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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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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一如既往,言辭犀利。

  針對文官時,他就能做到游刃有余,更何況如今對付一個張鶴齡?

  雖說這是他所設的局,但必要的場面事還是要有的,若是他直接俯首認罪,反而會顯得有破綻,按照道理就是應該負隅頑抗。

  朱祐樘道:“建昌伯,是朕要得到一個答案,并不是壽寧侯要為難于你,既然現在是壽寧侯舉報了你,他還是你的兄長,那你就應該對朝中人,甚至是天下人做個解釋,如此方能對天下人釋疑。你到底……是如何得來的錢財,去捐贈給朝廷,并用以西北犒賞三軍將士的?”

  還是皇帝的話好使。

  在朱祐樘說話之前,張鶴齡都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本來他就底氣不足,被自己的弟弟針鋒相對說兩句,他都快崩潰。

  這他娘的,演戲也太難了,要累死本侯爺多少腦細胞?

  張延齡道:“既是陛下發問,那臣也只有據實以陳了。”

  “其實臣之前所捐贈給朝廷的五萬貫,以及臣用以犒賞三軍所用的鹽引,都乃是臣做生意所得。”

  張延齡說“實話”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還真是大實話,真就是他做生意賺來的。

  朱祐樘皺眉,好像并不接受這種說法。

  一旁的徐溥道:“建昌伯,大明的典制,朝中人是不可以涉足到市井的生意,與民爭利。”

  “我可不是與民爭利,再說我也不是自己去做的生意,而是用的一些京師的舊有做生意的家族。”張延齡一臉義正言辭之色道,“諸位莫不是忘了,之前為了平抑京師周邊的鹽價,我從朝中借出了兩萬大引的鹽引和不等的茶引等,若是我不利用旁人來為我出鹽引的話,那我豈不是等著這些鹽引爛在我手里,虧到血本無歸?”

  徐溥一時踟躇,不知該如何應答。

  他本來想給張延齡申明朝中當官不能經商的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張延齡所言,若是張延齡完全不涉足生意的話,那鹽引怎么賣?怎么平抑物價?

  你們不會等我把物價都平抑了,再告訴我這么做是違法的吧?

  張鶴齡突然來了底氣,罵道:“臣這不爭氣的弟弟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他做生意,就算是用別人做生意,怎可能賺到這么多錢?那可是十幾萬兩,光是他花出去的就有這么多,沒花出去的更多,不信的話陛下去查抄他的府宅……”

  張延齡厲聲道:“你這廝真是公報私仇,我不過是秉公斷案判你去西北從軍半年,你就惡意中傷是吧?就問你自己,你在鹽引的生意上賺了多少?”

  “我賺多少……與你何干?”張鶴齡黑著臉,好像是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張延齡反過頭罵道:“說沒良心,你才是真的沒良心,之前我前后送到你府上的四萬貫,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還換了個仇怨回來是吧?”

  朝堂很熱鬧。

  兄弟二人當著皇帝和眾大臣的面在“對質”,其實潑皮吵架沒多少區別。

  眾大臣看了在皺眉覺得不合規矩的同時,卻也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這才是他們想看到的,兄弟倆因為利益互相攻擊。

  還有的人對張鶴齡一次賺四萬貫的事覺得憤憤不平,似乎覺得這鹽引的生意太好賺了,一借一還就賺了他們當官十輩子都賺不來的錢,這還只是張鶴齡一個人賺的?那始作俑者的張延齡賺了多少?

  屠滽走出來道:“建昌伯,如此說來,你便是承認欺行霸市、中飽私囊,以及圖謀不軌?”

  張延齡驚訝道:“屠尚書,你可真是扣得一手好屎盆子,我是從府庫內拿一兩銀子了?還是說從別人手上收了一兩銀子的賄賂?中飽私囊從何說起?至于欺行霸市?呵呵,你真想來證明的話,那應該找人來參劾我這一條,可現在是有人在參劾我與一個被我查得底掉的藩王勾連,你們不拿出相關的證據,糾纏那些細枝末葉的算什么意思?”

  “你!”屠滽一時語塞。

  都察院左都御史閔珪走出來道:“那建昌伯,你如何證明,你所用的錢財,不是你與寧王勾連所得?”

