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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改編與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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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原著中,花榮并不是跟宋江一起,而是去了應天府當差,倒是李逵,因為潤州距離楚州近,所以跟劇情一樣,宋江擔心李逵謀反,就把他叫過來吃酒。

  李逵臨走的時候,宋江才告訴他這件事:

  “回至潤州必死。你死之后,可來此處楚州南門外,有個蓼兒洼,風景盡與梁山泊無異,和你陰魂相聚。我死之后,尸首定葬於此處。我已看定了也。”

  兩人死后,被就葬在廖兒洼,按照書中描繪,宋江分別托夢給花榮和吳用,請他們“到墳塋親來看視一遭”。

  花榮和吳用做夢后心神不寧,就過來看看,果然得知宋江和李逵已死,尋到廖兒洼,兩人傷感痛哭,然后自縊在墳前,最后被他們帶著的手下將他倆合葬在這里。

  而現在按照劇情的改動,雖然花榮并沒有跟過來,但最后尋過來自縊而亡,同樣顯示了他的忠心,過程不一樣,但結果還是一樣的。

  最后的鏡頭,就是趙曉銳關了門,把李雪刀擺在床上,寧遠斜靠在床頭,自己靠著床坐到地上,望著床上的李雪刀,趙曉銳說了那句肝顫寸斷的話:

  “鐵牛死了,也是哥哥身邊的小鬼……”

  眼神里,流露出這個天殺星第一次的溫柔。

  這一場戲,就此拍完。

  跟導演宣布‘過’后,他們的鼓掌和叫好聲不一樣,睜開眼的寧遠他們三人,都有些沉默,顯得跟那邊的眾人是兩個世界。

  就算不是演員,普通人看一部悲劇后,也半天不能平息心緒,還得難過好一會兒,何況是入戲極深的他們。

  而這一場戲拍完,內景戲也結束了,剩下的,都是外景戲。

  這場戲結束后,寧遠忽然發現自己開始流鼻涕了。

  回來幾年都沒病過的他,這一次莫名其妙的就病了。

  先是流鼻涕,然后就是嗓子疼,再然后,身上總感覺發熱,但量體溫也沒發燒,腦袋還有些發漲,總之怎么都不舒服。

  寧遠猜測,自己大概是被李雪刀傳染的——他早一天感冒的,而寧遠這兩天戲里戲外都跟他在一塊兒。

  這些天,李雪刀為了狀態調整到契合劇情,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雖然寧遠擔心他的身體,但也不好勸他。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再加上現在天氣還非常冷,他的抵抗力就變低了,最近劇組好幾個人都感冒,估計就是這樣被傳染了,然后又傳染給寧遠。

  病毒性感冒。

  這玩意兒一旦傳播起來,只要抵抗力稍微弱一點就會中招,寧遠最近也差不多,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騰,哪怕他的體質,也免不了。

  不過寧遠也不怎么擔心,一般感冒也就一個星期的時間,而且他一直覺得,如果長時間,比如幾年都沒點感冒這種小癥狀,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的免疫力雖然很強大,但也需要這些病毒來淬煉。

  包括醫生對嬰幼兒的建議也是這樣,如果是一般感冒,癥狀不是太嚴重就盡量不用抗生素,幾天后就可以自行痊愈,還能增強免疫力。就算發燒,不超過38度5也盡量采用‘多喝水、物理降溫’的方式。

