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景嶺雖然地處荒野,但這個地方人口卻很稠密。
當初被港府從摩星嶺趕到調景嶺的時候,那些老兵及家屬就有幾萬人之多。港府本以為臺當局會很快將這些人接走,所以僅僅將調景嶺當成一個臨時難民安置點。
結果兩年過去了,港府發現臺當局對這些老兵完全沒反應,隨即也終斷了他們的難民救濟,想逼臺方快點過來接人。就在調景嶺的難民快餓死的時候,臺方救難組織和香港教會才行動起來,給他們一些適當的幫助,幫助他們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
也許就是因為活命之恩,所以調景嶺的居民非常親臺,而且大部分都信教,被外人戲稱為“奶粉教徒”——教會經常給他們發奶粉。
調景嶺的難民們一直在這里住了十多年,港府迫于某些政治壓力,才終于給他們通水通電,承認他們的身份是香港人。
溫碧玉走在最前面,踏著上坡石徑腳步飛快,不時地回頭看看后面的李志文和陳玉蓮。其實她現在想到不是什么做明星賺錢,而且急切地想回家把褲子換掉。眼下這條褲子又舊又破,還是她兩個姐姐以前穿過的,已經很臟了。和穿著白襯衫,小皮裙和肉色絲襪的陳玉蓮比,簡直是云泥之別。陳玉蓮已經把來意和她說清楚了,她不想給許久未見的玉蓮姐丟臉,更不想在可以決定她未來的李志文面前丟臉。
三人足足爬了十多分鐘的坡,才終于到了溫碧玉家。
這是一棟簡陋的木板房,屋內非常昏暗,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泥地。整個房子的面積最多有30平米,不過卻住了九口人,而且屋中唯一的電器就是電燈,別說什么冰箱、電視機,就連電風扇都沒有。
溫碧玉似乎不好意思請他們進屋子,不過也確實屋里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讓兩人坐,于是搬出兩張小板凳到門外說:“玉蓮姐,李先生請坐。”
“謝謝。”李志文沒有客氣地坐下,卻見屋里有好幾個男男女女探出腦袋,打量著這個穿著整潔西服的人和從畫中走出來的陳玉蓮。他們都是溫碧玉的哥哥姐姐,溫碧玉家有8個孩子,四個哥哥,三個姐姐,她排行最小。三十平的房子內住著一家十口人,可想而知家庭是有多困難。
很快又從屋里出來一個婦人,鬢間已經有了白發,她看到兩個衣著不俗的年輕男女坐在小板凳上,溫碧暇則站在一旁,急忙上前問道:“這位先生,是不是我家碧玉又闖禍了?”
溫碧玉趕緊說道道:“我沒有闖禍,這位是玉蓮姐,是之前咱家隔壁陳伯伯的女兒,這位是麒麟電影公司的老板李先生。李先生這次要拍的電影需要中學生,玉蓮姐就向李先生推薦了我,這次過來邀請我演電影的。”
李志文站起來和這婦人握手道:“你好,溫太太。我和陳玉蓮是朋友,她推薦了你女兒,說你女兒可以勝任電影女主角。我過來看后,覺得你女兒形象不錯,想捧她做電影明星。因為她現在還未成年,簽合同的時候必須由家長代理,所以今天才會冒昧拜訪。”
溫母看了一眼陳玉蓮,仔細打量了半天,終于和以前隔壁老陳家那個土妞對上了號,又與李志文的手一握,她立即意識到自己的手很臟,瞬間又抽了回去,問道:“這位老板,是不是去拍電影就不能上學讀書了?還有,還有,是不是去拍電影就有錢拿,有好衣服穿。”
李志文道:“怎么會?如果碧玉她真的紅了,還可以轉到其他更好的學校,一邊拍戲一邊讀書。出去拍電影會有片酬拿的。”
“那就好,以后就要李先生多費心了。”溫母也沒再細問,因為家里太窮,她其實挺樂意女兒去賺錢的,聽說賺錢的同時還能讀書,那就更開心了。
因為李志文是陳玉蓮帶來的,所以溫母并不擔心他是騙子。她正準備把女兒叫過來,讓溫碧玉以后好好聽李志文的話,卻發現女兒不見了。
只不過一兩分鐘后,溫碧玉再次從屋里跑出來,她那條破舊的褲子已經換下,穿著一條花裙子含笑站在屋檐下。
溫碧玉的換衣服的舉動透露出來:這小姑娘實在臭美愛面子,虛榮心特別強,李志文不怕她有虛榮心,就怕溫碧玉無欲無求。
