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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發由心

  話音一落,心思如電轉,這發源地,為何有人?

  聽他語氣,還十分古老,難道是某個隱世不出的前輩。

  心中有一種直覺,這林海,這突滅之火,和這人有難解難分的關系。

  “從何處來?”

  夏南海渾身一震,下意識要說謊,他的出身可算不上太好。“我從……”

  “不要說謊。”

  夏南海滿頭大汗,硬著頭皮。“我是全性中人。”

  “全性?”

  “前輩難道不知道全性是什么?”夏南海心中一動,微聲問道。

  “我是問你從哪里來,不是問你哪門哪派。”

  夏南海登時愣住,他誤會了李觀云的意思,此時,又有直升機的呼嘯,他面色狂變。“前輩,危險。”

  “何來危險?”

  “有人追殺我,前輩,還請搭救晚輩一命,來日一定會報答前輩。”夏南海連忙躬身。

  時年天下初定,仍有亂世之象,異人界本就實力大損,更風聲鶴唳,大小門派急欲自保。

  恰八奇技走漏風聲,引得天下異人門派群起而圖之。

  一年過去,幾家歡喜幾家愁。

  全性乃千年邪派,未圖得八奇技,但得來情報,知起源在山谷中,派人來探查。

  然而,并不只有全性派出人馬。

  “何人?”

  “王家,他們明明都有八奇技之一,還貪圖更多的奇技,他們是一群無惡不作的豺狼,前輩。”

  “你在試圖影響我的判斷。”

  “晚輩不敢。”夏南海連忙低頭。

  他是心思活絡之輩,方才和李觀云交談,猜出他連全性是什么都不明白。

  只是不知為人是正是邪,于是故意攛唆,看李觀云聽到王家‘惡名’,會不會有所情緒。

  結果讓他失望了,這位前輩,毫無表示,聲音從未起伏,更看出他的小算盤。

  夏南海猶豫片刻,心中一狠,看來不來硬的,是不行了。

  當即屈膝一拜。“前輩,晚輩懇求救我。”

  “坐下即可。”

  夏南海依言坐下,仍是惴惴不安,心里打鼓,暗襯。

  ‘這前輩看起來很牛的樣子,到現在,甚至沒有轉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么牛,還是說裝出來的?’

  他坐立不安,但好歹李觀云在前,心里抱有幾分希望,直到直升機放下一架軟梯。

  王家來了四人,看到那為首者,夏南海面色煞白,兩股劇震。“前輩,我們快跑吧!”

  “哦?為何要跑?”

  夏南海欲哭無淚,這前輩真是心大啊。

  也是,蹲在山窩窩里苦修,眼界有所局限,格局不太夠,自然不知道來人的厲害。

  “前輩,那是王家中青一代三大高手之一——王勞歸,十年前就已名震一方,放眼整個異人界,也是有名有姓的大高手,我當然不是懷疑你的實力,但是趁他們還在下落,我們快跑吧!”

  夏南海說罷就抬腳,“你在這谷中應該有些時日,哪里比較好躲?咱們動作快一點。”

  說著說著,他心里也在罵娘,難怪一擊就能擊落他們乘坐的直升機,王家來人,竟是這么個大高手。

  看到王勞歸那張臉,夏南海撞墻的心都有了。

  至于李觀云,不是夏南海輕視,實在是王勞歸名頭太響。

  一時盛名,恐難副之,十年盛名,絕非空談。

  便是身在全性,夏南海也能數出王勞歸幾場大戰,王家神涂,出神入化。

  而李觀云,看上去是個前輩,但異人界說小不小,說大不大。

  隨便鉆個深山老林,就能遇到可以匹敵王勞歸的人物,夏南海自己都不信。

  有王家后輩王木叫囂。“想跑?你們兩個,乖乖等在那里,歸叔或許能饒你們一條性命。”

  夏南海面色通紅,剛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樣子,著實是滑稽非常。

  “遠來是客,卻頗無禮。”

  正在下落的四人微愣,夏南海滿頭大汗。‘前輩,我是自身難保,你可不要作死啊。’

  那王勞歸,離地有十米,飄然落下,氣息不散。

  三名后輩贊不絕口,王勞歸微微頷首,放目背影。

  片刻,三人也落,王木不耐,略過夏南海,望著背影。

  “你是誰?歸叔在此,還敢裝神弄鬼!”

