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還下雨了呢?這還能去么?”
甩掉黃膠鞋上的泥巴,喜子臉上都是郁悶。
滿倉兩人想的好好第二天啟程,接著在縣城溜達溜達,可是沒想到夜里就開始下雨,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九點都沒有停下的意思。
“下雨好啊,莊稼好收成!”
滿倉悠悠的接茬道,心里卻是另外一番場景:
“你說也怪了,就我說那個老頭真沒那個命,那幾天一直在下雨,天就跟哭一樣,那老頭領獎的時候心臟病死在上面了……”
天氣一點不差全都碰上了,滿倉對于接下來的事情十拿九穩了,心情也更加熱切。
“估計去不了,這雨要是下上三天,南邊那個云店大橋肯定沖毀了,到時候啥車都過不去,要不你們到鎮上坐小客得了。”
供銷社車胖子從窗口里探出腦袋,現在村里唯一自動化交通工具就是車胖子家里的三輪車,原本谷裕的手扶拖拉機也算一輛,可惜摔碎了。
“這可咋整,我還指望把桑塔納開回來呢,可不中,車大哥你就開車走唄,萬一俺中了大獎肯定給你買個車轱轆。”
“就是,胖子,我要是中了大獎把你這里的貨全都包了。”
“下一年的我也要了!”
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慢慢的車胖子也心動了。
供銷社馬上要對外承包,只有自己少數人知道風,到時候村民要是反對就糟了,這個時候買個好口碑也是好的,想到這里眼珠轉了轉。
“去也行,每個人多加一塊錢!”
“胖子你要死啊?這么貴?”
“就是,鄉里鄉親的你這么黑干什么?”
“可不是?是不是以后不想賣貨了?”
人們又是一陣七嘴八舌,最終還是頂不住桑塔納小轎車的誘惑。
“突突!”
臨近中午的時候三輪車終于出發,滿倉半顆心落地了。
車子走到半路又開始下雨,好在三輪車有駕駛艙,不然車胖子一準返程。
滿倉和喜子披著一張塑料布,聽著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滴聲心理格外期待,伴著三輪車上了省道,越來越多滿載發財夢想的大小車輛出現在視線里。
手扶拖拉機,小四輪,自行車,摩托車,讓人不可置信的還有馬車和驢車牛車,看得出懷揣滿倉一樣發財夢想的人非常多。
距離麻城越來越近,路上的車越多,伴著道路兩側楊樹越來越密集,麻子城的地標終于出現在面前。
“滿倉,你知道不?這個金馬駒花了多少錢?”
省道盡頭,一個巨大的地標建筑,二十幾米的巨大水泥基座,上面長身而起的金黃色野馬出現在滿倉的視線里。
滿倉記憶中這玩意是包銅的,是現R縣長的杰作,但面對喜子的提問依舊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五百萬,五百萬你知道么?那得多少錢啊?現在這個縣長多能禍害老百姓的錢,真希望他早點滾蛋。”
仰頭凝視著銅馬,喜子和周圍村里人一陣聲討,滿倉并未答話,心道你心心念念的抓大獎也是這位縣長搞出來的。
前世的記憶穿梭而過,據后來公開的資料顯示,這次采用公開抽獎向社會募集本地發展需要資金,樊鎮北頂了很大壓力,事實證明樊鎮北的決定是正確的。
正是這筆資金到位,西線和東線公路才可以動工,麻子城商業步行街開始建立,麻子城縣結束了南北經濟不對等的局面。
“等等,修建步行街?那周圍地皮不是馬上就要值錢了?什么時候來著?半年后也就是明年開春?修路呢?與步行街幾乎同步,東線西線修路,中線不就成了唯一可以通行的公路?那么運輸南部糧食的車輛只能走中線這一條公路,若是得到頭獎,投資哪里都能賺一筆,老子要發財了!”
又是一個畫面閃現,滿倉興奮的差點跳起來,確切的說差點掉下去。
“咔……”
“三輪車停下,農用車輛一律不允許進,往后退。”
滿倉這才注意到一輛交警的警車停在地標后面,車窗里面幾個面容一塵不染的年輕人端坐在那里。
車胖子趕忙把車子倒了出來,一行人悻悻下車。
“大家不要散開,盡量一起走,認識路的帶……特么人呢?”
喜子下車慢了點,希望組織一下,畢竟自己也不認識路,第一次來縣城,眨眼功夫村里人都消失了。
“滿倉你知道人民廣場在哪嗎?”
“在……跟著人群走不就得了?”
喜子一臉無辜的望著滿倉,滿倉剛想說在什么地方,這才想起重生之后自己也沒來過這縣城,貿然說出來弄不好惹人懷疑,靈機一動指了指人群。
“對啊,幸虧帶你來了,走!”
跟隨著浩浩蕩蕩的人群,滿倉和喜子從城西交警隊,穿大街越小巷,走了足有七八里路才到傳說中的人民廣場,此時廣場上早已人山人海,震耳的鞭炮聲和鑼鼓聲響徹云霄。
“臺下的父老鄉親們?看看這位大哥,只是花了十塊錢,十張彩票,中了一輛摩托,摩托車,這是我們的五等獎,十塊錢將這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進口摩托車開回家了,臺下的你們還在等什么?行動起來,把你們的鈔票兌換成獎券,說不定下一個中獎的人就是你。一塊錢你能買什么?我們的末等獎是一袋洗衣粉,那是一塊五,我們的末等獎一萬名,一萬名什么概念?咱們縣才有多少人,只要您隨隨便便刮一刮就是一袋洗衣粉,一塊錢買一袋一塊五的洗衣粉,您只賺不賠,各位還在等什么呢?”
隔著老遠就聽到大嘴DJ在簡易領獎臺上的怒吼,高亢的聲音就連滿倉都興奮了。
喜子更是一溜煙沖向一個售賣獎券的攤子,滿倉想攔已經晚了。
“噼里啪啦!”
又是一掛鞭炮丟進廢棄油桶,一掛鞭證明一個人中獎,臺下興奮的刮獎百姓從身上各個地方拿出家里不多的存款,期望下一掛鞭為自己而燃放,一張張廢棄的獎券如同雪花般落地。
若不是兩世為人,滿倉斷定自己也是那瘋狂的一波,可是今天?滿倉只為頭獎而來。
“那個白癜風老頭呢?”
臨近下午三點多,滿倉耳朵都快被現場的嘈雜聲震聾了,但是依舊沒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那個身影,就連那個愛好吹牛逼的工友也沒見到。
“滿倉,我要回家了,你回不回?”
四點左右的時候,喜子十分不舍的把身上最后一個銅板換來的獎券丟在地上,望了一眼仍在駐足觀望的滿倉。
此時喜子跟前已經圍攏了那些一度消失的村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失望。
“假的,臺上領獎的都是托。”
“就是,早知道就不來了,我連一袋洗衣粉都沒中,這個書記我要告他。”
“我也是,什么資本主義的玩意,禍害老百姓,他家肯定早死。”
人性的貪婪最初叫做夢想,夢想破滅后的無助最終幻化成怒火和咒罵,滿倉看在眼里暗自搖頭。
“你們回吧,我要到紡織廠看看我姐,給她送點東西,然后買幾個自行車零件回家,我的車子壞了。”
指著自己手里的編織袋,滿倉示意喜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