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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好收場

  張延齡道:“臣接受。”

  理所當然。

  合情合理。

  張延齡在發現皇帝都生氣后,居然連抗辯都不去抗辯,坦然接受。

  徐溥急忙走出來道:“陛下,毆打士子便已是重罪,何況他如今毆打的乃是大明朝的朝官,若此風一開,朝廷必亂!陛下不可如此草率決定他的罪行,當交由法司處置!”

  你坦然接受,我們可不能接受。

  你打了人你自己是爽了,懲罰就是不痛不癢回家閉門思過幾天讀讀書就行?

  當我們文臣好糊弄的?

  朱祐樘嘆口氣道:“徐閣老,朕不都已經懲罰過他,他也接受了?何必再斤斤計較?況且他不是也說了,是那些人……堵住路罵他在先。”

  “陛下……”徐溥當然是要爭論的。

  朱祐樘一抬手,打斷了徐溥的話,道:“朕知道諸位卿家心中的憤怒,但諸位不妨想一想,若是你們自己是建昌伯,走在路上被一群人沖出來擋住路痛罵,就能心平氣和?之前他有功勞,朕也沒有好好賞賜他,這次就當他功過相抵,這件事就這么罷了吧!”

  眾文臣之前才嗅到一點皇帝要懲戒外戚的苗頭,覺得皇帝終于要卸磨殺驢。

  誰知皇帝的磨是卸了,但驢還打算養膘。

  那剛才又是震怒又是發飆的,就是為了演給我們看?其實皇帝就是知道外戚打人的罪太大,不好包庇,所以避重就輕給他一點懲戒,事就大事化小?

  “陛下,臣要參劾建昌伯欺行霸市……”

  此時都察院的人馬上又有要沖出來參劾張延齡的,這些人顯然是想痛打落水狗。

  朱祐樘皺眉道:“朕說你們有完沒完?朕的話你們沒聽到還是怎著?此事就到此為止,誰再說三道四,交詔獄法辦!”

  紅果果的威脅!

  在場的文臣都非常惱火,尤其當看到張延齡臉上那得意的笑容時,他們更是覺得不能如此就善罷甘休。

  張延齡笑著對徐溥拱拱手道:“徐閣老,諸位同僚,之前我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能是心態失衡,不過經過這幾天的事之后,我已有了深刻的教訓,覺得應當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接下來幾天在家中好好閉門思過!”

  朱祐樘道:“讓你在家中閉門思過,怕是你根本不會記得朕的話,你干脆就去翰苑吧!讓翰苑的學士盯著你!”

  “陛下,不可啊!”這次是劉健走出來要爭論。

  打了人,讓他在家里閉門思過就已經是法外開恩,現在居然讓他去翰林院?那還叫思過?簡直是一種獎賞。

  之前張延齡有功,才被皇帝送到翰林院去學習,現在做了錯事還讓去翰林院,那意思就是還打算對這小子進行深造,讓他以后繼續為大明朝干活唄?

  朱祐樘都懶得搭理劉健。

  張延齡則恭敬道:“臣多謝陛下的美意,臣自當在翰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未來也必當會跟諸位閣老、部堂、同僚等學習為人處世的方式,以修齊治平的思想武裝己身,每日三省吾身,不辜負陛下和諸位同僚的期望。”

  在場大臣聽了張延齡的話,都在皺眉。

  這他娘的算什么?

  小詞還一套一套的,現場寫科舉文章考狀元?

  “不過臣想來,臣自己還年輕,以后能學習的地方還很多,以后可塑性也更高,不像朝中這幾位……都已年老體邁,也不知能跟你們學幾年,爭取在有限的時間內,從你們身上學到更多的知識,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張延齡的話,聽起來是在恭維在場的文臣。

  但雙方積怨已深,他這么說,豈不是在挑釁?

  好像在說。

  你們都已這么大歲數,在朝中沒剩下幾年,現在跟我斗得不可開交,就算我一時輸了,以后山高水長,我耗也把你們耗死了,看以后的人怎么跟我斗。

  “你!”

  屠滽等脾氣暴躁,上了年歲的大臣聽到這話,都怒視著張延齡。

  “我說虛心跟諸位學習,諸位怎還這表情?哦,我明白了,你們不想教我,那真是太可惜了。”張延齡一副很惋惜的神色。

  但變相就是在告訴他們,我就是在對你們示威,你們能奈我何?

  屠滽忍不住走出來道:“陛下,此等奸邪外戚目無法紀,應當嚴厲治罪!”

  朱祐樘滿面慍色道:“屠尚書,朕先前的話不針對你是吧?都說了不得再議!他說要虛心求教,你們還要跟他置什么氣?同為朝臣,若是他什么都沒為朝廷做,你們指責他也就罷,現在他可是為大明朝做了不少事的,你們就這么無容人之量嗎?”

  又在說文臣小心眼的事。

  屠滽自然忍不住,這是小心眼嗎?朝堂上被此等外戚出言挖苦,皇帝居然還聽不出來,還能讓我們心平氣和的?

  “退朝!”

