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鎮城門外,少女正要帶上幕離進城,何在奇道:“帶這干什么。”
“樣子麻煩,要遮住。”少女經歷昨晚的異變,只覺腦袋清明了許多,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現在卻簡單了許多。比如思考。
此時的她便有些奇怪,因容貌常招來麻煩,每次下山巖松都會讓她戴上幕離,他倆就不怕麻煩么?
少女望向沈度,沈度微微一笑:“做自己便好,不必遮遮掩掩。”
說完接過幕離,手一翻便丟進袖中,率先向城里走去。
何在猜測他袖中一定有什么收納寶物,可以放得下很多東西,暗想,也不知這寶物長什么樣子,自己以后也要弄一個,多帥多方便!
零陵鎮是天凝國重鎮,街道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做小生意的攤販將一條進城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無數叫賣聲此起彼伏,雜耍賣藝的攤子更是被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好容易進了客棧,坐在一樓大堂的飯桌上,何在已是餓得癱了,少女也一改平日清冷模樣,一頭烏絲如稻草般蓬亂。
原來她的頭發太長,往常戴著幕離還能壓著些,今日沒戴,偏又遇上大風,方才路上便不時被各種奇怪物件掛住。
兩個大男人倒是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可大話已出,也不好意思讓少女再戴回幕離,何在只得一次又一次滿頭大汗地替她解開,沈度在一旁忍笑忍得極辛苦。
面對其他食客的竊竊私語,少女倒是無所謂,何在卻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這樣的她倒是有了些生氣,一頭長發蓬蓬亂,配上她大大的眼睛,很有種懵懵的可愛。
沈度叫住小二,將這樓里的名菜點了個遍,何在扯了扯嘴角,將癟癟的錢袋往桌上一拍:
“我可是一文錢也沒了。”
沈度一臉驚奇:“堂堂江湖盟主之子居然這么窮?”
聲音不大,剛巧能讓整個大堂的人都能聽見,其他客人紛紛看來,何在恨不得立時找個地洞鉆進去。
“你不知道清歡閣一壇失魂酒價值千金嗎?自己算算那天你喝了多少!再說,我們自認識起,所有花銷都是我出的!”何在咬著牙悄聲道。
沈度眼神里透著一絲委屈:“之前你出是因為你打賭輸了,愿賭服輸。今天你出,是因為我昨日幫了你大忙,不該請我吃頓飯么?”
何在噎住,回想昨晚,這廝確實幫了自己一個天大的忙,別說請頓飯了,便是頓頓請也是應該。
只是他這回是真的被掏空了,難不成一會兒出去找人“借”?
何在煩悶地撓撓頭,抬眼卻見少女頂著雞窩頭一副呆萌萌的樣子,又忍不住逗她:
“老妹兒,哥窮死啦,要不這頓飯拿你抵債?”
“不行。”少女還沒開口,沈度已斷然拒絕,開玩笑,她多值錢啊。
一旁的小二身體一歪,這桌剛點了那么多菜,現在又喊窮,這菜到底是上還是不上?又見少女實在生得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何在一腳輕輕踹過去笑罵道:“小兔崽子,真當爺沒錢?快去上菜,再看我妹子一眼眼珠子給你挖掉!”
小二臉一紅,連忙應聲跑了,也是,這三人看衣著打扮也不像沒錢,肯定是跟自己玩笑呢。
“妹子,一會兒吃完飯你先回房歇著,哥去給你買玉釵把頭發挽起來就好了。”何在小心地幫少女整理頭發,又打開方才集市上新買的折扇輕扇兩下,鬢旁碎發輕輕飄起,端的是俊朗非凡。
沈度背后那桌與夫君一同出來吃飯的小媳婦眼睛都看直了,她相公一臉不悅,丟下銀子拉著自家媳婦就跑了。
何在見狀更是笑得眼都瞇了起來,看來今日的風格甚好。
少女好奇地看著那對夫妻離開,又看何在這么高興,實在想不明白這之間的因果關系,便歪過腦袋去看沈度。
“哈哈,妹子,告訴你吧,因為我長得太帥了,那個男的嫉妒!”何在得意地解釋,見少女露出些似懂非懂但你有點厲害的表情,手中的扇子更是扇得嘩嘩響,飯也不吃了。
沈度將一箸嫩嫩的青菜夾到少女碗里:“不必理會,吃飯。”
少女聽話地低下頭盯著眼前的碗筷,卻不知如何下手,以往因為不需要吃飯,所以除了偶爾喝些露水,從沒有人讓她吃過東西,為什么現在要吃東西了呢?
沈度仿佛會讀心術,見狀便耐心道:“之前你的五臟六腑曾被煉化,卻因昨日的變故有了蘇醒的跡象,從今日起,你要像常人一般吃飯、喝水、方便,讓它們慢慢運轉。
我會帶你去天一派,取靈泉滋潤臟腑,待五臟六腑完全恢復后就能開始修煉。在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學習如何做一個人類。”
然后把自己煉成丹藥。少女在心里默默將沈度的話補充完整。雖說沈度昨日的要求在別人看來好像很離譜,她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他殺了破空,自己應該報恩。于是她笨拙地拿起筷子,認真學了起來。
嫩綠的青菜被白米飯的熱氣蒸得水靈靈的,白綠相間,煞是可愛。她學了半天,好容易夾起第一箸飯菜,小心地放進嘴巴里。
青菜新鮮脆嫩,白飯雪糯松軟,唇舌生澀地分泌出些許唾液,手忙腳亂地迎接數十年來的第一口食物。
原來,這便是人間煙火。
“好……”她抬頭,眼睛里第一次綻放出喜悅的色彩。
沈度與何在見了,不禁同時會心一笑,兩雙筷子比賽般往少女碗里夾菜,何在不斷解說著每一道菜,看少女吃比自己吃還開心。
少女低下頭,看著碗里堆成山、搖搖欲墜的飯菜,眼睛慢慢彎成月牙。
在她簡單的認知里,如此鮮活地活著是人類的特權,而她,不過是靠別人精血方能存活的怪物,便是“存在”也要他人許可。雖然自己早晚要被沈度吃掉,但在這之前能體驗人類的生活,倒也不錯。
這一頓飯吃得十分歡喜,仿佛他們三人相識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