  張延齡道:“笑話,現在是你們來攻擊我,是你們要證明我有罪,而不是讓我證明我自己沒罪,我說自己沒跟寧王勾連,我需要怎樣找證據?難道我把老寧王從墳墓里扒出來,當面對質不成?”

  閔珪道:“寧王是已死,但寧王世子仍舊在!”

  “呵呵,那意思是說,他若是誣陷我跟他勾連,沒有別的證據,你們就要直接定我罪了?一個被我查到傾覆的藩王所說的話,你們居然也會相信?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感情以后所有的案犯,都可以一口咬定審案的人跟他們勾連,便這樣就可以做到同歸于盡?那還有誰敢審案?”

  張延齡言辭犀利。

  閔珪即便也算是能言善辯,聽到這種話也很無語。

  倒不是說不能跟張延齡爭,只是張延齡所用的言辭,以及辯論的方向,可不是普通大臣所能遵循的。

  這就好像一個人在朝堂上耍賴,難道讓這些大臣跟他一樣去耍賴辯駁?

  場面一時又陷入到僵局。

  文官也在幫張鶴齡,只是有點幫不上忙。

  主要他們對于張延齡的“罪行”不是很清楚,這還需要張鶴齡這個檢舉人說更多,至少要給文官一個使勁的方向。

  “陛下,您可不能聽臣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的,他就是在胡說八道,只要查抄了他的家產,就知道他一定是跟寧王有勾連。”張鶴齡也有點詞窮的意思。

  畢竟不是什么事都能由弟弟提前安排教他怎么說,這時候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張延齡冷笑著不說話。

  朱祐樘道:“壽寧侯,你剛才沒聽他說嗎?他一切所得,都是通過經商,朕之前吩咐他用借的鹽引平抑鹽價,是準許他經商的,何況他還不是直接去經商,所用的是京師中的一些商賈世家去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規,就算是從他府上搜出大批的銀錢,也不能證明什么。壽寧侯,你還有旁的證據嗎?”

  演戲當然要演全套。

  不但要有張延齡的據理力爭,還要有皇帝對張延齡的回護,這樣才顯得合情合理。

  張鶴齡臉色漲紅道:“陛下,臣還有他跟寧王世子暗地里勾連來往的書信證據!還請陛下御覽。”

  說著,張鶴齡將他的“撒手锏”拿出來了,居然還真有書信的?

  在場大臣也覺得很驚駭,你有這種證據,你早點拿出來啊,何苦要讓我們跟你一樣被陷入誤區呢?

  所以說這個壽寧侯就是不行,連檢舉他弟弟都不知該如何分清證據的主次,還好這小子最后“迷途知返”,是把重要的證據拿出來了。

  來往書信?

  在場一些有心的大臣覺得不太對,張延齡那書法水平很高,再加上張延齡那么深謀遠慮,會留下這么粗糙的證據給人抓現行?

  朱祐樘拿過由蕭敬傳遞的書信,看了看,點頭道:“字跡的確是跟建昌伯的有幾分相似,但這似乎也并不足以說明什么。”

  皇帝還是在回護。

  其實皇帝說得很有道理,但在一些人聽來,皇帝回護的意思也太明顯。

  張鶴齡大叫道:“陛下,這都是臣那不爭氣的弟弟寫的,口吻是,字跡也是,陛下不信的話讓人去他府上抄出書信來比對字跡,足以證明這都是他所寫。”

  朱祐樘隨便翻看了一下,隨即抬頭打量著張延齡道:“建昌伯,你怎么說?”

  張延齡笑道:“陛下,臣實在都不想去辯解這種粗糙的陷害伎倆,哪怕來往的書信中真的有寧王世子親筆所寫,敢問一句,臣的字跡你們又如何判定?諸位不會是想試試我書法水平吧?我一個人現場寫出十種不同字跡的書信,若是你們能比對出哪一份是我所寫的,我當場認罪!”

  在場很多人覺得張延齡太猖狂了,這小子是覺得比對字跡是不可能實現的是吧?

  但朝中一些頂級文臣,親自見識過張延齡當初朝堂力證孔聞韶學術不端事件的當事人,都知道張延齡有此等本事。

  朱祐樘道:“朕相信建昌伯的確是有如此本事,至于什么驗證字跡,還是不必了吧。”

  “陛下……”當即有很多文臣走出來,想爭一爭。

  這么好的機會,這么有力的證據,皇帝說跳過就跳過?

