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重心偏移了!”
“等等!兩個人坐在一邊也沒問題。”
好在,東馬及時反應過來,拉住了眼看就要焦急站起身來的降谷千央。
“你看下面的摩天輪。一側坐著三個人,也沒問題吧?”
東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仔細一看,確實有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人并排坐在一邊。
“真的……沒事的……”
這時,降谷千央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著窗外。
遠處的園內燈火,與在地面時不同,宛如星海一般閃閃發光。
園的另一邊,街道上的燈光隱約可見,五彩繽紛地聚集在一起,似乎綿延不絕。
她松了一口氣。
忽然,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大概是為了,抓住驚慌失措的自己吧。
他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腰,簡直就像被抱住了一樣。
降谷千央偷偷瞄了東馬一眼。
他也像剛才一樣,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
應該說?
雖說如此……怎么說?
如此親密地接觸,才能感受到他的體溫。
肌肉的觸感,還有散發著的淡淡柑橘系味道。
如果因為無聊的語言,而失去這些。
她覺得有點……不,是相當可惜的。
降谷千央告訴自己,邪魅的心情只有現在。
一邊祈禱著對方不要注意到,一邊全力品味著這人生第一次擁抱的觸感。
“停了。”
“啊?”
隱秘的樂趣比想象中更快地結束了。
因為突然被放開了身體,降谷千央愣了一下,看向東馬。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著。
“你渾身在發抖……我今天沒帶上衣來,抱歉。”
“啊……哪里,哪里。”
顫抖是出于恐懼,不如說一點也不覺得冷。
但說實話,降谷千央也不能說自己很享受擁抱的觸感。
于是她假裝害羞,把視線移向窗外。
眼前是一片璀璨的星海。
那景象非日常般令人欣喜,但同時也讓人感到不安。
下了摩天輪,降谷千央自然得到了紀念毛絨玩偶。
是一只可愛的紫皮兔子。
耳朵上,還戴著一枚薄荷綠蝴蝶結。
她看著手中的皮莫克,有些喜悅。
因為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擁有毛絨玩具。
雖然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
但對于經歷特殊的自己而言,現實的確如此。
“走吧,我送你回去。”
東馬說道。
他所指的,自然是酒店了。
畢竟還是未成年,深夜自然不宜在外過多停留。
再加上夜晚還有巡警,會進行巡查。
“不,等一下!”
降谷千央叫住了他,似乎還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東馬不解。
這個時間點,也沒什么可以娛樂的東西了吧?
“最后,再去一下東京塔附近吧……可以嗎?”
小心翼翼的開口試探。
時不時抬眼看他一下,然后又別過頭去。
像是在害羞一般。
那東京塔有什么好看的?
東馬心有疑惑,但并沒有說出口。
而是簡單應聲,說了句“那就走吧”。
顯然。
是同意了。
一聽這話,降谷千央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笑顏,像是晴天娃娃般。
隨后。
二人來到了東京塔附近的長椅上。
眼前的東京塔,燈火明亮。
但并不刺目。
降谷千央坐在東馬身旁,將頭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東哥,你再給我講一遍《熊和狐貍》的故事吧。講完后,咱們就回去。”
簡直就像是,要求大人給自己將睡前故事的孩子。
“好。”
東馬沒有拒絕。
即便將這個系列的故事講完,也不過一小時左右的時間。
“熊說,你為什么在那里?和我一起玩吧。”
有一個關于東京塔的傳說。
在半夜零點的時候,看見燈熄滅那一瞬間的情侶,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狐貍回答……”
降谷千央聽著故事,閉上了雙眼。
嘴角微微揚起了弧度。
——你為什么在那里?
這是《熊和狐貍》故事中,熊對狐貍的提問。
換到現實中,也可以說是小東馬,對于小千央的提問。
“……最后,熊和狐貍成了好朋友。”
故事到這里,
便算是告一段落。
并不怎么長的故事,對于東馬而已,只不過多看兩次便牢記于心。
反正給小孩子看的繪本故事,都是有套路的。
結局一定是美好的。
既然美好的結局已經落下帷幕,那么也該喚醒自己身旁的女孩了。
不然一會巡警要是發現了,指不定會對他們進行一番盤問。
“千央,該回去了。”
他喚了一遍對方的名字,但卻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是自己講得太有感情,對方直接聽睡著了?
想到了這個可能后,東馬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身旁的女孩,可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睡得太沉了?
東馬有些無奈。
“小千央,再不醒來的話,會著涼哦?”
可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頓時浮現出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怎么可能?
不是吧?
騙人的吧?
東馬的手顫抖了一下。
一咬牙,最終還是將食指伸到了對方的鼻子下。
但并沒有預想中的溫熱氣息,撲在指尖上。
是在練習憋氣吧?
