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八月底,天氣沒那么熱,山坡上又是芳草連綿,倒是個消磨時光的的好去處。
走了一段,智朗就在草地上一坐,抬手示意智坦也坐下。
“季平,知道為何喊你來嗎?”智朗隨手掐了根狗尾巴草,說道。季平是智坦的字。
“要打仗了么?”智坦猜測道。
智朗點點頭:“說的不錯,是要打仗了,出戰時機就定在入冬之后,目標是鄭國。”
隨后,他又把計劃大概說了一遍。
“占據鄭都后,各國若要攻智就不可能放任,必然傾大軍去攻。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是各路敵軍云集。而我會率騎軍在各處游走,尋找戰機,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鄭都一直在我手中,能不能守住城池,才是這一戰的重點。我打算,讓你去守城。”智朗很快說道。
攻鄭都,就是要在各國縫隙中插一根釘子,想打智氏,那就不可能在留這么個威脅在后方,必然是要傾盡全力去攻打的。而守城能守多久,也直接決定著此戰的戰果,以及能不能把戰火拒之境外。
智坦皺眉道:“那,我有多少兵力?要守多久?”
智朗指了指遠處軍營,說道:“這里挑一千人,各地前些日子招募的新兵,再挑三千。而守多久……,要一直守到擊敗敵軍后。可有疑問?”
智坦搖了搖頭。
智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此戰兇險,四千兵力守城,只指揮調度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不過,攻城戰你參加了不少,想來守城也該有些心得。這些日子,你自己總結一些守城綱要,遞到我那!”
智坦全程參與了晉陽之戰,又跟隨智朗一路攻打趙氏各城池,對攻城的各種手段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而攻守不過是一個事物的正反面罷了,攻城厲害的,知道什么樣的城池有什么樣的弱點,派去守城,只需把弱點補齊自然也能守得滴水不漏。
智朗在那說,智坦則是全程擰著眉毛,聽的認真。說認真倒也不那么準確,更多的還是緊張。
本來嘛,雖然他戰爭經驗算得上豐富,但以前卻也未有獨領一軍的經歷,如今要承擔如此重要的戰事,壓力不大才怪了。
“此戰,我的把握是很大的。前些日子,軍械工坊那邊出產了一批守城利器,到時候你一并帶走就是。而且,戰事是要在入冬才開始的,各國就算要攻,也得是來年春天了,備戰時間充足。”
他這話,未免有安慰的意思,畢竟還是太年輕了。話說,智氏年長還有獨斷力的不少,可都是些老式貴族,思維早就如同朽木,智朗是不愿意用的。
智坦苦笑一聲,說道:“宗主不必如此。我雖年歲尚弱,但也久經戰陣,經歷過沉浮的,心智倒還算穩重。只是此戰重大,我實在是覺得背上負擔劇增,故而面色沉重。”
他不止是打過不少仗,也是被智朗從戰俘營里弄出來的,就因為受過苦,這才少了很多年輕人的驕狂。不然換做別的熱血青年,得此重任,恐怕想的更多的是功業而不是責任。而智朗也正是看重智坦的穩重,這才讓他做守城事的。
“戰事一起,又是數月不能還了。季平可還有話要說?”
“還有一事。”智坦猶豫片刻,突然拱手說道:“我母親還在屯留,我若走了,她身邊無所依靠,還請宗主派人多加照看。”
他雖然是智氏族人,不過是妾生子,沒分到什么家產,又未成家,過的并不算好。從智坦加冠后,母子倆就一塊生活,因為軍營訓練顧不上其它,他就把母親接到了屯留讓人照看。
智朗搖了搖頭,笑道:“你此言倒有多此一舉之意了。就算不知禮的稚童也知孝道之重,莫說你執掌一軍,就算你是一普通甲士,我也會派人盡心照料。”
智坦連忙伏地,行了一禮:“有宗主此言,我馬革裹尸也無悔矣。”
“說的什么話!”智朗把他拉起來。“這一戰本就勝算極大,哪里會像你說的這般壯烈?起來,起來!有空的話你還不如自己去屯留瞧瞧母親,哪里用得著我去照看。”
智坦重新坐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說錯了。”
傍晚,智朗回到城中,剛牽馬從側門到院子里,卻看到叔姜跟季佳一人搬了個椅子,就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閑聊。看到車駕回來,她們連忙迎了過來。
“家主,喜事啊!”還未到跟前,叔姜就大呼起來。
“什么喜事?”智朗把韁繩遞到騮手中。
叔姜卻轉身去把滿臉羞紅的季佳拉過來,笑著說道:“還是讓她跟你說吧!”
說罷,她就催著騮一塊離開了。
智朗緊走幾步挽住季佳的手,看著她滿臉的喜色,立刻有了猜測。
低聲道:“……可是懷了孩子?”
季佳果然點頭,轉手抱著他的胳膊往后院走去,聲音抑不住的歡喜:“這些日子總覺得疲倦,就跟叔姜說了。她以為是什么病,就去請城中張家老婦來瞧了瞧,把一應狀況說了,這才知是有孕了。從上次月事算起,已經三個多月了。”
這會的醫學有跟沒有幾乎沒什么區別,連把脈都沒有,也只能找年長的婦人問。而且,那位張家老婦還是城內的接生婆,自然經驗豐富,她說的話大概是八九不離十了。
智朗聽的認真,心中欣喜若狂,腳下卻更慢了些。說道:“前些日子我就該想到的,卻沒當回事,真是我的錯處了。……以后院中的家務你不要做了,我再去找個仆婦過來,專門照料你起居。”
到了屋子門口,智朗攬著她的腰,走過臺階道:“出入要小心,我明日就讓人做個木坡道安在這,省得再走臺階跨門檻了。”
“哪里用這般小心,我又不是重病,跟往常沒什么分別的。……你忙你的吧,端茶倒水我能不會嗎?”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智朗,季佳忍不住說道。
“這是大事,哪能不小心。你不用多言,安心歇著就好。”說罷,智朗剛想起什么一般,又連忙去拿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