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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披著月色來到院子里,智朗徑直進屋,一眼看到了桌邊端坐著的趙嬴。

  “守在門外!”智朗朝騮說道。

  騮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屋里,只好點頭,隨后跟幾個親衛分立門外兩側。

  在門口磕了磕腳底的積雪,智朗這才走了過去,順勢坐在她對面的軟墊上。

  跟前些天相比,趙嬴似乎瘦了一些,白皙的膚色襯得面容更加憔悴。她前些天大病了一場,加上心中憂傷過度,看起來顯然還未完全恢復。

  兩人面對面坐著,都未說話。昏暗的油燈燈光打在趙嬴身上,平添了幾分清冷。在智朗眼中,此刻的她突然有些陌生了。

  “你找我,要說什么?”智朗終究是忍不住,先說了一句。

  “要說的很多,權當作閑聊吧。”趙嬴輕聲說道。

  接著,她突然抬手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柄匕首。

  呼啦一聲,騮已經奔到了屋里。

  智朗卻盯著趙嬴,并未動彈。

  “家主。”騮離著幾步遠,停下了。

  卻看到趙嬴自顧自的抽出匕首,把燈芯撥了撥,燈光頓時亮堂起來。接著,她抬頭瞥了眼對面的智朗,眼中帶著挑釁的意味。

  智朗輕笑一聲,抬手揚了揚,示意騮退回去。

  騮卻并不聽從,轉而向前一步,怒視著趙嬴道:“我退回去可以,但這匕首是萬萬不可讓她帶著的。”

  趙嬴目光一怔,看向智朗,不滿的道:“這匕首是我的!你腰挎三尺青鋒,難道還怕我這支小小的匕首嗎?”

  智朗卻抱著胳膊,笑道:“剛才不怕,現在卻怕了。為了你我安危,你這匕首交予我可好?”

  這顯然有些出乎趙嬴的意料,她以為智朗這樣少年得志的人,該傲氣的很,受不得激將的。

  漂亮的眸子很快蓄滿了怒氣,說道:“我若不愿呢!”

  智朗輕笑一聲,卻隨手抽出佩劍,輕輕擱在桌上:“我這劍刃長三尺九寸,可稱當世名劍,比你的匕首更大也更鋒利,你當然得聽我的。”

  趙嬴氣呼呼的盯著他,好一會,把匕首收回鞘中,拋了過去。

  智朗接過匕首,隨手收到袖中內兜,這才又朝騮目光示意。

  騮點了點頭,緩緩退到了門外。

  “有什么要說的,盡快吧。”智朗把劍也收回,說道。

  趙嬴緩緩呼了口氣,半晌,說道:“我就想知道,你到底要扣留我到何時?”

  “你是質子啊!到何時,誰知道呢。”智朗同樣盯著她。

  趙嬴聲音陡然抬高,帶著委屈:“你明知我做不成質子,就算把我拉到陣前,也沒人會為我遲疑片刻。”

  說罷,她就轉過臉,氣息微顫。

  智朗攤了攤手,“那又如何,我覺得你值得如此。”

  “哼,你只會欺壓弱女子嗎?也不怕壞了名聲,被人嘲笑?”趙嬴說道。

  智朗卻不以為意,說道:“我的劍比其他人的更鋒利,誰敢多言,那就擊敗他們的軍隊,占據他們的封邑,自然就沒人再說了。”

  看著智朗自傲的模樣,趙嬴也只氣惱的嘟囔了幾聲,終究沒有反駁。

  說到底,智朗這樣蠻橫無理的姿態,卻恰好點出了問題核心,實力才是一切啊!弱國會被編故事羞辱,但強國蠻橫百倍,外人提起來卻只說其軍隊如何銳利了。

  “這么說,你是怎么也不愿意放我走了?”趙嬴說道。

  “我回答過了,這不該成為問題的。”

  “你可以扣留我一時,那今后呢?總不能讓我在這獨院荒度一生啊?”

  “誰知道呢?也許再過幾年,你就跟你家人團聚了?”

  趙嬴目光中的色彩卻慢慢淡了下來,微微低頭,自顧自的道:“不放就不放吧!反正我也不知該往哪里去。就這樣吧,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下一刻該做什么,就這樣糊涂的過一天算一天……”

  她此刻真稱得上心灰意冷了,失敗不可怕,怕的是失去希望,現在的趙嬴就是如。被家人拋棄,又無依無靠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義在哪。

  “各國質子皆是如此,有什么問題?”智朗說道。

  “不一樣的。他們還有希望,我沒有。”

  趙嬴臉上多了些苦澀,“說出來你也許不信,你哪天再來,我已喪命也不一定。”

  “你在威脅我?”智朗皺眉道。

  趙嬴卻不搭話。

  “你想怎樣?”智朗態度軟了下來、

  趙嬴仍然只是搖頭,別過臉去,怔怔的看著一旁的油燈火焰。

  她本就大病初愈,此刻又加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瞧了也得心軟。

  而且,智朗突然意識到了問題,她該不會心理出問題了吧?

  沒有朋友家人,沒有自由,又加上大病一場,心理出問題好像也不奇怪。

  “我看你是心中郁結,不如明日我來找你,一塊外出游玩?”智朗試著說道。

  有心疏導幾句,可趙嬴卻不怎么搭理,只是坐那發愣,讓智朗也無可奈何。他又沒學過心理學,哪知道該如何應對?更不會分辨這是怎么回事。

  “罷了!”智朗只好站了起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找你吧!”

  說罷,他就往門外去。到門口,智朗又回頭看了眼,這才出了屋子。

  第二天,天氣晴朗,陽光總算讓寒冬包裹中的人們有了喘息之機。

  一大早,智朗就“全副武裝”的出了城,哈著滿口白汽,目光落在了城外的雪地上。

  “軍中擅長蹴鞠的有誰?”智朗突然問道。

  “這……我也不知,只聽說薪武常玩這個。”一旁的騮搖了搖頭。

  智朗脫下手套,突然彎腰捧起了一捧雪,捏成團,一腳踢了出去,雪團頓時散做雪霧。

  “大家悶了這么久,也該出門了。去,派人把城外清理出來一塊空地,大概……長百步,寬五十步……”

  智朗說了個大概,騮立刻應了下來,接著吩咐旁人去做。

  只這一場大雪,就把人們堵在家中多日,再不活動一下真的要生銹了。他也有意借此機會,推廣幾個集體游戲,總歸讓生活多一些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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