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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大人物

  建昌伯府的正院。

  張延齡見到了一臉興沖沖正在跟東來酒等人交談的朱厚照,此時的朱厚照好像禮賢下士一般,跟一群下人有說有笑。

  但說的話,聽起來就不太對味。

  “……有機會孤跟你們好好切磋切磋,孤最近學了新招數。”

  所謂的切磋,顯然不是切磋學問或是武功,而是賭博的技巧,畢竟朱厚照的賭術就是從建昌伯府學回去的,這次來到建昌伯府,所見到的都是“故人”。

  教賭博的“故人”。

  “嗯嗯!”

  張延齡清了清嗓子。

  朱厚照這才留意到張延齡的到來,他兩步躥到張延齡面前,嗓音尖銳道:“二舅,孤來啦!哈哈哈哈……”

  張延齡都不知這小子哪來的興奮勁,以他所知,平時這小子見了人,可是很喜歡甩臉色裝小大人的。

  張延齡語氣有些生冷道:“你小子來我這里作何?”

  “我小子?”朱厚照馬上覺得這稱呼有點不太對。

  但跟他平時聽到別人不敬的話語會挖苦和恐嚇不同,他卻是帶著一臉笑容道,“孤小子找你來,當然是來找二舅學習的,二舅身上的本事那么多,孤一定全都要學回去,二舅你就好好教吧。”

  “學習?”

  “對啊。”

  “那他呢?”張延齡又打量著一旁的劉瑾。

  劉瑾望見張延齡的目光看過來,馬上點頭哈腰對張延齡行禮,顯然能得張延齡的另眼相看,他還覺得很榮幸。

  平時能跟張延齡正面溝通的太監都是李榮、蕭敬這級別的。

  他算哪根蔥?

  朱厚照道:“劉瑾是來跟孤學習的。”

  花花腸子多。

  我來跟你學習,他跟我學習……

  學習你個大頭鬼。

  朱厚照還是懂得一些察言觀色的,他發現張延齡臉色不善之后,趕緊道:“二舅,你可別亂想,孤出宮,是經過父皇準允的,孤還帶了很多侍衛,他們都會在暗地里保護,管保這次就算是跟人打架,也絕對沒任何風險……今天去哪?”

  說話之間,朱厚照的袖子都擼起來。

  朱祐樘居然會讓兒子再一次出宮,是張延齡沒想到的,可能是皇帝覺得讓太子到他這里來,既是親戚,又能教給兒子一些很實在的為人處世的道理,竟都放心讓太子出來。

  堵不如疏,大概朱祐樘也知道,再怎么防備,朱厚照這小子還是會偷跑出宮。

  張延齡道:“今天我要去買鹽引,太子要同行嗎?”

  朱厚照的臉色果然有些不太高興,甩個臉色道:“上次買鹽,這次買鹽引?為什么都要跟鹽扯上關系……二舅,咱就不能出去干點別的,比如說打架……孤今天帶出來的侍衛,可都是好手,孤提前讓他們分成兩班,先行打了一架,只有打贏的才有資格保護孤,輸的正受罰呢……”

  張延齡聞言不由皺眉。

  這群東宮的侍衛,攤上朱厚照這個愛玩的小主子,也是倒了血霉。

  張延齡語氣淡漠道:“我現在辦的是正事,若是太子你不想同去,那太子可以自行去旁處,或是回宮,我就不送了!”

  朱厚照一看這架勢,過來一把抓住張延齡的袖口位置,道:“別啊,孤跟你去就是了,不過你要讓孤自己去買,如果有機會賺錢的話……那都是孤的……”

  不能出去打架,朱厚照很失望。

  似乎這次他摩拳擦掌,就是為了能再一次跟人火拼,并且這次他不打算當逃兵,還打算親自上陣的。

  這一行人走出來,架勢果然與之前不同。

  張延齡這邊本身就有大批家仆和護衛,加上朱厚照那邊的,即便有很多是在暗處,但也架不住走到哪,周圍烏央烏央全是人。

  是個傻子也看出來風暴眼在哪,自然都會躲著走。

  方圓一條街的范圍,近乎沒人敢接近。

  “二舅,這些人怎么這種表情?還有,我們為什么不乘馬車?你腿長走得快,孤可累死了!好熱啊……還有沒有冰鎮酸梅湯,冰鎮地瓜也是可以的……”

  朱厚照說是腿累,但他的嘴倒不累,出來之后話就很多。

  大概是因為長時間沒機會出宮,這次出來后很興奮,看到什么都是新鮮的。

  張延齡道:“你我帶這么多人出來,能不引人注目就怪了,這次路不是很長,趕緊到了地方,找茶樓,你不是想買東西嗎,我會給你安排一個買鹽引的差事……”

  “能賺多少?”

