒主的田地,很多都是荒地,屬于墾荒,不信的話可以問當地的農民佃戶,這侵奪民田總有利益受損之人,我占沒主的田地,侵害誰的利益了?”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也算言之有理。”

  在場大臣本來都已經準備跳出來跟張延齡爭論,在大明朝兼并土地也是一條大罪過,聽了皇帝的話,才知道皇帝完全站在張延齡這邊。

  這種狡辯的砌詞,居然也叫“言之有理”?

  “那你打人呢?”徐溥道。

  “誰讓他們罵我的?我堂堂建昌伯,占幾畝沒人管的閑田,他們就當街阻路罵我,出言不遜謗議朝政,我打他們都算輕的。”張延齡撇撇嘴,一臉很不屑的樣子。

  徐溥還沒說什么,朱祐樘突然怒而起身道:“建昌伯,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以往打人就屢教不改,現在居然還敢對朕的股肱之臣動手?你當是打那些市井的讀書人?你現在打的,是大明朝的臉面!”

  在場大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之前還說張延齡“言之有理”的朱祐樘,怎么突然轉性?

  情況進展有點不對勁啊。

  這意思是……

  皇帝有厲害的護小舅子高招,來個欲揚先抑?

  張延齡見皇帝生氣,果然不爭了,行禮道:“臣知錯。”

  見風使舵?!

  大臣們好像明白了,這小子以往就是靠皇帝的庇護才敢亂來,現在見皇帝生氣,他連個爭論的屁都不敢放。

  還說不是因為皇帝縱容,才令大明出了這么個無法無天的貨?

  眾文臣心理上瞬間舒緩了許多,好像之前不敵張延齡,那也不是他們技不如人,根本是因為皇帝的庇護和縱容。

  不是這小子棋高一著,完全是因為他背景雄厚。

  我們能力自然是比他強的。

  朱祐樘氣憤道:“朕是給了你一些權限,讓你可以為朝廷做事,但你現在卸職還家,卻還敢當街行兇,是乃對朕的辜負!從現在開始,你就在府上閉門思過,朕每天都會找人去考校你四書五經的內容,若是你不能回答出來,便加重懲罰,你可接受?”

  閉門思過?考校四書五經?

  這算是什么懲罰內容?

  但在場的大臣見皇帝如此生氣,心里快慰還來不及,更沒有出來爭論的。

  要治張延齡的罪,原來是這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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