他笑了一下。
心想不愧是自己,這么容易就看穿了對方的小把戲。
東馬接著,將手放在了降谷千央的脖子頸動脈處。
因為手一直露在外面,受著涼風的緣故,有些冰涼。
他想要請對方吃“冰淇淋”。
可對方卻仍是不為所動。
幾秒后。
東馬拿開了自己的手,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見。
怎么可能?
是夢吧?
他以為這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自己一定沉浸在夢中還未蘇醒。
可是偶爾傳來的交談聲,令他懷疑,這不是做夢。
眼前的女孩,模樣可愛。
她的臉上沒有半分的痛苦之色,很是安詳。
嘴角洋溢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糖果獎勵的孩子。
今天……
可不是愚人節啊。
東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一直維持著現在的姿勢。
“千央。”
“降谷千央?”
“小千央……”
他試著低聲呼喚對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可對方仍舊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
心,仿佛被什么東西觸碰了一下。
生疼。
東馬的手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119嗎?是……”
“好。”
聯系完畢后,他掛斷了電話。
十幾分鐘后。
救護車來到了現場。
他們將帶走降谷千央,同時也會聯系她的家屬。
紫皮膚的皮莫克,被她緊緊抱在懷中。
東馬沒有跟去。
或許是想逃避吧,不愿意立馬知曉那個令人悲痛的結果。
他選擇驅車來到之前訂下的酒店房間中,為降谷千央收拾好行李。
可萬萬沒想到。
當自己再次到達房間后,才恍然間明白了什么。
可惡!
明明早就應該發現的才對啊!
為什么明知道衣服會起褶皺,卻不將衣服拿出,掛在衣櫥中呢?
因為根本沒有拿出的必要!
想明白這一點后,東馬頓時就像是發了瘋一樣,拉出了放在墻角的行李箱。
橫放在地上,將其打開。
在打開行李箱的那一刻,他頓時就愣住了。
里面并沒有容納任何一件衣物,甚至連化妝品、護膚品都沒有。
只有好幾個大塑料罐子。
里面裝滿了紙星星,還有各種顏色的千紙鶴。
堆得滿滿的,簡直一點縫隙也看不到。
還放了許多繪本。
看風格有些陳舊了,但依然被保存完好。
東馬記得,這是那時自己送給她的系列繪本。
沒想到依然留著。
這時,一個深棕色封皮的筆記本,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雖然偷看別人日記很不好。
但……
眼下,也顧不了這些了。
東馬果斷伸出手,將筆記本拿起打開,從第一頁看起。
日記似乎從很久前,就開始記錄了。
“厚厚”的一本,仿佛寫著自己的人生般——
X年2月13日 每天都只能待在醫院,
好無聊。
為什么我病魔要找上我呢?
這就是“命運”嗎?
太可悲了吧?
年2月24日 遇見了一個男孩,
自稱是東馬。
姓氏是TOMA嗎?
我這樣問他。
但他卻告訴我,
姓氏是“東”。
X年5月4日 今天是我生日,
難得的可以離開醫院。
與眾不同的空氣,令人有些懷念。
很意外。
沒想到這家中,又遇見了他。
當他得知了我的姓氏是“降谷”后,表現得十分驚訝。
還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為什么?
很難過(悲傷臉)
X年6月19日 如果我的姓氏不是“降谷”,
是不是就可以了?
X年7月28日 我離開了。
是父親的安排,說去接受最頂尖的醫療。
有必要嗎?
反正,不過是多拖延幾天吧?
X年12月17日 很意外。
沒想到,竟然拖延到了這個時候。
是極限了吧?
X年12月18日 幾乎是得到消息的瞬間,
我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我很渴望,
再次見到他。
至少在我人生中,
這最后的短暫時光中。
X年12月19日 我回來了,
東京。
日記的內容到這里,便戛然而止。
可余下的,還有很厚的筆記頁。
難道?
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后,東馬連忙將紙張往后迅速翻了幾頁。
在連翻了數十頁后,他才終于得以看見日記的“真正內容”——
他現在,是如何呢?
是否有了交往的對象,
是否有了喜歡的人?
這么一想,
就覺得胸中有一團墨色的泥涌了進來。
哪怕只有五秒也好,
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我都想看到他的身影。
我的人生如花蕾。
東馬一直往后翻閱著,終于翻到了真正的最后。
可當他仔細看去上面的內容時,頓時再難壓抑自己內心的情緒。
“啪嗒”一聲,筆記本掉在了地上。
他用力緊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衫。
心就像割傷被風碰到一樣,讓他疼得感到窒息。
日記最后的內容——
X年12月19日 我與神明畫了押。
他說,
你下輩子一定會娶我回家。
那個女孩臨終時,也依然保持著微笑。
或許,便是因為如此。
他們從未真正在一起。
可對于降谷千央而言,就像東京初雪,或像只開了幾個小時的櫻花,雖然虛幻,但卻是最美的“愛情”。
不知何時,窗外開始下起了雪。
只有被燈光照射的部分,可以看到白色的雪花斜著飄落下來。
雪景就這樣被剪掉了。
簡直,就像戲劇劇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