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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南北榜

  酒樓伙計見張忠發愣不由低聲提醒道“客官,我們酒樓的豬頭肉乃是京師一絕,不知你要不要嘗嘗?”

  張忠得知眼前的馬愉之后會高中狀元,哪里還有心思關注酒樓的飯食,見伙計在旁聒噪便不耐道“你既然說好,那便上豬頭肉吧!再添一壺四川的太白液。”

  “好嘞!”

  伙計見張忠點完了酒食,忙不迭的笑著轉身離開了。

  “馬兄也是來參加此次春闈的?”張忠隨意問道。

  “我永樂十八年(1420年),便已經鄉試中舉,此后幾年諸事纏身讓我無法前來京師應考,所幸今年無事,終于能夠成行。”馬愉感慨道。

  “俗話說好事多磨,說不定馬兄此次否極泰來,能夠一舉高中了。”張忠笑道。

  “承永春伯的吉言了。”馬愉笑道。

  “馬兄祖籍山東臨朐?”張忠疑惑問道。

  馬愉搖了搖頭隨即頗為自豪道“我祖籍扶風,出自伏波世家。”

  “伏波將軍馬援......”張忠聞言不由在心中嘀咕道“馬援乃是東漢開國功臣他一生立下赫赫戰功,西破隴羌,南征交趾,北擊烏桓,累官至伏波將軍,封新息侯,世稱“馬伏波”,其老當益壯、馬革裹尸的氣概更是為人所敬重。”

  “而扶風馬氏在往前追溯,便可提到其先祖趙國名將馬服君趙奢,當然他那個紙上談兵的兒子趙括也是大大的有名。”

  “沒想到馬兄家世如此源遠流長呀!”張忠想道此處不由笑道。

  “都是祖上的功績,我等后世子孫不孝,埋沒了祖上的榮光了。”馬愉失笑搖頭道。

  張忠聞言訕笑一聲心中嘀咕“也只有你們這些祖上出過牛逼人物的家族才能如此凡爾賽了。”

  “咄咄”

  隨著一陣腳步聲,伙計將酒食端上了桌。

  張忠便見一個尺二見方的花鈿髹漆木盒里,盛滿了剛起蒸鍋的熱氣騰騰的豬頭肉,一片片通紅透亮,切得風薄。

  張忠見狀不由來了食欲,夾起一塊豬頭肉吃了起來。

  “入口滑而不膩,的確堪稱美味。”張忠眼中精光頓現,不由贊道。

  “客官所言極是,這道菜可是我們酒樓的招牌菜,凡是吃過的,沒有人不贊聲好的。”伙計聽了張忠的贊嘆頗為自豪道。

  “馬兄,你也嘗一嘗。”張忠笑著對馬愉道。

  馬愉見張忠吃得興起不由食指大動,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隨即也夾了一塊,品嘗后也是連連點頭不止。

  “這豬頭肉是怎么做的,有什么講究嗎?”張忠笑問道。

  “這豬頭肉是用茯苓、當歸等藥材薰制的,薰之前,取新鮮豬頭先腌三五日,然后取出來掛在過風處,晾它十天半月,讓其收水風干,再吊在薰籠里用藥材來薰,微火輕煙,薰好一只豬頭,總得一個多月工夫。”伙計繪聲繪色解釋道。

  “難怪如此美味,你再去給我上一盤豬頭肉。”張忠吩咐道。

  “好嘞!”

  伙計連忙笑著應道,隨即便轉身下樓去了。

  “馬兄再吃點.....”待伙計離開后,張忠不斷招呼馬愉道。

  “我知道了。”馬愉不好意思的頷首道。

  正當兩人吃的興起時,從旁邊的食桌傳來爭吵之聲。

  張忠與馬愉放下碗筷,疑惑的望去。

  原來是兩撥士子不知因為何事爭執起來。

  “禮部已經貼出告示,言明此次春闈,將有變動,錄取考生將按照地域分南北中三卷錄取。”福建舉人謝璉揚聲道“這可是自洪武三十年(1397年)那場南北榜案之后朝廷對科舉做出的又一次改革。”

