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寧遠擦了一根火柴,點燃了一片熏蚊片。
盡管點有艾蒿熏,但寧遠覺得,再加點這個更保險。
這種老式的,像泡騰片那樣的蚊香,一點燃就跟妖怪出世似的,升騰起烏泱泱的煙霧,嗆得寧遠丟下就跑開了。
坐在床上的藤汝俊笑道:“這種蚊香雖然嗆人,但效果也不錯,短時間就能把屋里的蚊子臭蟲殺干凈。”
“啪!”
剛說完,藤汝俊就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一只蚊子就此殞命。
“看你還鬧騰!”藤汝俊捻起蚊子,手指上還沾著零星的血漬。
寧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了口水:
“下猛藥嘛,就是人有點吃虧,以前我們都是點完就出去,洗了澡乘一會兒涼,再回來就差不多了。”
這時候兩人都洗漱完了,沒電視沒書看,盡管還不到九點,但除了睡覺似乎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嘬嘬嘬……”
寧遠喚狗,這條狼狗不知道康健民從哪兒找來的,但真的挺有靈性的。
從楊德寶那邊回來,寧遠帶了點肉和骨頭,就這么喂了它一次,晚上就開始圍著自己轉悠了。
關鍵熏肉那么重的味道它都吃得下去,讓寧遠覺得挺有趣。
最有趣的還是寧遠以前養的那條土狗,夏天連西瓜都吃,會吃瓜子花生也就算了,還會把殼吐出來。
不過自從那條狗老死之后,家里再也沒喂過了。
藤汝俊笑道:“它在戲里的名字叫老二,你可以開始這么叫了,要不然到時候它不習慣,我這些天都這么叫的。”
“哦對,差點忘了。”寧遠笑道,轉頭招手:“老二,過來!”
狼狗直接撲了過來,把寧遠撲倒在地!
一瞬間,一股子狗毛的味道撲鼻而來。
寧遠一個翻身把它弄下去,結果它尾巴一擺,又把寧遠弄地上去了,騎在寧遠身上,沖著他直伸舌頭,哈喇子都快垂到寧遠臉上。
寧遠趕緊把它弄下去,也不敢再逗弄它了。
站起來又洗了把臉和手,寧遠望著它直樂:“挺有勁兒啊你,老二?”
結果老二腦袋一揚,以為寧遠又要跟它玩,嚇得寧遠趕緊擺手:“不了不了!”
老二歪了歪腦袋,一副迷惑的模樣。
“躺下睡覺。”寧遠朝地上指著。
老二又晃了晃腦袋,這次好像聽懂了,乖乖的盤身躺到了地上,望著寧遠吐舌頭。
寧遠笑了笑,坐回椅子上,端起洋瓷缸子喝了兩口水。
正喝著呢,突然感到腿上一疼,趕緊用手去拍,但這次卻讓蚊子跑了。
“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藤汝俊笑道。
寧遠撓了撓開始發癢的腿,想了想道:
“別人都覺得,我這樣的家庭肯定生活挺苦,但我們四個倒沒有這種感覺,或許四個孩子作伴,精神上的互相安慰,生活上的互相照顧,是其他同齡的獨生子女體會不到的,當然,滕老師你們那一代人肯定深有體會。”
藤汝俊點了點頭:“是啊,我們兄弟姐妹更多,有八九個,不過最后長大的,也就我們五個,其他都在困難時期夭折了,就連我們,也是父親帶著去贛省逃荒才活下來的。”
寧遠道:“雖然我沒有經歷過,但也聽我爸講過不少,當年的確很艱苦。”
說完后,寧遠笑了笑:“所以,你們那個時候那么艱苦都過過來了,我們這點苦難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國家和縣里、街道的關心,上學的時候學校、老師和同學也都很照顧,不知不覺也就走過來了。”
聽到寧遠這番話,藤汝俊看向寧遠的眼神多了些欣慰:
“沒有在苦日子里自怨自艾,反而更努力的生活,追求自己的理想,寧遠,難怪你年紀輕輕就有這些成就……”
兩人說著笑著,感慨著胡侃著,不知不覺夜已深了。
“睡覺吧!”拍了拍床,藤汝俊笑道。
“哎!”
這張床,就是戲里父子兩人將要一起睡的那張,現在權當提前適應。
床不大,也就一米二三的樣子,是當下農村最常見的尺寸和造型,兩邊的床幫是厚實的木塊拼接,比床板高半尺,人坐上去屁股就垂了下去,而腿肘則被床幫架起來。
床頭床尾都豎起雕花的鏤刻,同樣是最常見的龍鳳呈祥花紋,但做工精致,手工的鑿痕摸起來挺有觸感。
寧遠放下老式的白棉蚊帳,拉滅了拴在床頭的燈繩,屋里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中,眼睛什么都看不見,耳朵就變得敏銳起來,寧遠能聽到蚊帳外面的蚊子嗡嗡聲,墻角沒被熏死的蟋蟀聲,還有屋外的蟲鳴蛙唱。
如果是對聲音比較敏感的,這樣的環境根本無法入睡,外面的還好,尤其是屋里的蟋蟀聲。
除了耳朵,鼻子也更靈敏了,盡管有蚊香和艾蒿的熏煙味,但依然遮蓋不掉老房子的潮霉味。
不過寧遠還好,除了偶爾有不知從哪兒鉆進來的蚊子咬他外,他倒能迷迷糊糊的睡著。
但不知睡了多久,寧遠忽然感到脖上癢癢的,下意識的伸手去抓——
一陣刺痛瞬間讓他清醒!
寧遠當時就意識到是什么東西,掀開蚊帳就把手里的東西扔出去!
隨后寧遠趕緊扯亮燈繩。
而此時,地上一只無數條腿的東西正在飛速爬走。
蜈蚣!
寧遠臉都快綠了!
你妹的,這玩意什么時候爬床上去的!
藤汝俊也驚醒:“怎么了?”
“沒事兒,一條蜈蚣爬我身上去了。”寧遠一邊苦笑道,一邊下床,抬腳就把它踩死了。
看到那么大一條蜈蚣,藤汝俊也嚇了一跳。
而老二這時也湊了過來,聞了聞被踩扁的蜈蚣,然后又退了回去。
兩人擔心床上還有,就一起把床鋪翻騰了一遍,確認沒有后,又把蚊帳攢進床單下面,再才睡覺。
這一夜,迷迷糊糊中,兩人時不時的拍蚊子、撓癢,就這么一直到了天明。
也睡著了,但就是早上醒的時候不那么精神。
“我真奇了怪了,蚊帳弄得這么緊,這些蚊子怎么鉆進來的。
早上起來后,兩人在蚊帳里拍死了好幾只蚊子,一個個喝的肚子圓滾滾的,飛不動,很好拍。
只是拍完后,手上就飆射出不少血,讓兩人一臉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