  朱祐樘伸斷了要說話的大臣,目光打量著徐溥道:“徐閣老,你認為有必要在朝堂上驗證此等事嗎?”

  徐溥走出來道:“老臣曾見識過建昌伯的書法筆跡,覺得他書法了得,恐怕乃當世無雙,若他有心要與賊寇勾連,是斷然不會用自己本來的字跡示人,所以老臣并不認為這是證明他有罪的證據。”

  聽了徐溥的話,張延齡的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很多大臣都覺得不解,這么到這會,徐溥居然還在為張延齡說話?

  場面一時又陷入到僵局。

  本來是張鶴齡和文官們占據絕對的優勢,張延齡都被捆縛上殿,所有人都覺得張延齡被定罪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但現在看來,想定張延齡的罪,簡直是癡人說夢。

  張延齡表現得很穩健,在涉及到他自己罪行的問題上,張延齡從不會讓他自己失望,當然從來都會讓想坑他的人失望透頂。

  “既然陛下和徐閣老都認為,這些所謂的書信,是有人故意陷害,那是否壽寧侯和他人能拿出更為有力的證據,證明我有罪呢?”張延齡一副囂張不已的樣子。

  朱祐樘問道:“壽寧侯,你還有旁的證據嗎?”

  張鶴齡一臉不解望著張延齡,心想,這小子就給了我這些證據,還說這些足以證明他有罪,可以把戲給演完,怎么到現在這小子還不承認?

  壞了!

  這小子不會又是在坑我,故意讓我檢舉他,其實是讓所有人以為我誣告他,故意要加重我的罪名,讓我在西北多呆幾年吧?

  “陛下……”張鶴齡正要說什么。

  張延齡搶白道:“既然他人沒有確鑿的證據,就請陛下判定臣無罪,還要定那些誣告臣的人,讓他們知道誣告朝廷忠良的后果!也請陛下下令,以后不得再有人做如此無稽之談。”

  張延齡顯得一副很囂張的樣子。

  本來很多大臣也覺得,說張延齡跟寧王、李士實等人勾連,還是太過于牽強,也就難怪張延齡能在朝堂對質時占據主動。

  但見到張延齡如此想急于結案的樣子,則又讓人產生懷疑。

  若這小子真跟寧王沒有來往,為何會如此著急請求皇帝下令不再允許相關的舉報呢?

  “你!”張鶴齡瞬間好像確定了自己是被弟弟坑害,指著張延齡,眼神有殺了這個弟弟的意思。

  居然是拐著彎在坑我啊!

  我怎么就信了這小子的鬼話?

  就在張鶴齡準備進一步檢舉張延齡,說這一切都是張延齡的陰謀時,朱祐樘站起身來。

  朱祐樘道:“建昌伯啊,你做事的確是滴水不漏,但有句話怎么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最后還是百密一疏。”

  這話讓全場的大臣一片驚訝。

  皇帝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您這是何意?”張延齡直接問出來。

  朱祐樘立在那,輕嘆道:“朕本來想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你沒有珍惜,料想你得到了那么多的財富,自然是亂了心智,本來朕也覺得既然此案是由你查出,由你拿到部分的臟銀等,也算是對你的回報,你為何要辜負朕對你的一片信任呢?”

  在場的大臣都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意思是,皇帝早就明白一切。

  很多人也好像想明白了,若不是皇帝真的確定張延齡有罪的話,怎會僅憑張鶴齡的一番檢舉,就將張延齡捆縛上殿呢?

  “陛下,還請您釋疑,臣到底哪里做錯了。”張延齡一副死不認罪的樣子。

  朱祐樘道:“是徽商檢舉了你,你讓徽商無處求存,他們自然也不會給你面子,當你拿到了寧王的貨物,想通過商人在各地變賣變成你揮霍無度的錢財時,自然就跟那些徽商的利益產生沖突,他們拿出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你過去兩個月時間里,已變賣了不下五十萬兩銀子的貨物。”

  “你說自己是營商所得,那你又是如何能營商得來這么多銀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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