  一開始寧遠也沒吃藥,直到后來嗓子疼的難受,他才吃了點牛黃解毒片,喝點菊花茶。

  這東西他以前覺得挺管用,每次嗓子疼,吃兩次就差不多不疼了。

  不過以前是上火,這次是病毒性感冒,寧遠也不知道行不行,湊合著來吧。

  一般病毒性感冒都沒特效藥,市面上的那些藥,基本也就是緩解癥狀的。

  再早一些,寧遠他們小時候,每次感冒都會用被子捂一身汗,出了汗,很快就能好,就是有一點,出汗后要立即擦干并注意保暖,要是再著涼會更嚴重。

  不過寧遠的戲份也基本結束了,再就是一些補拍的鏡頭,不用那么趕,暫時可以休息一下。

  但寧遠除了每天晚上不再熬夜、早睡外,其他時間,要么自己在酒店整理拍這部戲時寫的心得體會,要么就去片場看他們拍戲。

  因為打定主意這部戲要好好學習,所以無論自己的戲,還是別人的戲,只要寧遠有時間,都會記錄下當時的感受和心得。

  當然,這是李雪刀教他的。

  現在有時間了,寧遠就開始整理,畢竟剛學的,越早整理復習越好融會貫通。

  回來幾年了,寧遠也慢慢適應了手寫,放前世,從零幾年之后,他走哪兒都會帶著筆記本電腦,除了簽名外,他很少動筆,經常發生提筆忘字的事情。

  而李雪刀,他因為身體素質不如寧遠,去掛了兩天的吊瓶。

  這期間都是寧遠陪著他,也讓劇組的人笑稱,戲里是宋江的跟班,戲外也是跟班。

  而李雪刀則非常驕傲的道:“小遠是個好孩子!”

  李雪刀躺那兒輸液,寧遠就在旁邊坐著寫寫畫畫,李雪刀醒了后,看到他的本子,就要過來看看。

  看著看著,李雪刀就不住點頭。

  “記錄的挺完整,繼續保持下去,你會發現進步特別明顯,以前我們都是這么做的。”

  正因為自己通過這種方式進步很快,李雪刀當然要讓寧遠也這么做。

  看的時候,李雪刀不時也會提出自己的意見,開始寧遠會拿過來寫著加進去,后來李雪刀嫌麻煩,直接自己寫,也算是批注了。

  就是他們經常會被打斷,畢竟是名人,時不時就會被認出來,然后免不了被索要簽名。

  所以,輸了兩天液,感覺好了不少后,李雪刀就不去了,兩人要么在酒店探討,要么去片場觀摩別人拍戲。

  跟之前差不多,看的時候,李雪刀先問寧遠的感受,然后自己再補充,寧遠就記錄下來。

  除了討論表演,李雪刀也會跟寧遠說一些拍攝時,導演張紹林的一些意圖和用意,還有編劇改編這段跟原著的印證,有什么效果,又好在哪兒。

  當然,有時候他們也會討論出問題,然后跟導演和編劇商量,進行更改。

  時間長了,不少演員沒戲份的時候,都會圍到李雪刀和寧遠旁邊,聽他倆討論,也受益匪淺。

  這天,他們在‘梁山’這邊拍結局的戲份,是飾演吳用的寧曉志的個人戲。

  劇情也很簡單,就是吳用抱著宋江三人的骨灰罐,從楚州回到梁山安葬。

  盡管原著寫的是宋江、李逵和后來的花榮、吳用他們土葬在廖兒洼,再加上對古代入土為安的既有印象影響,如果因此就認為改編的火化是bug,這是不對的。

  實際上,火葬在華夏有幾千年的歷史,最早是因為戰爭,很多官兵死在遙遠的外地,那么多遺體帶回去根本不現實,想要回家安魂,只能火化,后來演變成對愛國捐軀的一種褒揚。

  不過真正讓普通大眾接受,還是唐宋時期。

  一個原因就是佛教的興盛,讓民眾相信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去往西方極樂世界,尤其是兩宋時期,佛教興盛的汴京、冀省、兩浙、閩省、川省,火葬同樣接受程度很高。

  再一個,因為有這種風氣,家境不好的民眾就不會覺得火葬是丟人,為了省錢,也通過這種方式下葬。

  最后就是少數民族的影響,北宋詩人王禹偁的《東都事略》記載:“近代以來,遵用夷法,率多火葬。”

  因為這種風氣,那時候很多大城市都有火葬場,叫做化人場,南宋都城臨安,最多的時候達到十六個。

  其實從宋太祖趙匡的時候,就下令禁止過,但收效甚微,而后來程朱理學開始,他們都上書禁止,依舊相當于一紙空文,直到南宋滅亡都沒禁住,尤其是兩浙路,連富人都以火化為追求。

  不過,到了明清時期,在宋朝剛開始影響力還不大、元朝根本不在乎的理學,開始發揚光大,官府以殘忍為由,下令禁止,這才慢慢廢除了。

  說來也讓人無語,那時候不讓燒,偏要燒,而到了現在,讓燒,偏要偷偷埋。

  所以,水滸這個北宋末年時期,火化不僅不是bug,還是風尚,窮人為了省錢,富人為了追求極樂,都這么選。

  此時寧曉志坐在的搖搖晃晃的牛車上,頭扎孝巾,神色凄涼的抱著宋江的骨灰罐,身邊放著李逵和花榮的,眼神空洞無神。

  這時候,他的妝容也跟之前他和李逵去找宋江的精神不一樣,頭發花白,面容憔悴。

  一路都沒有臺詞,但那孤獨的、可憐的模樣,讓人看得心酸。

  在這中間,拍了一幕吳用抱著他們的骨灰罐,經過斷金亭的畫面。

  曾經,林沖為了納晁蓋、吳用和阮氏三雄等人入伙,在這里火并了白衣秀士王倫,也是多少次進出梁山的必經之地,取的就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的意思。

