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擊沉了刀疤劉的槍船后,張忠所乘坐的沙船也來到了西山島外。
站立在甲板上的張忠依稀可見島上有個漁村,因為槍船被火箭擊中,在太湖上燃起熊熊火焰,再加上水匪的慘嚎聲,早已將漁村的人驚醒。
起先只是三三兩兩的燈火在閃爍,隨后斷斷續續的連成了一片。
有膽大的漁民推開了房門,看見停靠在外的沙船又“啪”的一聲連忙關上了房門,躲在了自家房里。
“外面情況如何?”李老爹年過五十,乃是東村手藝最好的漁民,他聽到動靜便讓自家兒子李福出門瞧了一眼。
“爹放心,那樣大的沙船,不可能是水匪的,我猜測恐怕是官兵在剿匪,才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李福拿起門栓,關好門,這才回到堂中,向坐在椅子上的李老爹說道。
“這樣就好。”李老爹聞言輕輕吁了口氣。
李福這才回到一旁的妻兒身邊,低聲安撫了一番。
李家乃是普通的漁戶,祖孫三代,一共四口人。
“今晚便不要睡了,就在這里等到天亮,天亮后情況便清楚了。”李老爹沉吟片刻后說道。
“是”李福連忙應道。
與此同時島外沙船上。
“我們接下來如何做?”張忠問身邊的王景弘道。
“水匪已經剿滅,這漁村前還有個小碼頭,我們就在此停靠一晚,等留在佘山島的官兵過來后,明天再返回蘇州城。”王景弘說道。
張忠聞言也覺得這樣不錯,便頷首應下了,隨即進入船艙休息去了,這一夜剿匪他也夠累的。
翌日,張忠早早醒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筋骨便出了船艙,上了甲板。
“在看什么呢?”張忠走向王景弘笑道。
“日出。”王景弘徐徐說道“以前隨鄭公公下西洋時,我最喜歡干的事便是立在船頭遠望那輪紅日升起了。”
張忠聞言失笑一聲,沒再言語,只是面向東方,等著那輪朝陽升起。
沒過多久,張忠便見湖面被初升的紅日漸漸染成了金色,然后便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水鳥掠過斑斕澄澈的湖光時,串串金珠飛濺,煞是漂亮。
張忠與王景弘駐足良久,直到趙堅到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伯爺,昨晚你讓我追去島后,后來我擒獲了兩人,一個是姚家人,一個是洞庭商會的人,不知你想不想見一見?”趙堅遲疑問道。
“昨天死了不少人,他們怎么活下來的?”張忠疑惑道。
“起先他們倆被刀疤劉帶到了島后,準備握在手里當人質的,不巧半路遇到了東山巡檢司的馬副巡檢阻攔,最后刀疤劉上船逃跑了,便將那兩人留在了島上。”趙堅神色古怪道:
“馬副巡檢見他們穿著不凡,知道不是水匪,便沒殺他們,如今我已將兩人押了過來。”
“倒是命大,若是跟著刀疤劉上了船恐怕如今都成了水下鬼了。”張忠嗤笑道“帶他們過來,我詢問一番。”
“你姚家倒是膽大包天,竟敢勾結水匪,劫持官糧。”待兩人被押上來后,張忠看著姚星道。
“大人你冤枉我家了,我叔祖父乃是太宗皇帝的從龍之臣,病逝慶壽寺后,被追贈榮國公,我姚家怎會忤逆朝廷呢?”姚星辯解道。
“道衍法師若在世,聽聞你的言語,不知會作何感想,拖下去吧!”張忠聞言頓時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趣。
“我叔祖父有功于國,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姚星見情況不妙掙扎道。
張忠揮了揮手,姚星便被拖了下去。
“你呢?想好怎么說了嗎?”一旁的沈冕雖然不知張忠的身份,但見他絲毫不顧及姚家,便知道自己是萬萬不能耍小聰明的,于是將西山沈氏與刀疤劉的合作說了出來。
“大人,我家之前是給水匪出過貨,但是此次劫持官糧一事,我家是萬萬不敢參與的,還請大人明見。”沈冕俯身叩首道。
“你爹是洞庭商會的副會長?”張忠聞言滿意的點了下頭,這才好奇問道。
“是的。”沈冕連忙回答道“昨晚送我過來的船夫已經回去稟告我父了,想來他得知情況后,很快便會過來拜見大人的。”
“鉆天洞庭遍地徽,洞庭商幫可是大大有名的,如今我握有他們的把柄,或許日后可以讓他們為我所用的。”張忠聞言心中嘀咕道。
“將他帶下去,不要難為他了。”張忠想到此處便吩咐道。
“多謝大人!”沈冕聞言連忙叩首。
見過兩人后,張忠這才發現,東方的朝陽已經高懸天際了,而西山島上,漁民見果真是官府的人,便也出了門,在空地上曬起漁網,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張忠看著湖面上突起連綿的山脈,從北一眼望不到南,不由詢問道“這島有名字嗎?”