  “小木,不得無禮。”王勞歸擺手。

  王木面色微變,他也不是愣頭青,能讓歸叔謹慎,必有幾分不凡。

  王勞歸目光微瞇,掃視周圍環境,王家已捕獲風天養,得八奇技——拘靈遣將。

  風天養事無巨細,娓娓道來,王家也知八奇技乃此地悟出,自要派人探查。

  碰上全性,擊毀直升機,不過順手為之。

  但落在地面,王勞歸有些錯愕。

  風天養所言,谷中深處,草木皆無,荒涼光禿,為何現在,長有林海。

  風天養性命系于王家,不可能撒謊,那么這林海,恐怕是短短一年間生出。

  王勞歸頗有禮數。“閣下何人?”

  “爛柯道人。”

  “爛柯道人?”王勞歸細細咀嚼,異人界絕無此人名號。

  王勞歸面色微微變換,“閣下可知此地,乃八奇技生發之地?”

  “八奇技,不知。”

  王木喝道:“胡說,歸叔,他肯定知道。”

  王勞歸手一壓,李觀云的虛實無從得知,但他可以確定,這人不是成名異人。

  想要知道虛實,最好的方式是動手,但正因李觀云虛實不知,王勞歸沒有把握,也不愿為王家添敵。

  王勞歸目光微動,一指夏南海。“此人,乃全性妖人,還請閣下交給我們。”

  一直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竭力想當一個小透明的夏南海差點嚇尿,大呼。“前輩救我。”

  王家,雖然是正派,但屬于正派中最臟的一批,他全性出身,落入王家之手,必生不如死。

  “全性?妖人?與我何干?”

  “閣下爽快,去將人拿來。”

  王勞歸暗自點頭,小小試探,李觀云不敢接下,多半是虛張聲勢。

  三個小輩依言接近,夏南海一個哆嗦,朝著李觀云奔來。

  王勞歸自不屑去看,“另請你,隨我去王家一趟。”

  “何解?”

  王勞歸呵呵一笑。

  “這山谷是八奇技發源地,你在此地修行,是否得了八奇技,需要我王家來判斷一番。”

  無怪王勞歸目中無人,王家在大劫中,善于保存實力。

  此消彼長之下,如今的王家,在異人界舉足輕重。

  王勞歸更是王家中青一代三大高手之首,本身實力極強。

  見得那正一天師,也只問一聲好,自有傲然的資本。

  夏南海聽著,一邊跑一邊暗罵。‘你裝就裝的像一點,把我賣了,你自己能好過?’

  沉默片刻,就在王勞歸準備親自動手時。

  “予汝三息,出谷不究。”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為之一頓,王家三名后輩面面相覷,竟不知如何是好。

  王勞歸訝然無比:“你說什么?”

  “我囑你坐下,為何卻奔逃?”

  “前輩,我,我……”夏南海訥訥難言,此刻他距離李觀云,僅三米之距,背影充塞眼簾。

  方才二十米之外,夏南海并沒有察覺到什么,直到現在接近,仿佛猛然回神。

  那人發生華光,膚如寶玉,琉璃無垢,非動非靜。

  不論他人如何咄咄逼人,也從未有所觸動,依然波瀾不平。

  端坐青石,紋絲不動,像一尊活著的神像。

  王勞歸面色明暗交錯,便是王家家主,沒有緣由,也不能這么和他說話。

  王家小輩請示。“歸叔,你說怎么辦?”

  王勞歸面上似笑非笑。“看來,非得請你去我王家一趟不可了。”

  忽聞一聲嘆息,一片粉末隨風吹來。

  王勞歸面色不動,他看得清清楚楚,李觀云指尖一點,刮去坐下幾縷石粉。

  石粉沾上體表,王木渾身微震,一股股祥和喜樂,自心中生發,前所未有的歡喜,盈滿心田。

  一時之間,渾然忘我,竟忍不住想要起舞。

  心念一動,當即手舞足蹈,與同伴臂膀交纏,舞作一團。

  如此變故,出人意料,可謂吊詭。

  見三人載歌載舞,夏南海瞠目結舌,王勞歸眉頭狂跳。

  “王木,你怎么回事。”

  “歸叔,我沒事,我感覺特別高興。”王木喜笑顏開,流露出發自真心的欣悅。

  “你干的好事!”王勞歸略思,不敢怠慢,三名小輩在王家地位不低,不能出事,就欲出手。

  手臂抬至半空,體內炁息鼓動,倏地一散,大歡喜滿溢心湖。

  “歸叔,你也來,找什么八奇技?管他王家李家?不如跳舞!”