  張延齡側目看過去。

  朱厚照忽閃著眼睛,雙目冒金光的樣子,突然就讓他想起來了張鶴齡。

  這對甥舅還真是像,說外甥像舅一點都不假,張延齡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何歷史上朱厚照那么喜歡胡鬧,感情是受倆舅舅的天賦遺傳?

  “能賺多少,看你自己本事,前面就是茶樓。”

  張延齡正說著,提前來打前站的金琦已過來,行禮道:“殿下,爵爺,都已安排好,茶樓也包了下來,對面就是鹽行商談賣鹽引的地方。”

  “走吧。”

  張延齡說完,帶著一行人進到茶樓內。

  如此一來,茶樓內外又是人頭攢動,一看這茶樓里就像是來了什么大人物。

  茶樓二樓。

  張延齡在窗口的位置坐下來,而對面正是商賈商談買賣鹽引的黑市。

  這市場也是在徽商沒落之后,京師突然崛起的一塊小地方,類似于現貨的交易行,來這里談生意的都是買賣大宗貨物的人,眼下京師中最熱門的生意自然是鹽引,加上很多徽商需要從黑市往外出鹽引,使得這市場基本就只談鹽引不談別的買賣。

  “二舅,你帶孤來這里作何?”

  朱厚照是個坐不住的人。

  難得出宮,跟張延齡出來,還要讓他找個地方坐著,比殺了他還難受。

  張延齡道:“里面就是買賣鹽引的地方。”

  “哦,那孤就進去買?”朱厚照明顯沒太大興趣。

  張延齡打個手勢,隨即南來色湊過來,把一個木匣子交過來,打開來,朱厚照馬上瞪起眼來。

  里面是現銀。

  “這里面有二百兩銀子,打算在這里買一百引的鹽引,太子你幫我算算,一引合多少錢?”張延齡給朱厚照出算術題。

  這可把朱厚照給難住。

  他鬼靈精怪的鬼點子是多,但學問和算術等還停留在學前孩童的水平,這些并不會因為他地位高、閱歷增加而有所變化。

  不學能會就不是神童,那是神仙。

  朱厚照扒拉扒拉手指頭,不得要領,隨即一臉不耐煩道:“這么復雜的問題,讓孤如何回答你?劉瑾,是多少?”

  算不出來,旁邊還有個“計算機”。

  劉瑾趕緊提醒道:“是二兩銀子一引。”

  “那一引鹽是四百斤,合一斤鹽在鹽引中價值體現是多少?”張延齡繼續問道。

  這次不等朱厚照說什么,劉瑾直接回道:“按照官價一兩銀子一千文,就是一斤鹽五文錢,當然價格要比這個低……因為一兩銀子換不到一千文。”

  朱厚照皺眉道:“二舅,你是哪孤開玩笑是吧?買東西就買東西,讓孤算賬有意思嗎?”

  劉瑾急忙道:“太子殿下,既然建昌伯準備讓您去買東西,自然要先把價格說清楚,其實他也是好意……”

  “用你多嘴多舌?”朱厚照皺眉怒罵。

  劉瑾臉色很自然,只是笑了笑,又退回到一邊當木頭人。

  張延齡道:“老劉說得也沒錯,我就是打算讓你去買東西,這二百兩拿著,回來時給我帶二百引鹽。”

  “二舅,你確定你不是坑孤是吧?就好像上次那樣,明明價比你說的高,你非讓孤用低價買,卻是買不來,最后還打起架來,這次你又安的什么心?”朱厚照算術不行,腦子漸長,居然還會舉一反三。

  這也讓張延齡對他刮目相看。

  張延齡笑道:“若真打起來,不正是太子你所愿的嗎?”

  “呃……走著……”

  朱厚照一想還真是,若真是能打起來的話,不正合自己的心意?

  “老劉……劉瑾,跟孤走一趟。”

  朱厚照帶著劉瑾進到了黑市里。

  黑市就是個不大的院子。

  進來之后,擺著不少的桌子,各人要談生意,直接走過去談。

  這里只負責談生意,并不進行錢貨的交割,所以這里也沒太大的防備,最多是來談生意的帶幾個隨從。

  因近來官鹽生意火爆,價低出貨量大,使得黑市也算是活躍。

  但像朱厚照這樣,半大個稚子跑進來,卻未曾有過。

  這些人始終不是當初徽商鹽行的人,沒人能認出這位就是大明朝的儲君。

  “劉瑾,他們為何都在看孤?”朱厚照進了院子后,馬上發現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不太對。

  劉瑾道:“太子放心,就算他們動手,咱的人就在外面,絕對不會讓您吃虧,何況建昌伯還在高處看著呢。”

  “有道理!”

  “嗯嗯……現在孤……本人在這里說了,要以二百兩銀子買二百引鹽,有誰賣的?”

  朱厚照當即朗聲喊話,好像故意找架打。

  張延齡讓他買一百引,他就要買二百引,他知道這會比市價低。

  或許在他看來,只要開價低,這群人就會生氣。

  能把這群人給激怒,一場火拼就可以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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