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奧蘭多坐在榻榻米上,身前擺放的是一張矮桌,上面立了一個青瓷做的酒壺,兩個淡紅色的酒盞靜靜地擺在酒壺兩邊。
在他身后,站著恭恭敬敬的旅店老板——貍間悠太。
“人都到齊了嗎?”迪奧蘭多看向貍間悠太,隨口問道。
“嗨以,迪奧蘭多sama!全部都已經到齊,等候您的命令。”
貍間悠太恭敬地對迪奧蘭多鞠躬,除去浮夸的面具,他其實是一個嚴肅認真的男人。
“那么,開始吧!”迪奧蘭多伸出雙手擊掌兩聲,發令信號以示可以開始儀式了。
“嗨以,遵命。”
貍間悠太從他身后走到房間的后門,拉開紙拉門,將院子暴露出來。
由于昨夜風大雨驟,院子里的樹葉被吹落滿地,在半干的濕潤地面上鋪了密密一層,殘風卷過,掀起殘葉隨風動,飄著搖著,到了跪了一地的傻大個們頭上。
在這個院子里,一個接一個,整齊地跪著兩排妖怪,都是來向迪奧蘭多效忠的。
迪奧蘭多視線掃過,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個不少,都到齊了。
“你們起來吧!都過來喝了這碗結義酒,今后都是一家人。”
結義酒是妖怪們之間的傳統結交方式,一般分為七三、五五、三七這幾種喝法,不同的比例代表結交雙方的地位不同。
迪奧蘭多這句話,讓在場的妖怪們都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他。
雖然結義酒是妖怪之間的傳統沒有錯,但不是每個妖怪都有這個待遇,這在場的大半妖怪,其實都沒有和大天狗喝過結義酒,都只是作為給他賣命的馬前卒一樣的角色。
結義酒喝下,不管是什么比例,都算至交兄弟,只有少數幾個妖怪,才有資格和大天狗交杯結義。
不光是權利的表現,這是一種信賴,也是一種責任。
“我們全部嗎?”
納豆小僧像一個被掐住脖子的雞仔一樣,顫巍巍地舉起了手,向迪奧蘭多提問。
“嗨以,沒錯,當然是你們全部,我說過了,會給你們安定感。”
迪奧蘭多挑眉,右手在這些妖怪們身上一個個指過。
被他指到的妖怪們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本來就跟銅鈴一樣的眼珠瞪的更大,迪奧蘭多大人,是何等廣闊的胸懷!
竟然連我們這些小妖怪也有權利喝迪奧大人的結義酒嗎?
這只是一個開始呢…這些妖怪們的表現都在迪奧蘭多的預料之中。
他唇角勾起一個笑容,拿起榻榻米上的酒壺,在兩個酒盞中倒下比例不等的酒液。
滴滴滴的酒水聲落在酒盞中,引得眾妖怪一陣發饞,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酒盞。
這盞酒,是他們在大天狗座下,渴望了無數年而不可得的東西。
兩盞清酒安靜的放著矮桌上,風吹過泛起道道漣漪。
“那么,誰先來?”迪奧蘭多發問。
“你來”,“還是你來”,“你先上”,倒完酒,這些妖怪們雖然都蠢蠢欲動,互相推搡著,但也沒有一個敢真正上前的。
“我來!”
人群中鉆出一個光頭。
亂哄哄的噪雜聲中,青坊主站了出來,他手扶著自己的禪杖,一步一頓地向迪奧蘭多走過來。
雖然緩慢,但是步履堅定。
他認定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胸襟,是能夠成為他的主君,讓他托付性命的人!
“請!”
“嗨以!”
酒水清冽,帶著淡淡的竹香,青坊主端起酒盞,臉上驟然流下一滴眼淚,滴落在酒中。
迪奧蘭多微笑著拿起酒盞,和青坊主雙手交互,共同飲下這盞結義酒。
這種結義酒的喝酒方式,其實和中國古代的交杯酒類似,雙手交叉相疊,代表一種情感的交融。
“我青田太坊,誓死效忠迪奧蘭多·布里特大人,永不背棄!”
放下酒盞,青田太坊五體朝地,給迪奧蘭多行了一個大禮,頭顱咳在地板上,發出碰的一聲響。
青坊主是他這一類妖怪的名稱,只有青田太坊是他自己的名字,以自己名字起誓,是表明他的決心。
青田太坊身體一陣陣顫抖,不知道是引動了昨夜的傷勢,還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
“嗨以,我知道了,我相信你會做到的。”
迪奧蘭多將他扶起,在他的背上鼓勵似的拍了拍,青田太坊干咳兩聲,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那么,一個個來。”
青田太坊走回隊列,下面的妖怪們一個個眼眶都發紅了,這是真的,對待反抗他最激烈的青坊主也能這么溫柔,迪奧蘭多大人是真的要與他們所有人做兄弟。
他們按著順序,一個個地走到房間里的榻榻米上,和迪奧蘭多交盞。
“迪奧蘭多大人,我納豆小僧愿意永遠跟隨您!”
“迪奧蘭多大人,只要您需要,首無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迪奧蘭多sama萬歲!”
“能有幸和迪奧蘭多大人一起喝結義酒,我的人生已經沒有遺憾了!就算讓我明天就去死也沒有關系!”
“我…我…我我哇……”
一次次交杯換盞,所有妖怪都已經和迪奧蘭多結義,大多數妖怪情緒激動,還有的直接說不出話來哇哇大哭。
在這院子里,兇惡的妖怪們哭倒一片。
這就是…妖怪的仁義嗎?
看到這個場景,迪奧蘭多也心受觸動,捂著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撲通撲通的心跳,久違的熱血涌上他的心頭。
他原本只是想用結義酒拉攏他們,沒想到這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們竟然如此赤誠。
“今后,我迪奧就是你們的大哥。”
“嗨以,迪奧蘭多大人!”
“不對,叫aniki!”
“嗨以,ainiki!”
妖怪們整齊的呼喊,聲音震天響。
山上,一個用石頭壘切的新墳——
塌了。
大天狗什么的,誰還記得那種東西。
山下的小溪邊。
早乙女紗羅看著貍間溪子在河中撈魚,忽然頓住,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什么?
迪奧…蘭…多,a…ni?像是有無數人在呼喚這個名字。
“溪子醬,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早乙女紗羅歪著頭,一臉疑惑地看著貍間溪子。
“誒?誒~什么都沒有啊!”
貍間溪子僵硬的撒謊,她當然聽到了,聲音這么大,她可是妖怪怎么會聽不清。
“可能是紗羅醬感冒了,出現了幻聽吧。”
“嚯啦,看我抓到了好大一條魚!”
貍間溪子從河里撈起一條魚,往早乙女紗羅那湊過去,魚尾巴直甩,濺了她一身水。
“呀達!”
早乙女紗羅連連退后躲避,捂著臉不讓水沾到。
剛剛的聲音…可能真的是幻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