李巡檢乃是本地人,自然對西山島十分熟悉,他也想在張忠面前表現一番,于是出列回答道:
“伯爺可知洞庭商幫的由來?
“自然因為洞庭山了。”張忠說道。
“不錯,但是這洞庭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東洞庭山、西洞庭山兩地的統稱。”李巡檢解釋道“伯爺眼前所見的便是西洞庭山即西山島了。”
張忠聞言眼中精光頓現,他前世從書上看過,這西山島上煤礦、石灰石礦,黃鐵礦,儲量豐富,乃是一方天賜寶地。
“想不到眼前這座島便是西山島呀!”張忠暗想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
“我已經在南京建立了江南格物院,缺少的便是一個資源豐富的工業基地,這西山島便符合條件,看來我要通知阮安過來,在蘇州府再建個格物分院了。”張忠越想越激動。
“我要下船去看看。”張忠隨即吩咐道。
盞茶后,張忠便登上了西山島,引得漁村的漁民好奇的看了過來。
“我們現在是在大圣灣,是個天然的避風港,前面的漁村名東村,西山的商人發達后多數都搬到城里了,以前沒經商上的人便留下來成為漁民。”李巡檢熱情的解釋道。
“哎呀!”
李巡檢忙著巴結張忠,沒有看清腳下的路,不由被腳下的石頭絆倒。
“混賬東西......”李巡檢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道。
張忠看見那塊石頭卻雙眼一亮,連忙走過去蹲下查看了一番。
“果真是石灰巖,不,準確的說是水泥用石灰巖,這東西可用來燒水泥的。”張忠暗想道。
“有船來了.......”
正當張忠因為他的發現而興奮時突然聽見身邊人喊道。
張忠隨即站起身看去,果然見到一艏帆船向島上駛來,待船停后,一個中年男子,登上了島,徑直向張忠走來。
“草民洞庭商會副會長沈愷拜見永春伯。”沈愷快步上前,連忙俯身道。
“消息倒是靈通。”張忠見狀笑道。
“那你可想好了自己該如何善后,才能全身而退?”張忠似笑非笑的問道。
“我與徽州商人江風交情不錯,他人現在就在蘇州,他與我說伯爺是個聰明人,而且不歧視我們商人,替水匪出貨,的確是我做差了,如今但憑伯爺吩咐,我絕不推辭。”沈愷恭敬道。
“江風也來了蘇州。”張忠聞言心中嘀咕道。
“這西山島,乃是你們西山商人發跡之地,我若說,想要這座島,你能辦到嗎?”張忠思忖片刻問道。
“西山都是些種不了稻子也栽不了桑樹的山地,伯爺要它有何用呢?”沈愷疑惑問道。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既然你認識江風,我也愿意幫幫你,只要你辦成了此事,我便出面替你遮掩一番,讓你從此事中脫身。”張忠誠懇道。
“我們發跡后都搬到城中住了,這西山島如今也就是作個念想罷了!我乃是西山商人的首領,這事我替伯爺辦了。”沈愷一咬牙應承道。
“好”
張忠撫掌笑道。
“不過這漁村怎么辦?”張忠隨即指向正在忙碌的漁民問道。
“我出錢將整個村子買下來,然后將他們遷到城中便是了,都是些苦哈哈,能離開這里,到城里去,哪里會有人不愿意的?”沈愷信誓旦旦說道。
隨即其人招來了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讓他拿錢去辦好此事。
隨后沈愷便領著張忠繼續在島上閑逛。
“東家,有一家人死活不愿意搬走。”盞茶后管家匆匆跑了回來,一臉郁悶的回稟道。
“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嗎?”沈愷擔心張忠懷疑自己的能力,訓斥了管家后連忙說道“我去處理一下。”
“古代也有釘子戶嗎?”張忠心中腹議道。
隨即張忠對沈愷笑道“我也過去看看。”
三人便來到漁村。
“老伯,村中人都愿意搬走,你為何執拗呢?”沈愷對李老爹拱手道。
“俺家從我祖父起便在這里生活,城里雖好,俺不愿意離開。”李老爹見身前人都是錦衣華服,顯然身份不一般,雖然害怕還是顫顫巍巍說道。
“中國人安土重遷一向如此呀!”張忠聞言倒是頗為理解。
沈愷十分精明,沉吟片刻后,指著站在一邊婦人懷中的五歲男童道“這是老伯的孫兒吧!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我理解老伯不舍故土,但是老伯也要為子孫多考慮,你若愿意搬到城里,不僅有錢拿,而且我承諾,會替你孫兒找個好私塾,讓他讀書。”
“留在這里,你孫兒日后便是個漁夫,可若是讀書科考,以后可是有可能做官的,那是何等光耀門楣的事情。”
婦人聞言明顯被說動了,不由拉了拉李福的衣袖。
李福沒有說什么只是期盼的看著李老爹。
“哎!罷了!”
李老爹回頭看了一眼簡陋的房屋,嘆氣道“我家愿意搬。”
眾人見他松了口,都不由輕輕吁了口氣,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