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殿清不知道昏迷中的桃夭能不能聽見他說的話。
他不停地說著,生怕再沒機會將心事說與他心愛的妻子。
“夫人,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要生氣,其實,根本沒人找我去鎮外授課,那是騙你的。
我拿我們全部的積蓄在你喜歡的山谷,照你喜歡的樣子蓋了間竹屋。昨日剛剛蓋好,一會兒我們……就該到了。”
“夫人,等你醒了,我們就在那里隱居,可好?
那日我說我過慣了清平鎮的日子,不想住在沒有人煙的地方,也是騙你的。
我怎么會不想與你一起隱居,只是想給你個驚喜。”
“那些人……其實很膽小懦弱,我才拿起你的劍,他們就嚇跑了。
呵……咳咳咳……若我夫人醒來,那般英姿颯爽,定然一出現他們就大喊饒命!”
“你不要生他們的氣好不好,他們突然死了親人,太難過了,就像方才熊獸傷你,我也心痛。
我那時想,絕不能成為你的負擔,你那么善良,那熊獸卻拿鄉親們的性命要挾你,若是他們不走,你無法安心與它作戰,所以我把他們送走。
我想好了,若是贏了,我們便一起隱居,從此再也不管那些流言;若是輸了,我便跟你死在一處,你記得嗎,我們說好要同生共死的。”
“夫人,我本想等竹屋全部收拾妥當再帶你過來,可昨日出了那樣的事,我只能提前帶你來,院子還沒收拾好,我是不是很沒用?”
“夫人,我還打算,哈……咳咳,打算等你今夜睡著了,便趁夜去采你最愛吃的鬼菇。
對了,我今日在山中看上一束開得極好的花,我……我要摘了送你。”
“明日,你一醒來,便能看到愛吃的鬼菇和美麗的花,還有我……”
“夫人……”
“夫人……”
那一夜,左殿清跌跌撞撞地抱著她,不停地走啊走,那條路仿佛沒有盡頭。
他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她每一句都能聽見,卻怎么也睜不開眼,更開不了口,心中有無限悲傷,卻流不出淚來。
直到左殿清驚喜道:“夫人,我們……咳咳咳咳咳咳,到了,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家……”
話音未落,她被摔在地上,徹底沒了意識,再也聽不見左殿清的聲音。
蒼天啊,神啊,求求你們,讓我睜開眼好不好,我想看看我的相公,他到底怎么樣了!
一種強烈的害怕充斥著她,甚至讓她感覺不到傷處的疼痛,心里只有無限的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能睜開眼了!
“殿清!”她慌忙抬頭,四處搜尋左殿清,卻見他正跪在她身后,低著頭,一聲不吭。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爬過去,將他抱在懷里,卻發現她的相公,那個一直愛著她,護著她的男人已沒了呼吸。
背上、腿上,都是各種深深淺淺的傷痕,甚至坑洞!
鮮血早已凝固,定是那些人不讓他將她帶走打的。他們的心怎么這么狠?!
這一路殿清一直在說話,她竟不知他傷得這樣重,他該多疼啊?!
是怎樣的毅力,支撐著他帶她來到這里?!
她抬起頭,眼前便是他們心心念念的竹屋,那般簡單、雅致,亦如左殿清。
可她的殿清卻不在了。
“不……不會的……殿清……”
“殿——清——”桃夭仰頭發出凄慘的厲嘯。
神獸哀嘯,整個山谷的生靈俱都發出哀鳴。
我恨!我恨你們,若有機會,我定要復仇!她的瞳孔由琥珀色瞬間變成血紅色!
可是,要怎么才能讓殿清回來?有她護著,野獸都不敢覬覦左殿清的遺體,可卻擋不住尸身的腐敗。
她傷心極了,可與熊獸大戰使用秘術的后果,比想象的還要嚴重,不但境界下降,身體竟無法儲存住能量!
最終,她冒著生命危險取出自己的內丹,方養住了他的尸身。自己則在竹屋中慢慢調養。
可殿清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
絕望之際,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天賦記憶中有一段描述,當年魔族有過一種秘法,可活死人。
她帶著左殿清的尸體四處打聽這秘術,有人告訴她,南海的壽龜大人活了近千年,知曉這上庸大陸所有的事情。
她抱著一絲希望,到南海仙山找壽龜大人。
幻境再一次發生變化。
那是一處云騰霧繞、美輪美奐的小島,可她尋遍了整個島都找不到壽龜的蹤跡。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桃夭猛然想起左殿清教她的這首詩,心道,這南海壽龜已活了近千年,必然身量巨大,或許這座島便是它的真身!
于是她抱著左殿清飛到空中,大聲道:“晚輩桃夭,乃上古神獸螭獸血脈,愿用任何條件換取’活死人‘之法!”
“哦——”一個蒼老的聲音宛如晨鐘般響徹整個海域,卻無法辨別是從何處發出,“果—真—什—么—都—可—以?”那聲音奇慢,光說這幾個字便花了一炷香的功夫。
“是!”桃夭一臉堅定,除了左殿清,她沒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話音剛落,海中猛然間掀起一陣巨浪,桃夭早有準備,立即飛高。
誰料,整個島嶼并非如她所料一般升起,那巨浪掀起后便沒了動靜。
桃夭正奇怪,卻見島上一處礁石有異動,忙飛過去看。
只見一只金色的烏龜爬上礁石,靈活地甩干凈身上的水,聲音卻還是奇慢:“還不過來?你這小輩,好沒有禮數!”
“您……便是壽龜大人?”桃夭耐心等它說完,卻很是遲疑,半晌不曾見禮。
因為這金色的小龜……還沒有她手掌大?這便是活了近千年,修為六階初期,站在上庸大陸頂峰的大修士?
“怎么,你懷疑?”小金龜自在地坐在礁石上,拿小爪子撓了撓頭,與此同時,一陣強大的威壓將她立即壓倒在地,渾身顫抖!
她費勁力氣方抖聲道:“晚……晚輩不敢!”
“哼!”那金龜靈活的動作與它奇慢的語速全然不搭,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若是動作能做快,說話為什么不能快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