  但現在,鏡頭所過之處,一片殘破,還有蛛網隨風飄搖。

  “看看,這跟當年梁山好漢齊聚的盛況,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李雪刀感嘆道:“不僅是這樣,斷金亭三個字本來就是兄弟齊聚的寓意,而現在隱含的意思,也是兄弟不再,斷金亭就荒廢了。”

  寧遠點了點頭。

  其實從梁山之后,征伐天下的戲份時,劇組就有意讓這里荒廢,不僅這里,還有聚義廳那些地方,還專門捉了些蜘蛛,弄來一些灰,到處撒,就為了‘做舊’。

  梁山后山有座墓園,這里都是分封前,梁山好漢的埋骨之地。

  因為是冬天,草木枯黃,同樣一片荒涼的景象。

  在開拍前就準備了三座墳塋,并立了碑,所以直接拍吳用在墓前燒紙錢的鏡頭。

  依然沒有一句詞,有的,只是燃燒的輕微聲音,和墳頭壓著紙錢被北風吹動的聲音。

  寧曉志木然的坐在墓前,用樹枝撥弄著燃燒的紙錢,有一搭沒一搭的。

  趕車的老漢,佝著腰坐在寧曉志身后的牛車上,微微喘著氣,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看向寧曉志背影的眼神很復雜。

  “之所以出現他,你覺得是什么用意?”李雪刀問道。

  寧遠沉吟道:“接下來就是吳用在聚義廳自縊,這個老仆,將會幫他收尸?”

  李雪刀點了點頭:“差不多,除了這個,也通過他此時的面目,表示吳用的結局也是一樣。”

  “就跟當初宋江在樓上那番話一樣。”寧遠恍然。

  寧曉志一個人在那里無聲的燒紙,雖然一片靜悄悄的,但也依然讓人眼神離不開他。

  他演技當然厲害,曾經拿下第三屆華夏話劇金獅獎的演員,也拿過梅花獎,演出的話劇幾十部,除此之外,在2015年以前,他每年參演的電視劇也至少三四部,雖然大都是配角,但只要出現,觀眾看的時候就不會忽視掉。

  就連楊蜜那部《盛夏晚晴天》的肥皂劇,他在里面演劉凱威跟班謝創的父親謝照厚、喬氏那位奸詐的董事,把一個奸詐的笑面虎演得栩栩如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跟他對戲的那些人,看著就是演,而他,就是那個人。

  說起來,這部水滸里,拿過金獅獎的還不在少數,飾演童貫的雷格生,飾演高俅的魏宗萬,就拿過89年第一屆的金獅獎,而且雷恪生還拿過梅花獎。

  當然,李雪刀也拿過梅花獎,拿梅花獎的還有演林沖的周野芒,另外白玉蘭和佐臨的話劇獎也都拿過。

  演盧俊義的王衛國也是如此,梅花獎、白玉蘭獎都捧過。

  這樣的大腕,在水滸傳里還有很多,當然,也有不少人雖然沒有拿過獎,但演技也絲毫不遜色于他們。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用心,或許也跟張紹林、任大惠他們選角的鄭重,和高標準的要求有關。

  看到墓園里,在不遠處的那座‘林沖之墓’,李雪刀忽然感嘆道:

  “說起來,之前林沖之死的改編,就非常不錯,因為我把高俅放走,氣得他吐血而亡,那一幕看起來真是太揪心了,不過這樣一來,遠比他戰死沙場更顯得諷刺。”

  寧遠也點了點頭:

  “那一幕我也印象很深,最后死的時候太凄涼,跟我們在另一邊因為可以招安的興高采烈形成極大的反差,攝像機還給墻上的盔甲一個鏡頭,這樣勇武的人,沒有戰死沙場,卻是這樣一個結局,太讓人唏噓了。”

  李雪刀說道:“所以啊,后來我在那兒哭,不是演,是真的心里難受,好的劇情設計,真的能調動演員的情緒。”

  寧遠深以為然的再次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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