李志文從包里拿出早準備好的合同,說道:“溫太太,是這樣的,這次拍戲大概會花一個月的時間。因為你女兒是新人,所以片酬只有3000塊……”
“3000塊?”溫母驚得失聲叫出來。
調景嶺這邊由于太偏僻,除非是出去打工,否則只能種點糧食和蔬菜過活,另外再做點手工藝品補貼家用,3000塊錢已經相當于溫碧玉家一年的現金收入了。
“哪里有3000塊?”一個滿臉胡渣的男人從屋里跑出來,眼角的眼屎都沒擦干凈,之前估計在睡覺。
陳玉蓮湊到李志文耳邊道:“這是溫碧玉的父親,以前是個老兵。這人濫賭好酒,你千萬別把錢交給他。”
李志文朝溫父笑道:“你好,溫先生,我是電影公司的老板,想請你女兒溫碧玉拍戲,片酬3000塊。”
溫父看著李志文西裝革履的,眼睛忽然轉了轉,說道:“這位老板,原則上我是同意我家阿玉出去拍戲的,但是3000塊太少,最起碼也得一萬塊。”
李志文聽到這里。抓起合同就往包里塞去,說道:“不好意思,溫先生,我現在覺得你女兒不太適合做電影女主角,下次有合適的角色我再來好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溫碧玉急了,這是她走出這個家,走出這里的唯一機會,她從小的愿望就是要擁有自己的天地,怎么會放過這個機會,趕忙拉住李志文,說道:“李先生,你稍等一下,我簽,我自己的前途我自己決定。”
溫父溫母也著急了,連連給李志文道歉。
這時外面來了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對著溫父說道:“溫捷,欠的錢是不是該還了?”
“幾位大哥,在寬限幾天,馬上我就有錢了,有錢我馬上還。”溫父說道。
其中一個人說道:“幾天幾天又幾天,你當我們是做慈善的,大佬說你要是今天沒錢還,就帶你一根手指頭回去。”
溫父急了,馬上說道:“有錢,有錢,我女兒馬上要拍電影了,你等等,我和這位先生說一下。”說著就把李志文拉到一邊。
“李先生,3000塊片酬我同意了,不過你必須現在給我。”溫父說道。
“不行,我不同意,這個錢是我的片酬,怎么能給他。”溫碧玉說道。
這時陳玉蓮把溫碧玉拉到旁邊,說道“碧玉,以后你是要做大明星的,這點錢就別爭了,你現在還小,有父母簽字才能簽合同,再說你眼睜睜的看著溫叔被砍手指。”
溫碧玉也無奈的點了點頭。
這時,李志文拿出兩份合同,一份是電影片約,一份是十年經紀人合同。溫父內容都沒看,就把名字簽了上去,而溫碧玉也是簽了自己的名字,她迫切的想要離開這個家。
簽完名字,之后李志文把合約放到了包里,又從中拿出了3000港幣,遞給了溫父。
溫父拿著錢,抽出2000港幣還了高利貸,又和他們勾肩搭背的走了。李志文看著直搖搖頭,看著這個破碎的家,于心不忍,又拿出1000塊,500塊拿給溫母貼補家用,然后遞給溫碧玉500塊,讓她之后來找自己。溫母和溫碧玉連聲道謝。
“既然你跟我拍戲了,我給你個藝名吧,就叫溫碧暇”李志文說道。
溫碧玉趕緊點了點頭,叫什么無所謂,主要是可以離開這里就行。
溫碧暇的母親熱情地挽留李志文和陳玉蓮吃晚飯,不過看她家實在困難,又看到天色已晚,兩人也沒好意思留下,婉拒著一起離開了。
溫碧暇穿著花裙子,站在家門口看著李志文他們漸行漸遠,她回頭看看身后破爛的木板房,第一次強烈地感覺到自己不屬于這里。溫碧暇現在心中唯一的期待,就是李志文趕快回來拍戲,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至于成名她根本不敢有太多奢望,只要能離開這個窮困之地就好。
陳玉蓮和李志文走了三公里,都沒有看到一輛出租車,心里不禁想到失策,早知道就該多給那個司機一些錢,讓他等等兩人。
沒辦法,兩人只能搭乘巴士先到城區,兩人上車后只有一個位子了,李志文讓陳玉蓮坐在自己腿上,陳玉蓮害羞的坐在上面,李志文腿上傳來的陣陣溫熱讓他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