  朱祐樘實在不想聽那些大臣的廢話,一擺手,意思是他先走。

  隨即他便往奉天殿外而去。

  皇帝一走。

  朝堂內張延齡瞬間成為眾矢之的。

  張延齡笑道:“諸位,有些事呢,還是心平氣和一點,氣大傷身,其實我也不希望看到諸位大動肝火的,不過是吃朝廷一碗米飯,何至于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謝遷道:“建昌伯,凡事適可而止,看不出諸位對你的態度?”

  大明朝朝堂上打架的事,屢見不鮮,當年土木堡之變后,朝堂上打死人的事都出現過,謝遷這話其實就是在說,你在這里勢單力孤的,不怕我們對你一擁而上?

  張延齡一副“你們有本事就來啊”的神色。

  他撇撇嘴,一邊往殿外走,一邊道:“有些事,目光還是放長遠一點,別以眼前的小得小失亂了方寸,怕回頭不好收場啊!”

  說完,人已經走出殿外。

  他這一出大殿。

  奉天殿內再一次炸鍋。

  “徐老,您可給說說,他這話什么意思?”

  “還能何意?不就是告訴我們,圣上站在他那邊?”

  “是啊,姓張的簡直不把我們文臣放在眼里,陛下還對他百般包庇,現在打了人就這么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徐老,不如我們跪諫吧,午門外跪著,就不信陛下不能回心轉意。”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意見很多。

  大致的意思是,絕對不能善罷甘休。

  徐溥都不知該怎么去引導輿論,主要是張延齡現在把整個文臣體系都給得罪。

  李東陽突然道:“諸位消消氣,如今可是三伏天,你們是想到午門外頂著烈日跪諫?到時別是張家外戚皮毛無損,而諸位先有不支……”

  徐瓊道:“賓之,你這話說得不合適。”

  屠滽道:“難道因為怕了他,就辜負大明君恩?我等一切都是為了大明朝未來能長治久安。”

  話說得是漂亮,但其實連他們自己都未必相信。

  或許他們就是想大夏天跑去跪著,逼皇帝回心轉意。

  李東陽無奈道:“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現在要繼續參劾外戚,不能魯莽行事,應當先把事都盤算清楚,謀定而后動,讓市井都知他的惡行,讓天下人都知他的惡行,讓他從此之后在大明朝寸步難行,這不就足夠?”

  以李東陽的意思。

  反正你們的目標也不是讓張延齡入獄,或者說你們知道皇帝不可能讓他入獄,更不會殺他。

  既然目標只是為了讓他從此之后遠離朝堂,不再對我們做事行干涉,那就要繼續去敗壞他的名聲,讓人知道他就是個奸邪小人,皇帝以風聞言事所知的情況,還會不知情?

  只要皇帝以后不用他,不就完了?

  本來李東陽不過是以自己的想法,提出落井下石的狠招,但這群文臣可不領情,他們似乎就是要打定心思把張延齡送到牢房里去。

  “徐中堂,您給拿主意吧。”

  你李東陽總是和稀泥,那我們就對首輔施壓。

  李東陽看這群人的態度,都懶得跟他們解釋和出主意,跟著先走的人先一步離開奉天殿。

  徐溥嘆道:“一切還是要從長計議,不過既然提出要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就要將他的劣行一并找出來,不斷對陛下上奏,陛下不處置他,我等便不罷休。”

  “好!”

  眾人聽了這建議,登時覺得比李東陽的好多了。

  就是堅持到底嘛。

  眾文臣瞬間又有了努力的方向,那就是不斷上奏參劾,直到讓朱祐樘不厭其煩,把張延齡徹底棄之不用,但凡以后皇帝再用張延齡他們就繼續這態度。

  皇帝,你還想繼續用外戚,就別想用我們!

  朝中有他沒我。

  “明日再奏。”

  “對,明日再行參劾!”

  一群人商量好的對策,就是死纏爛打。

  京師的事,繼續在鬧。

  社會輿論也起來,讀書人各種對張延齡進行抨擊。

  也不是說張延齡的名聲有多差,只是讀書人都怕下一個被張延齡打的是自己,也為了防止有人仿效,只能把輿論造足,這是為警告那些想對讀書人下手的勛貴。

  就在京師因為張延齡打人的事,鬧到沸沸揚揚時。

  河南。

  臨近山東的歸德府府城內。

  一處小院,一行人在日落時匆匆從外面回來,進來后見到菊潭郡主和李廷用等人。

  “郡主,已打聽清楚了。”來人顯得很振奮。

  菊潭郡主等人趕緊迎過去,問道:“如何?”

  來人道:“建昌伯人在京師,最近因為被陛下卸了差事,心中不滿于市井鬧事,先是侵奪民田,后又出手毆打士子,連戶部主事李夢陽、翰林院庶吉士王九思等人都被他打,朝中人接連對他發起參劾。”

  “更是被皇帝罰進翰林院修習,此時他出門必有大批讀書人圍觀痛罵,令他寸步難行,此時他已焦頭爛額。這邊的事,應該跟他毫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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