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黎突然從門口過來了。
“家主,哨探來報,有一輛傳車去了晉陽方向。還有,陳應剛才去了屯留。……豫讓也去了!”
“兩人都去了?一塊去的?”智朗愣了一下。
“不是,豫讓在前,過了一刻鐘陳應才去的。”
“這就有意思了。”智朗的手指輕輕敲著劍鞘,說道:“陳應去不奇怪,八成要借智顏向我施壓。豫讓呢?他也去屯留,難道是起了爭執?”
“家主,若陳應真請來了智顏呢?我等該如何應對?”衛黎忍不住說道。
智朗擺了擺手,“不用去管他!智顏決斷不了什么,最后還得智瑤開口。早著呢!”
第二天,陳應卻親自駕車,來了薪城城下。
看著緊閉的城門,他朝城頭大喊道:“智朗何在!?我這有一封屯留來信,智顏小君子親手所書!還不快去稟報?”
城頭甲士往城下看了眼,卻一臉鄙夷,隨口答道:“你眼瞎了嗎?已經有人去稟報了。”
陳應雖然才來沒多久,但惡名卻已經婦孺皆知。聽說他曾是陳國公室,后來陳國被滅,他是出賣親友才來了晉國。
這么多年過去,但這個名聲卻是走哪跟哪,算是甩不掉了。
陳應臉頰的肌肉顫動了幾下,抬頭看著那甲士,面容慢慢變得陰森。
城頭甲士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搓了搓胳膊,趕緊站了回去。
過了不久,城門打開了,智朗大步走出城門。
“小君子不是重病未愈嗎?這模樣,看著可不像!”陳應立刻譏笑道。
智朗卻打了個哈欠,說道:“所為何事,快說吧!”
“這是智顏小君子的親筆信!邀你去屯留一敘。”陳應把信遞了過去。
智朗卻揚了揚手,“那算了!你從哪來,回哪去吧。”
“何意?”
“我不看,也不去!”
“不去?你怎敢如此!?難道不懼宗主怒火嗎?”陳應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宗主?自然不敢!可我向來只聽從宗主之言。智氏宗主是智瑤,卻未聽聞什么時候變成了智顏?”
“智顏小君子乃宗主嫡長子,你方才之言,與羞辱宗主何異!“
“哦,按你所說,如今智氏由智顏當家,所有人都要聽從他?”
“我說了,只是邀請!”
“那我也說了,我不去!你能奈我何?”
看著智朗戲謔的目光,陳應的臉色陰沉得能擠出水來,站在旁邊,幾乎能聽到牙齒摩擦的咯吱聲。
“小君子果真不去?”
“你耳朵有病嗎?說了不去,”
“好!好!你以后莫要后悔才好!你今日所言,我會向宗主如實回報!”說罷,陳應甩了下衣袖,轉身往不遠處的車駕走去。
看著遠去的車駕,智朗笑著朝一旁的衛黎說道:“他的小人之態是有了,可惜,太蠢了些!做反派也不合格。”
看智朗還在那笑,衛黎卻苦著臉,說道:“家主,這該如何是好!”
他沒想到智朗會如此不留情面,這事處理不好,又是個麻煩。
“無妨。你去書信一封送到屯留,就說我明日日中,一定準時前去果鄉與其會面!”
“果鄉?沒說去果鄉啊!”衛黎愕然道。果鄉是薪地與屯留的交界處。
“當然是果鄉!剛剛陳應不是如此說的嗎?黎,你耳朵也有疾病嗎?”智朗朝他擠了擠眼,笑道。
衛黎頓時明白過來,又有些擔憂,“可那信……”
“信?什么信,陳應拿信來了嗎?衛黎,你眼睛也出問題啦!”
衛黎苦笑一聲,連連應喏!
智朗此舉也不過是給對方個臺階罷了,若對方堅持去屯留,那不用多說,九成九是鴻門宴。若智顏答應去果鄉,那去一趟倒也無妨。
前去屯留送信的人直到傍晚才回來,還帶回了智顏的書信。
內容相當多,但大半都在回憶父輩曾經的親情,以及對兩人重續親情的期待。
在結尾,信中還確認了一下會面的時間地點,正是日中之時,果鄉。
放下信,智朗冷笑道:“若不是智顏信中提醒,我都快忘了,我與他是堂兄弟,我父親與智瑤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呢!”
從雙方的所作所為,也確實看不出一點親情的影子,跟趙魏韓相比也不如。
智朗都有些感慨,智果當年所言不錯,智瑤能力極高,但真的不適合當宗主。他獲勝的越多,智氏卻更松散了。
“家主!還是想想明日該如何赴會吧!”衛黎接過信說道。
“只要不在屯留城中,那就沒什么危險了,倒也不需擔憂。”智朗后倚著靠背,手指在肚子上跳動著。
有之前的教訓,他是絕不愿意離開薪地的,更不要說去屯留城了。
衛黎點了點頭,“家主以為,智顏這次是為了什么?繳納糧草之事?”
“糧草固然重要,但卻不急,想來只是借口罷了。此次,怕是有打探之意!”
晉陽之戰眼看著成了消耗戰,原本兩三個月打完的戰爭,如今大大延長,對物資供應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如今智氏的糧草也確實有些緊張。但問題是,這還遠不到需要不顧一切的程度,那么,可能就是陳應信中說了些什么,智瑤父子在借機試探。
一想到這,智朗更是對陳應恨得牙癢,此刻,他心中是真的起了殺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陰天,氣溫比昨日陡然降了一截,北風吹在臉上還真有了些刺骨的意思。
穿的鼓鼓囊囊的,智朗沒有乘車駕,而是堅持騎馬過去。畢竟,面子怎么也不如安全重要。且不說智顏態度不明,就算有一點危險的可能,智朗也不愿冒險。
不止如此,他在衣服里還穿了副打制的鎧甲,好在衣服厚重,也看不出來。
隨他一塊去的,有騮跟薪武,再加幾個身手不錯的,加上他自己也就八個人。
智朗選的地方,正是當初經過果鄉遇到的那個路邊涼亭,那里也是薪地馳道的起點。
等他們到地方的時候,涼亭空無一人,對方顯然還未到。派了幾人散到各處留意著情況,智朗這才下了馬,走到了涼亭里坐下。騮跟薪武也跟著過去,就站在他身后。
等了不久,遠處眼看著有一隊車駕過來了,看車的樣式,顯然正是智顏。
智朗站起來,到了涼亭外等候,而他的目光則落在了為首的一輛文車上,那個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