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月光,不停歇的走了兩個多時辰,智朗他們也才走出五六十里。隊伍已經被拉到二三里那么長,走在邊緣的人舉著火把,火光照映著衣衫破爛的眾人,若離的遠點,直讓人以為是饑荒年份的災民了。
戰車都在隊伍末尾跟著,不時地把力竭倒地的人抬上車,好讓他們換著班的休息。
騎兵則是在隊伍中穿梭,不時地遞點干糧跟水,好讓他們補充體力。
智朗騎馬走在隊伍前邊,一手地圖,一手火把,不時地抬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他們來的路線,已經繪制了地圖,此刻,智朗正在尋找宿營地。
薪武驅馬趕了過來,匆匆說道:“家主!那些人虛弱不堪,戰車上已經坐滿了人,該歇息了吧!”
智朗抬頭看了他一眼,把地圖收了起來。
指著前方,說道:“前方應該是昨日路過的那個芝鄉,今晚就在那宿營。你先帶人過去打探!”
“在這歇息?”薪武愣了一下。“家主,敵軍隨時可能追來啊!可這卻是一片開闊地,很方便敵軍戰車展開,為何不去山林中歇息?”
智朗卻搖了搖頭,說道:“這我自然知道。我們如此想,敵軍定然也如此認為,這樣他們才愿意與我們決戰。這里,就是戰場。”
“戰場?可,我們不是要盡快趕路嗎?”
“趕路?哪那么容易。從這到通道還有百余里,我們起碼要走兩天,敵軍遲早會追上的。與其跑的筋疲力盡再戰,不如現在休養好,擊敗敵軍后再走。”
智朗所稱的芝鄉,核心居民區正好在當初智氏大軍的補給線上,所以很早就被征用成了中轉站。前幾天智氏大敗的消息傳來,人已經全跑了。不過,房屋跟一些基本生活用品都還在。
芝鄉屬晉陽下轄,是專門的耕作鄉,原本有居民五六百戶,除了少量管理的國人,其他大半都是野人。而智朗他們來的時候只大概瞧了眼,為了隱秘蹤跡,并沒有沒在這宿營。
當薪武他們走到核心聚居區,轉了一圈,人沒遇到一個,倒是撞上了別的生物。幾個甲士剛打開一個院子,迎面就看到兩只發著幽光的眼睛,還沒等反應過來,結果一道影子猛的撲了上來,一口咬在了其中一人的胳膊上。
接著,在驚呼聲以及揮舞的火把中,那東西很快趁著夜色竄上了屋頂,跑了。
薪武很快驅馬趕了過來,喊道:“何事驚惶?”
“剛才我等遭遇了猛獸襲擊,好像是豹!”立刻有人答道。
“可傷了人?”
“我等甲胄齊全,并未傷人。”
薪武這才點點頭,說道:“加倍小心!繼續巡察。”
“唯!”
等把那些串門的野獸全趕走了,智朗他們這才來安頓下來,上萬人,很快把各個院落屋子擠的滿滿當當。
忙了這么久,所有人已經是身心俱疲,有的直接抱了堆干草躺那,有的直接趴床沿就睡著了。
當然,智朗仍不敢稍有松懈,仍然馬不解鞍,兵不解甲,暗哨更是布置到了數里之外。
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空剛有了些亮色,智朗就匆匆起床了。
接著,他很快把智開喊了過來。
“至遲今日日中,敵軍怕是就要趕來了,我打算在此迎戰。不過,在這之前須得做些準備,你立刻點齊兩千人,隨我來。”
“可是要在陣前設置陷阱?”智開連忙問道。
智朗卻搖了搖頭,“是要設置陷阱,不過不是陣前。”
打仗要用到戰車,而既然是車,那就很容易遇到一些問題,比如:陷到溝里。
在戰場上,有的時候會特意在敵軍前進方向挖溝,稍不小心戰車就可能會陷到坑里。
不過,這種陷阱是雙向的,對方過不去,自己的戰車同樣也過不去,而且因為戰車速度慢,又有步兵跟隨,所以也起不到什么殺傷,只有遲滯敵軍的作用。
正因為此,在正面戰場上挖溝其實用處不大,算是損人不利己,多數是要故意惡心對方。
不過,對智朗他們來說卻又不同,他的核心力量是騎兵,以及步兵。
等天色大亮,他們周圍的環境很快變得清晰起來,果然是一大片開闊地,或者說農田。自從戰爭開始,這里已經很久沒人耕種了,長滿了雜草。
匆匆吃了點東西,智開就點齊人員,跟著智朗來到了附近的曠野上。
“就按此圖挖,溝寬二尺,高一尺即可。”智朗朝智開遞了一張圖,說道。
“這……”看著那圖,智開驚訝的道:“這挖的太過密集了!如何作戰?”
圖上畫的壕溝并不長,但卻相當多,都分成了許多段,每段只有十多丈,中間是數倍寬度的正常路面。
“此戰不需戰車,只用騎兵跟步卒作戰,自然不需要顧及這些。……你看這壕溝分布,遠少近多,如同慢慢收緊的圈套。戰車笨重,轉向困難,等想撤離時,那些壕溝又會打亂敵軍陣型。到那時,戰車的威力至多發揮十之一二。”智朗很快說道。
步兵怕的就是戰車正面沖擊,可若是有壕溝,那又情況自然完全不同。
智開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選擇了聽從,很快帶人去挖溝了。不過,他們沒有工具,只好用手中刀劍代替。也多虧了智朗分發的都是鐵質武器,挖掘時這才不會脆斷。
另一邊,晉陽城外。
匆忙吃了早飯,趙魏韓三家一大早就點齊了兵馬,順著智朗他們的車轍印追了過去。
三家共帶了兩萬甲士,戰車不過兩千輛,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的大部分兵力了。
他們的速度很快,起碼比智朗他們要快。站在戰車上,趙無恤看著東南方向,面色有些凝重。
他的車右是其門客,張孟談,當日攻打智瑤,正是他前往說服了魏韓。
“家主面有憂愁,不知所為何事?”張孟談說道。
“唉,我昨夜請卜人占卜,卦象不吉。今日我果然心中不寧,此戰怕是不會順利了。”趙無恤有些無奈的說道。
搖了搖頭,他又嘆氣道:“還有,之前派往智氏通道的那五千趙魏甲士,至今仍無音訊,我心中擔憂……也許,今日不該出戰的。”
“家主無須擔憂,智氏早已空虛,不可能隱藏伏兵。我等只需追上敵軍,自然能把其劫走的萬余人重新捉回來。”
“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