  一直在爭執不休的眾人聞言不由一靜,因為但凡知道南北榜案的人都會小心翼翼起來。

  當年發生在洪武三十年(1397年)那場南北榜案其結果可是讓先后兩位狀元人頭落地,數位大臣便貶責,堪稱慘烈。

  張忠聞言也是神色復雜,因為此事他也知道。

  說起來南北榜案也是讓人唏噓。

  洪武三十年(1397年),朱元璋以翰林學士劉三吾、王府紀善白信蹈主持丁丑科殿試。

  可是發榜后結果卻讓人大跌眼境。

  考試錄取的52人中:狀元陳,是福建閩縣人;榜眼尹昌隆,是江西泰和人;探花劉仕諤,是浙江山陰人——剩下的49名進士,也全部是南方人,故稱為南榜。

  北方人一名未取,為歷科所不見。

  對此,北方士子們非常憤怒,他們聯名上疏,認為這一定是85歲的主考官、湖南茶陵人劉三吾作弊偏袒南方人,才導致北方士子們全部落榜。

  于是朱元璋下令,讓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甲戌科狀元、侍讀學士張信等十一人組成聯合調查組,每人各閱十卷重新審閱試卷。

  可尷尬的事情發生了,張信等十一人審來審去,都認為這次殿試的北方士子的試卷“文理不佳,

  甚至有犯禁忌之語”,無論各方面,確實明顯不如南方士子的答卷優秀。

  于是,張信等人聯合向朱元璋啟奏,言及評卷時采取糊名制、謄抄制,公布前根本不知道誰是南方人、誰是北方人,而且從試卷來看,劉三吾主持錄取的52人的試卷,確實明顯文理更佳。

  簡單來說新科進士的錄取名單并無不妥之處。

  而且為了方便對比優劣,張信等人還特地抽取了北方考生的卷子進呈朱元璋,請朱元璋定奪。

  沒想到北方考生又大肆鼓噪說,這一定是劉三吾授意張信等人,故意將北方考生中的“陋卷”進呈給皇帝,以此來掩蓋他們偏袒南方考生的罪責。

  最后朱元璋為了安撫北方士子不得不下令,直接將新科狀元陳、主持復查試卷的老狀元張信,以及主考官白信蹈等人全部斬首棄市,而85歲的主考官劉三吾考慮年紀已大,改而被充軍戍邊。

  事后朱元璋親自策問,將全部61個錄取名額,都分給了北方考生,錄取了山東人韓克忠為狀元,以籠絡北方士子,故稱為北榜。

  據張忠了解這個所謂的“南北榜”之爭,其實并不是一場科舉舞弊案,而是朱元璋利用科舉來擴大統治基礎、籠絡士人的政治事件。

  說白了自從安史之亂以后,北方持續動蕩、南方持續發展,而這種南北方經濟文化發展的全面失衡,反映出來的結果,就是從北宋時期開始,南北方在科舉考試進士錄取人數上,越來越嚴重的失衡。

  到了元末明初這種情況更是明顯,當時北方遭受的破壞遠遠比南方嚴重,所以出現發榜之后全是南方人這種情況雖然讓人驚疑,但深思熟慮后便也理所當然了。

  那么聰明于朱元璋他會不知道嗎?

  或許起初他有過懷疑,但是后來讓人復查后還是這個結果,朱元璋心中便有數了。

  但是結果卻大相徑庭。

  實際上這便是出于政治考量了。

  當時南方士紳地主勢力很強,朱元璋出于打壓他們的目的需要收緊南方士子的入仕資格。

  再者北元雖然遠遁,但是實力猶存,而北方仍然有不少讀書人死忠于元朝,并以元朝遺臣、遺老自居,或“身在江南,心思塞北”,或“詐死佯狂,求解職事”,總之就是不愿意臣服明朝,“以不忘故國(元朝)也”。

  為此朱元璋也不得不籠絡北方讀書人的人心,來擴大他的統治基礎了。

  想到此處,張忠也不得不感嘆于皇權的扭曲,出于政治目的,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也屬尋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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