  不舞,不足以宣泄心中之喜。

  林子里,充斥著快活的氣息。

  夏南海震撼莫名,震怖莫名。

  “這…這…前輩,他們,他們怎么了?”

  “他們很高興,很快活,不是嗎?”

  夏南海震驚過后,看著四人舞蹈,那笑容雖是燦爛如花,卻讓他心中不寒而栗。

  那可是王勞歸啊,異人界有名有姓的大高手,和他這個全性的無名之輩,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如今,不知這前輩施了何種邪法。

  不,李觀云壓根沒有出過手。

  “前輩,晚輩眼界太小,格局有限,試問前輩,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們四位陷入癲狂?”

  “癲狂?何來癲狂?”

  夏南海瞄了王勞歸四人一眼,其形其貌,已不知身在何方。

  心中瘋狂吐槽,這他媽瘋透了好不好,還何來癲狂?

  心下確定,李觀云是不想告訴他自己的手段,他也自忖懂事,沒有再問。

  夏南海腦袋轉動,前輩實力高深莫測,當即鼓動唇舌,拍起李觀云的馬屁。

  “前輩手段驚為天人,王勞歸都栽在前輩手里,我看這異人界,前輩的實力,逼近絕巔。”

  “實力?我何來實力?”

  夏南海一呆,前輩難道不喜歡聽這種好話?躬身道:“這?前輩過謙,前輩實力通玄,晚輩仰之彌高。”

  “你以為,什么叫實力?”

  ‘前輩這是給我出題目呢。’夏南海不假思索。“一掌催山河,一拳分大地,這就是實力。”

  片刻,夏南海不見李觀云發聲,面露焦急,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

  “己身之力,可催山、斷河、裂地、撕天,此為實力?”

  “那是當然。”夏南海忙不迭點頭。“但前輩并沒有表露出來,就能讓王家四人乖乖授首,可見前輩的實力,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并不需要造成外在的破壞,所以我覺得,實力,就是屈人之力。”

  “錯了。”

  夏南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硬著頭皮道:“這,哪里錯了?實力莫過于屈人之力。”

  “我何曾屈過這四人?”

  夏南海啼笑皆非,不是你干的,王家四人豈會原地起舞?還不承認自己有屈人之力?

  ‘別鬧了,大哥,我知道你牛,我這兩只眼睛看著呢,你掩飾沒有用,也沒必要掩飾,就承認了吧。’

  “汝細觀。”

  夏南海本能想要反駁,然余光一掃,見四人歡脫樣貌,不知疲倦的舞動。

  面上的笑容,仿佛在說,一輩子都沒有這么開心過,讓人無法去質疑其中的真假。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場,多半會覺得這是真的。

  夏南海那是親眼目睹,這是出于李觀云的手段。

  但現在,他也不由去懷疑,這真的是出于某種手段嗎?

  他走上去,拉住王勞歸。“王勞歸,你很歡喜嗎?”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王勞歸,此刻不惱不怒,和顏悅色,更不惡他全性妖人,反問:“你覺得我是裝的嗎?”

  ‘嘶’夏南海倒抽一口涼氣!

  “何來癲狂?皆由心而發,何來實力?乃自身歡喜。”

  雖然李觀云說得很有道理,但夏南海總感覺哪里不對,若是與人爭殺,突然傻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這些都不是夏南海考慮范圍之內,他不假思索,拜倒在地。“前輩,晚輩想學。”

  便聽一陣笑聲,夏南海暗自思忖,前輩隱世不出,孤身一人,方才相救于他,看上去也很好說話。

  他不如主動一點,說不定能學得妙法,走上人生巔峰,這么一想,還有點小激動。

  許久之后,王勞歸抬頭,李觀云已然不見。

  夏南海揉著雙膝,嘀嘀咕咕:“不教就不教嘛,害我跪這么久。”

  倏地心中一跳,背后的歡笑聲,不知何時,已然消失殆盡,他猛地轉頭,看到王勞歸四人。

  王勞歸躺在草地上,滿臉疲憊,仍是喝道:“滾。”

  王木一臉麻木,喃喃自語。“歸叔,我感覺,剛剛好快樂,我甚至,希望永遠…”

  王勞歸斥道:“都是假的,不要失了心智!”又苦笑一聲,“唉,高人啊。”

  用僅自己聽見的聲音。‘我又何嘗不是?那種感覺,直有令人前赴后繼的魔力,他修的術,絕對不下八奇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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