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平縣,原本名字為銀屏縣。
縣中盛產一種石料,該石料切開以后,內里光滑如鏡,有天然的山水紋路。
本地人,特意將這種石材切割以后做成屏風,廣受追捧,倒也讓此地曾鼎盛一時。
故此,縣中被命名為銀屏縣。
名字,向來是跟著當地情況而定。
如今改為陰平縣,概因此地富饒,曾多次遭受兇羅人劫掠,死傷的人太多了。
死人多,則陰氣盛,加之那些都是慘死,橫死之人,怨氣難消,便容易生出禍患。
故此,改名陰平,一則希望陰氣平定,二則希望陰人平靜。
卜測背著手與鄭石云走在街道上,曾經到處都是敲敲打打制作石屏風的工坊,如今卻寥寥無幾。
就是因為有錢,被多次劫掠,百姓難免心存怨氣,亦有與朝廷賭氣之意,所以絕大部分人改行,從地里刨個勉強餓不死,也好過做屏風富余被劫殺。
他們交那么多的稅,結果朝廷并不能保護好他們,那他們寧愿做個窮人,就算死也不讓朝廷和兇羅人得到好處。
鄭石云心有掛牽,左右看了看,實在不知這鬧市之中有何奇景,忍不住開口問道:“卜兄,你帶在下來此處,不知到底要看什么?”
他性格灑脫,便是心有拜師之意,如今事未成,話未提,斷不會先自貶以博好感。
他日能拜師,自會當師父尊敬,如今名分未定,那便是君子之交,怎能先自降輩分,好似無良商人惡意碰瓷一般。
卜測左右看了看言道:“這里便是卜某要帶你所看之處,鄭兄可有發現不同尋常?”
不同尋常?這不很正常嗎?
鄭石云不明所以,他抬頭四下看了看,這些人看著除了瘦弱一些,臉上精神稍顯麻木了一些之外,與別處之人并無什么不同。
但,卜仙人既然開口言說,必定有深意。
鄭石云靜心再看,這一看就看出不妥來。
“這些人,似是身體不適?”
鄭石云言道:“他們走路輕飄,步伐不穩,像是身體乏力所致。”
加之,這些人體型普遍瘦弱,走過一條街道,別說胖的人,就連一個正常體型的人都少見,因此鄭石云想著可能是這些人身體出現問題。
卜測撫須肯定道:“不錯,他們的確是身體出現問題。”
鄭石云聽到這話,不僅沒有猜中謎底的喜悅,反而渾身一緊,連忙問道:“這么多人同時身體出現問題?難道是疫病?”
一個不舒服,兩個不舒服,可以說是巧合,或者誤食同一種毒草,但這么多人身體都出現問題,說巧合未免牽強。
因此,鄭石云能想到的只有瘟疫。
卜測沒有回應此話,而是揚了揚頭,示意他朝著前面看去。
抬眼間,便見得前面熱熱鬧鬧,來了一隊人。
這些人抬著一個半人高,盤膝而坐的石像,前面有人鳴鑼開道,后面有人緊跟護衛。
這些人過來,還有那嗓音嘹亮的在隊伍中高喊:“信奉藥神者,可得庇護,災厄全消,病邪盡退……藥神為得道真神,享九天盛名,凡不信,不敬者,必定災厄不斷,疫病纏身……”
一番話,前面說所謂“藥神”之強,是什么得道正神,還慈悲為懷,救濟百姓。
后面卻鼓動加威脅百姓信奉,便是有不信的人,聽到那含著詛咒的話,也難免為安心順從信奉。
單看這行為,就與得道正神八竿子打不著。
“藥神爺爺功德蓋世,救苦救難……”
“藥神仙尊法力無雙,保佑眾生……”
一旁的百姓,看到這石像后,立即興奮起來,虔誠的立即跪拜。
石像所過之處,左右竟然有七八成的百姓眼中都露出狂熱的崇敬,紛紛跪拜禱告。
此一處,便可看出這所謂藥神,在陰平縣有著不小的影響力。
卜測眼露清光,法眼一看,那石像上哪有半分功德神力?只有一個粗如水缸的花斑巨蟒附著在石像上。
它身長足有七八丈,身子豎立起來,高過兩旁的三層閣樓。
一雙眼睛,泛著紅光,好似兩個巨大的紅燈籠掛在半空。
它未曾發現卜測,還在仰著頭顱,不斷的吞吐蛇信子,吞吐之間帶出一股股邪氣。
那黑綠色,肉眼可不見的煙霧,從蛇信子上散發,落到追隨的百姓身上,使得他們身上邪毒更甚。
突有所感,巨蟒看向卜測所在方向,蛇眸中露出疑惑之色。
此處并無特殊,人也都是普通凡人,怎么剛才它卻從此處感覺到一股令它不適視線?
左右又看了看,確定并無不妥后,花斑蟒妖想著是自己多心了。
此地遠離京城,只不過是一個已經落敗的邊陲小縣,除了自己又有誰能注意到?
花斑蟒妖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跪拜,又往百姓身上揮灑邪毒,以達到控制他們的目的。
鄭石云緊了緊手中的劍,他臉色凝重,言道:“卜兄,在下聽著這藥神并非良善,不知這藥神是什么來歷?”
這石像看著似是一修行者的裝扮,面容也是方正威嚴,但他看著怎么看怎么感覺不舒服。
尤其是這石像路過他的時候,他感覺到一股陰寒極為難受的氣息,甚至還有些頭暈惡心,忍了忍幾忍這才壓下反胃感。
仙神是什么樣子?那必然是和卜兄這樣,能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靠近便通體舒泰,渾身輕松。
絕非這石像這樣,路過便讓人頭暈惡心,陰寒刺骨,渾身難受。
鄭石云心中認定這石像是邪非正,不由得看向卜測,佐證猜想。
卜測撫須言道:“既有所問,心中便有所猜,鄭兄不如親眼看一看!”
一言罷,鄭石云突然感覺眼睛發熱,下意識的伸手去揉了揉,睜開眼一片模糊,適應了一下這才能看清眼前之物。
他下意識的抬頭去看那石像,頓時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穩定了心神。
妖雖是第一次見,但別的東西他也經歷過幾次,加之心性原因,所以不需多時便已克制情緒,至少表面恢復如常。
“卜兄,那是妖?”
鄭石云疑惑道:“它噴出來的是什么?應當不是什么賜福吧?”
那東西看著詭異,怎么看也不像是所謂賜福,以他之見,更像是邪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